第85章 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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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自己走还是我背你?”厉埏川看着卓染,亲够了也该去别处转转了,他揪着兔子花灯的耳朵,说:“我还有些事想与你说。”
卓染想了想,说:“那还是背吧。”
她轻松跳上了厉埏川的背,提着花灯晃着腿,厉埏川体力好,卓染又轻,这点重量跟小时候跑步时在背上背的沙袋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好像这样的比喻不太恰当,厉埏川晃着脑袋,将这些想法赶走了。
“你要与我说什么事。”卓染见他走了半晌都没说话,便低头问道。
厉埏川说:“北骊许久没有消息了。古羌十部非善类,我是担心师父和姐夫跟他们交战。瑕丘,我当时虽然在北骊一直训练骑兵,北骊的草原也最适合跑马,可是只在战术上赢过他们。这么些年了,他们若是循着一处方向仔细钻研,骑兵必败。”
卓染想了想,说:“也不必如此悲观。弛越,你师父还有萧将军他们一定会有其他的法子,那时他们来你们没有说过这事儿吗?”
厉埏川苦笑两声。当时一门心思扑在回北骊上,又和卓染扯上了关系,那段时间对卓染的恨意可谓是上头,让他忘了北骊的其他事情。而尚洛秋和萧启靖只是一直安慰着他,也怕过度提北骊会让厉埏川更加暴躁。最终还好,抚平了厉埏川的心绪,可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提过北骊和古羌的只字片语。
这又能怪谁呢。
他没与卓染说这些,只是摇了摇头。
卓染将他额前的头发朝两边拨了拨,又觉得不好看,就撩着发丝挡在了厉埏川眼前,她想了想,说:“不如,让若飞传个信去,拿了消息你也安心。”
“别闹瑕丘,看不清路了。”厉埏川挑着眉,晃着脑袋露出了眼睛,他说:“若飞那个懒家伙,几日几日不出去猎食,全靠五花肉养着,我瞧着又肥了不少,怕是都飞不起来了。”
卓染舔着唇角随即咧嘴一笑,厉埏川专门避开了人多的地方走,皋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倘使碰上了什么人,昨夜的戏就白演了。
“这里离北骊远吗?”卓染问。
厉埏川顿了顿,他抬头望着明月,说:“远。”
卓染隔了些距离,就这么望着厉埏川,她说:“这里离永州也远。”
卓染被一道旨意带来皋都时,可不是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走过来的。她还记得一路上押着她的狱卒有多用力扯着她手上的绳子,在过无名山的时候,正值大雪封山,寒风刺骨饥寒交迫,那些狱卒最是不耐烦,卓染还生了病,上面交代又不能让人死,狱卒只能随便找个
乡野大夫,给她灌上一碗药之后继续走,如此反反复复,她能走到皋都,能活着也算是万幸了。
只不过那时候最难熬的不是病痛,而是接连不断的永州亲人亡故的消息。
她埋首,厉埏川放慢了脚步,说:“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一起回北骊,我要带你去看北骊的月亮,草原上的月亮最好看了。”
卓染轻轻一笑,说:“好啊。”
“我还要带你去更北边的大漠。”厉埏川说:“风起的时候有些恐怖,但是等风过了,你就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沙丘什么样子的都有……”
他极力描绘着北骊的一切,卓染听得很认真,她能感觉到厉埏川心里头的炽热,那是北骊对他的极度诱惑,是谁也比不上的诱惑。
厉埏川把人拐进了总督府,卓染候着厉埏川沐浴,在他屋子里转悠着,瞧见了挂在里间墙面上的一幅丹青。
卓染指尖划过那幅丹青,她微微勾唇一笑,说:“真是没想到总督也会描丹青,只是画出来的也太不像了吧。”
厉埏川在浴桶里养神,他阖上眸,说:“不像吗?我看到的可是这样的。”
“都说是一人抚琴一人舞,怎么总督的画上只有我一个呢?”卓染明知故问,她绕过屏风,脑袋朝里探了探,偷偷看着厉埏川。
后者没有答话,卓染便收回了脑袋,坐在外间的藤椅上玩厉埏川的笔,旁边还摆着吴松练的字,定是他逼着人练自己的字体,吴松握笔劲力不足,根本承不了这样的风格,偏偏还练了这么久。
卓染在一旁重新写了一遍,等写完了厉埏川也搭了宽袍出来了。
他身上水珠还没擦干净,颈间淌着水,卓染顺手接了手帕给他绞干头发,厉埏川坐在椅子上,他仔细看着卓染的字体,说:“这跟你之前写的不一样。”
“吴松还小,这种字体比较好练。”卓染伸手替他将宽袍拉上,说:“二爷的字体等他大些再练不迟。”
厉埏川抬唇一笑,说:“这事儿都操心着呢。”
卓染笑说:“国子监里待惯了。”
“下月十五放榜,司业要阅卷吗?”厉埏川问。
卓染摇摇头,说:“那是博士的事情。秋闱过后就剩那些小学生了,整日里与他们玩一玩,也很轻松的。”
厉埏川闻言点点头,可是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拥堵,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就是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卓染从后边靠着他,轻声说:“怎么了。”
“没什么。
”厉埏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唇一笑,说:“那几个还在外边瞎逛呢,也不知道带银子了没。”
卓染说:“放心。罗凌有钱,饿不着他们几个的。”
厉埏川偏头吻着卓染,说:“那便不管了,反正留了门。”
***
严承轩抱着花灯跟在温容希后边走,温容希像极了他的姓,性子温存得紧,什么都不慌不忙的。他还想着要跟温容希说些话,转眼就被人带回了府。
严应贞在中庭赏着月,见到人回来了立马着人多添了几盏茶。严承轩点亮了花灯,挂在中庭的树梢上,煞是好看。
严承轩兴致不高,他坐了一会儿就借口肚子饿跑到厨房里去了。严应贞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多说什么,继续与温容希吃着茶。
严应贞似乎很快走了出来。永娘和康盛安好像死就死了,就跟一阵风吹得一样,过不留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容希不知道先生心中所想,却也不敢妄加揣测,不说就是不想,他从不会强迫任何人,这是温容希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颜述。”严应贞唤着他的字,他抬眸看着莲花灯,却根本没有月亮那么引人注目,他说:“今早上朝我见着了右相。”
温容希眨着眼睛,许铮的身子从上次中毒之后一直拿药续着,甚至支撑不住长时间站立,别说上朝,走出房门都不可能。但是他还是去了,温容希看向严应贞,先生的面容凝重,与这月色着实不大相配。
他垂首,轻声说:“右相一切为了大虞,为了陛下,颜述一直很敬佩右相。”
严应贞笑了笑,他回想似的说:“其实颜述,先生原本和许铮还是很好的兄弟的。你知道吗?在先生没有遇到你之前,似乎还是刚出茅庐的小子时,我第一个敬慕的人就是许铮。”
许铮长他近十五岁,那时候还没到初连的时代,许铮是名动一时的才子高人,严应贞听说了他的名头,还专门去流觞诗会瞧了瞧,被许铮完完全全迷住了。
他开始疯狂充实自己,家里重商,他便两头抓,与许铮还有一段时日的师徒情分。不过毕竟时日太短了,几经变故,两个人聚少离多,渐渐生分了,再次相见却是换了个光景。
严应贞成了左相,都说左为尊,然而许铮是右相,在这尊荣方面,仍然还是许铮更胜一筹的。严应贞性子里不愿服输的,一次又一次明里暗里较量让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从此他俩的世界里全是明枪暗箭,至少在严应贞眼里,他看到的东西是这样的。
许铮的心一
般人走不进去,他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看懂,只是以为他无能,助长了不少宵小的气焰罢了。
人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清楚的想明白一些事情,才能记起被压在心底的情绪,这往往是能救人于水火中的宝贝,可是却很难找到。
严应贞沉声片刻,颇多无奈地说:“然而如今就算是许铮重新入了朝,对于前些日子的事情,他也插手不了太多。”
温容希说:“此事陛下没有过多追究。先生,莲花巷一事波及到国子监,还伤了不少学生,工部和皋都巡防都有责任,即便是功过相抵,也不能不给点教训。”
“只是这一年里风波不断,皋都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人心不稳,若是陛下执意问责,更会让不少人生出恐惧之心来,到时候可不是安抚就能解决的。”严应贞叹息一声,说:“秋闱就在后日,只要此事办的好了,自然要比其他法子更起效。”
温容希颔首,秋闱基本调动了所有人,足以说明初世羽有多重视了,若是此事圆满,功德不说,官职先能升上好几倍。
“当初的发解试也给了所有人一个警钟。”严应贞说:“所以,必得格外留心。”
温容希稍显沉默,他搁下了茶盏,说:“先生,绣坊里的账簿我已经照数算好了,这账跟户部的没有任何联系,只是我发现户部的账本有些纰漏。”
严应贞抬眸,说:“哪里有纰漏?”
“先生照司业所说拨出了银子救急,绣坊钱库应该是能再撑一段时间的,可是我查看了一下账簿出入,有些入不敷出的迹象了。”温容希垂下眸,说:“我一连找了几日,也没有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前面的账算得很清,着实没有头绪。”
严应贞叹了口气,说:“原本卓司业提议时我便留意了一下,只是当时忙着处理其它事情,便忘了这事儿。”
温容希说:“先生,绣坊生意贯通中曲易东,沿线商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就只能是运货的商家或者易东港口出了事。严家的生意虽然垄断了一些商路,但账务处理一向非常严格,我想着待到秋闱结束,学生想去沿线商路查看一番。”
“此事交给手下人便好,你无需亲自前去。”严应贞说:“阿轩我还是放心不下,你若不在他身边,我是着实没有办法了。”
温容希笑了笑,说:“二少会懂得这些事的,先生不必忧心。我受先生所托照看商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账本记录,因此学生去才最为妥当。”
严应贞终于点头,他重新倒了杯茶,说:“此事容我再想想。”
月落西天尾,皋都依旧喧嚣。
温容希用湿手帕擦着脸,捂得脸颊泛红,他随意将手帕搭在木架上,转头就见严承轩站在那里,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二少这是怎么了?”温容希坐到了藤椅上,说:“时候不早了,怎么不回去歇着?”
严承轩自觉地坐到了温容希对面,他的屋子里常年熏香,严承轩原是闻不惯的,后来被关的次数多了,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他抬眸看着温容希,说:“颜述,你真的要走吗?”
温容希垂首笑了笑,说:“先生不是说了他再想想吗。况且查清了商路的情况我就回来了,怎么了?”
严承轩没有说话,瞄了温容希一眼便起身离开了。温容希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踏出了屋子。
***
看到丹青,卓染立刻想到了什么,她松开了厉埏川的手,轻声说:“弛越,我忘了与你说一件事。”
“何事?”厉埏川挑起了一只眉,他刚握着卓染的手在纸上龙飞凤舞一番,被她一挣开手,险些将墨汁弄到了衣袖上。
卓染说:“那夜遇袭,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厉埏川搁下笔,他笑了笑,说:“只是你没有见过,也查不出来。”
“他的脸上有一道疤。”卓染回想着,说:“我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是那个疤很深,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确实查不出来,也不知道从何查起,自那日过后事情接连不断,她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想,可是异常奇怪,那个刀疤脸一击未中,为何不多来几次呢。
厉埏川抱着卓染,说:“傻姑娘啊,你早就告诉过我了。”
卓染皱着眉,她确实有些断片了,很多事来来回回说了许多次,她都忘记了。厉埏川笑了笑,抱着她缩进了被子里,轻声说:“睡吧小娘子,清醒了再谈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