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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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埏川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熊正毫和常胤郁被打得不轻,现下两人都被抬了回去,谁也动不了了。
系宇递给厉埏川一杯水,说:“主子,喝点水吧。”
厉埏川没动。
吴松给厉埏川盖上了大氅,低声说:“嘘,主子心情不好,别吵他。宇哥,钊哥怎么还没回来。”
系宇拉着吴松坐到了马车外边,隔着帘子,系宇轻声说:“顾钊去给臭熊和常狗送药了。”
吴松眨着眼睛,说:“主子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钊哥怎么敢啊?”
系宇叹了口气,说:“是主子让送过去的。这次的事情就是武修亭故意的,他故意激怒臭熊,就是想让主子难堪,关键是臭熊耐不住性子跟人动手,武修亭一旦上奏这件事情,受罚的还是主子。”
“所以主子只能说把臭熊和常狗打一顿。”吴松点点头,说:“武修亭是坏蛋,以后离他远一点。”
系宇说:“主子要护着禁军,就得放下面子,他才不忍心罚我们呢,所以挑了最好的药送过去了,只希望臭熊以后要学会忍耐。”
吴松回头挑着帘子,看厉埏川睡得好,就轻轻放下帘子,说:“让厨房做些好吃的吧,主子看起来累极了。”
系宇点点头。
***
卓染没有回任何地方,她掏干净了银子买醉。什么恶作剧,那就是有人在提醒她卓廷的后果,在警告她她自己的结局。
卓染喝着酒,明明是所有人都钟爱的酒,可是入肚穿肠蚀胃,疼得她分不清方向,她怀里抱着酒,往嘴里边灌,要是喝下去再也醒不过来多好啊。
可是她又不敢,万一自己还想活着呢。
卓染在大街上挪着步子,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了,只知道酒很好喝。
吴松戳了戳系宇的手臂,指着前边,说:“宇哥,你看,是卓…”
系宇睁大了眼睛,他有些不相信卓染会喝成这副模样,他看清了,说:“真是她?”
吴松钻进了马车,他轻声说:“主子,我们见到卓染了。”
厉埏川没听清楚,他睁开了眼,说:“谁?”
吴松说:“是…卓司业。”
厉埏川扯开了大氅,掀了帘子往外走,果然见到卓染抱着酒壶,靠在围栏上吹风。
厉埏川跨下马车,他走了过去,卓染朝后一看,见到是厉埏川,她抬唇笑了笑,说:“总督啊…”
厉埏川夺过酒壶,说:“和谁喝成这样?”
卓染要抢过
来,厉埏川不给,卓染就瞪着他,说:“坏人,混蛋,天杀的厉埏川!”
厉埏川皱了皱眉,扔了酒壶,将大氅裹在卓染身上,说:“想喝就来我府上,酒管够,去不去?”
卓染扶着围栏站稳了,说:“去!”
厉埏川把人一把抱起来,头埋进了大氅里,系宇和吴松很自觉的让开了道,厉埏川把人塞进了马车里。
卓染裹着大氅,闻着味道,说:“…厉埏川,你带我去哪?”
厉埏川暖着她的身子,说:“去喝酒。”
系宇着人上了菜,又端来了酒,和吴松回了房间。
厉埏川将酒壶塞给卓染,说:“还能喝吗?”
卓染趴在桌子上,点点头,说:“喝啊。”
厉埏川没有动筷子,直接干了一整壶,胃里火辣辣的烧着,厉埏川却觉得很爽快。卓染撑着头看他,说:“总督也有烦心事啊。”
厉埏川没说话。
卓染兀自喝着酒,也不说话了。
厉埏川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寄人篱下。他从前想,即便他现在是禁军总督,好歹之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冠军侯,做什么都应该被事事尊重,可现实告诉他他在做梦。
他留在皋都,就等于被折断了翅膀,旁人可以肆意踩在他脸上叫嚣,也可以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因为他现在是个质子。
质子不配拥有自尊。
厉埏川做惯了云端上的人,这几年处处被打压,他害怕自己失去翱翔天际的能力,所以一直在挣扎,可是挣扎无效。
他想保护禁军,这些人不顾生死的跟着他,他就是那些人的神,可是今日武修亭敢当众踩他,就是仗着自己比厉埏川潇洒。厉埏川是初世羽的棋子,所以不需要对他客气,禁军不过是运了军饷就深得前线将士信赖,他们不过是伙杂役,自然比不得兵部的人金贵。
武修亭料定厉埏川不会给自己使绊子,这么些年了,他听说的看到的已经都多了,所以他毫不畏惧。
厉埏川很难过,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责令原本就没有错的人,放过那些真正的罪人,他很煎熬。
且不说熊正毫,刚是常胤郁仗义出手,在北骊他也是这样做过的,他在全盘否定自己以前引以为傲的行事作风,厉埏川不再是厉埏川,而是欺软怕硬的废物一个。
这样的人,回了北骊,还有人要么?
卓染闭上了眼睛。
她不止一次回想起那日在哥哥背上,听着他说话,她看到了哥哥的血越流越多,哥哥的喘
息和呻吟都在一遍遍的告诉卓染,他死了。
卓染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个梦境足够厌恶,她不想再看永州沦为地狱的模样,不想再看被埋在尸山血海里的自己,所以,廖泽又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卓廷尸首分离,在古羌人眼里这是最泄恨的法子了,这表示着无尽的羞辱和唾骂,他的躯体被留在了渃溪山涧,跟着野兽搏斗,随着水流尽归于土地里,抔起来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们喜欢这样的羞辱。
卓染能看见父亲的眼睛,盯着远方,那眼神里到死都透出来的是希望和生机,卓廷是在想最后会有人帮他报仇吗?还是在想,古羌人最终必败。
卓染随手擦掉回忆,却沾了满手的血腥,她没有办法洗干净,她自己都是如此肮脏的人。厉埏川说得没错,为了廖泽她杀了六十五个狱卒,这叫什么,这叫疯子。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只死廖泽一个的,她却偏偏拉着那六十五条无辜的性命作陪,她就是那个坏人。
就刻在骨子里了,洗不掉了。
卓染笑了笑,她捧着酒壶,却再也喝不下去了。厉埏川好像醉了,他撑着头坐在卓染对面,也是一脸的难过。
卓染放下酒壶,她晕沉得很,就那么爬过去,到了厉埏川身边。
厉埏川看着人,说:“怎么了。”
卓染面色酡红,很不正常的颜色,被酒烧的还是热的,厉埏川没有去想,就只是盯着她。
卓染跪坐在他身边,说:“你很不高兴。”
厉埏川笑了笑,说:“高兴。你来陪我,我很高兴。”
卓染低着头,她很热,厉埏川伸手把她扶好,说:“醉了就去洗洗睡吧。”
卓染抬起头,她单手扯着束领,却扯不开,她求助似的看着厉埏川,厉埏川看懂了她的眼神,却没有动手。
卓染皱着眉,她攀着厉埏川手臂,一路爬上了肩膀,厉埏川往后躲着,感觉到卓染一点点蹿了上来,他双手撑着地面,就这样,撑住了两个人。
卓染眼里有水珠,被烛光耀得闪闪发光,里边的情绪被火烧化了,厉埏川什么也找不着了。
卓染眨着眼睛,轻声说:“我以为总督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的。”
厉埏川喉结上下滚了几轮,汗水从额上淌下来,这模样被卓染尽收眼底,厉埏川哑着声音,说:“卓瑕丘…”
卓染以为他被吓得流汗了,就勾唇笑了笑,说:“二爷怕什么呢,日日邀我上榻,现下却怕成这样?”
厉埏川没有说
话。
卓染得寸进尺,就往近靠了一下,她的嘴唇擦过厉埏川的面颊,找到了鼻梁的最高处,她感觉到厉埏川缩了一下,就立刻跟了上去缩短了距离,她找到了厉埏川的嘴唇。
厉埏川偏开了头,卓染愣在了那里。
厉埏川直起身子,把卓染带了上来,他扣着卓染的肩膀,盯着她,说:“卓瑕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卓染叹了口气,她拨开了厉埏川的手,大梦初醒似的,她说:“…我去沐浴。”
厉埏川把人拽了回来,卓染撞进了他怀里,厉埏川的声音有些压抑,他叫着:“卓瑕丘…”
卓染抬起了头,她拉下厉埏川的衣领,在他喉结处轻轻吻了一下,厉埏川直接绷紧了身子。
卓染推开他,说:“我去沐浴。”
厉埏川不让人跑,就把人圈在怀里,卓染看着他,似乎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卓染不知道自己点了火,那地方碰不得。
厉埏川呼吸彻底乱了,他把头埋在卓染肩窝里,闻着她的味道,卓染皱着眉,她再一次推开了厉埏川,想要走。
厉埏川被惹恼了。
卓染觉得一阵晕眩,厉埏川抱起人就往榻上走,卓染被压在了被褥间,她双手抵住厉埏川的胸膛,颤抖着声音说:“…厉弛越。”
厉埏川抓着她的手带到了卓染头顶上,卡在她的手腕处慢慢摩擦着,卓染望着厉埏川,却发现厉埏川一直闭着眼睛。
卓染任他捏着自己,厉埏川说:“卓染,你是个坏人。”
卓染舔着唇角,这话她听了无数遍,卓染笑了笑,说:“你不敢看我吗?”
厉埏川缓缓睁开眼睛,卓染抬高了头,亲到了厉埏川凉薄的唇,她倒了回去,就这么看着厉埏川,说:“看着我。”
看着这个坏人。
脏自己的眼睛。
厉埏川冷冷一笑,他松开了卓染的手,在她腰间使劲揉掐着,卡着她的双腿,卓染张口要叫,厉埏川趁机咬了上去。
咬坏这个恶人。
厉埏川的手收紧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欺负这个坏人,卓染从来都不是什么永州才女,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们在一起就是坏到底的豺狼虎豹,所谓狼狈为奸,没有什么词比这更合适了。
唇舌交错间的所有声音都像松油,熊熊烈火席卷而来,烧疯了。
厉埏川看到了卓染的泪从眼角滑落,不是可怜,而是挑逗,厉埏川吻着咸淡的泪,他要卓染自此变得肮脏不堪,要她再也疯不起来。
厉埏川这样想,也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