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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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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埏川带着卓染跑了一夜,绕着皋都大街小巷乱窜着,他体力好,跑了许久也不喘气,卓染跟在后边实在后悔当时说听他的话了。

厉埏川朝后边看了看,说:“此时往城楼上去,就能看到日出了。”

卓染靠着墙,迎着厉埏川的目光,说:“总督也不看看天,阴沉成什么样子了,指不定一会儿就是雨,你看哪门子日出?”

厉埏川确实没注意天,他其实就是想站在城楼上看北边,或许他在城楼上能看到北骊的队伍呢。

卓染喘着气,说:“明日休沐,总督要我做什么我便做,现在能让我睡个觉吗?”

厉埏川放弃了带她上城楼的想法,他慢慢走到卓染身边,说:“你困了?”

卓染闭上眼,点点头。

厉埏川拉着她的衣袖,说:“你不必回去了,跟我回总督府睡。”

卓染立刻睁开眼,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说:“和你睡?”

厉埏川斜着眼睛,说:“想什么呢,上二爷的榻,你还差点。”

卓染没力气和他说话,闭着眼睛被人牵到了地方,倒头就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睡着,反正困极了。

厉埏川替她盖了被子,回了房间。

外头又开始下雨了,雾蒙蒙的,卓染一觉睡到了巳时。

她和衣睡的,起来时就听有人在敲门,卓染揉了揉眼睛,说:“怎么了。”

“司业大人起了吗?”是系宇的声音。

卓染蹬上鞋子开门,系宇行了一礼,说:“总督请司业大人过去。”

“这才几时?他起这么早。”卓染望着外边,还在下雨,她垂头想了想,今日答应厉埏川的事情还没做,她说:“请带路吧。”

系宇抱着刀靠在门板上闭目养神,顾钊走过来看他一脸疲态,笑了笑,说:“值个夜就把你累成这样?”

系宇张开嘴,说:“换你试试?院子两头跑,不累才怪。”

顾钊朝里看了看,说:“那人也在?”

系宇睁开眼睛看着顾钊,说:“你来了就成,在外头守着,我先回去睡了。”

顾钊也抱着刀靠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动静。

厉埏川着人上了菜,卓染伸手要拿花卷,被厉埏川打了回去:“洗漱没?”

卓染摇头,说:“你不管,我吃我的。”

厉埏川揪着她领子站起来,推她到水盆跟前,说:“我嫌脏,洗。”

厉埏川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卓染确实饿了,她嘴里还塞着馒头

,厉埏川就起身走了,说:“跟上。”

卓染拿着东西边走边吃,厉埏川一吹口哨,长鹰就飞回来,停在厉埏川肩上,卓染后退了几步,长鹰盯着卓染手上的馒头,歪了歪头。

厉埏川抬唇一笑,转过身,看着她不说话。

卓染受不了那种眼神,那赤裸裸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了,卓染不自在的眨着眼睛,说:“总督不怕长针眼吗?”

厉埏川抖了抖肩膀,若飞窜上了天。

他走过去,伸手将她腰间挂的兔子正了位置。兔子下面挂的穗子被卡在了腰带里,厉埏川稍稍用了点力将穗子抽出来,恋恋不舍似的在她腰上从后往前绕了一圈。

厉埏川上次碰过她的腰,触感不错,想再捏捏,这感觉简直欲罢不能。

他在想什么呢?

厉埏川“啧”了一声。

卓染抬眸看着厉埏川,不理解他发出那声是什么意思。

厉埏川收回了手,干咳了两声,说:“注意仪态。”

卓染低头看了看衣裳,除了衣裳睡皱了点,也没其他的问题。她自顾自地点着头。

厉埏川牵着竹石,扭头看着卓染,说:“连岳校场,你是要跑过去还是骑马过去?”

卓染说:“我可以选择不去。”

厉埏川“呵”了声,说:“由不得你。”

卓染叹了一声,说:“那我还是走过去吧。”

厉埏川有些不耐烦,他跨上了马背,说:“给你半个时辰,走不过来,你等着瞧。”

卓染看他策马出了城,转身回了醉雪庭。

醉雪庭大门常开,今日紧紧闭着,卓染顿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她刚伸手推门,就听见有人在后边叫她。

“瑕丘,你来这里做什么。”

卓染回过头,见严承轩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没什么,”卓染走下来,说:“刚好转到这儿了,算是旧地重游。”

严承轩笑了笑,说:“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卓染朝门口看了看,说:“这门怎么关了。”

严承轩示意她跟着走,说:“不用惊讶,审刑院审许桢的案子时,发现了济元寺纵火的线索,让廖泽提了那日在醉雪庭打翻烛火的杂役罢了。”

卓染舔着唇角,说:“许桢的案子能和济元寺扯上什么关系?”

严承轩说:“你想想,许桢是国子监的学生,国子监关系大虞的入官人才,而济元寺又是陛下亲自题名的地方,都是有关陛下和大虞的,让有

心之人联系在一起,可不就成了大虞命数不久的谣言了吗。”

卓染整理了下言辞,说:“那那个杂役现在被关进诏狱了?”

严承轩说:“昨夜连夜被廖泽抓起来了。”

卓染点点头,说:“是应该彻查的。”

严承轩递给她一封信,低声说:“你收好了,这些都是我从彭戈那里得来的,因为他看得紧,我就誊抄了一部分,看完立刻毁了。”

卓染将信塞进衣袖里,说:“多谢严大人。”

严承轩说:“别急着谢,阿姐让我带你入宫,她有事吩咐。”

卓染深吸了几口气,默默将玉佩拿出来,将兔子收回去,把玉佩挂在了腰间。

***

初世羽原本揽着叶兰依睡得正好,午时一过他基本上将事情交给了议事房,晚间再看不迟。

元禄尽量压低了声音,在屏风后面说:“陛下,右相求见。”

初世羽被吵醒了,他抱着叶兰依不撒手,将头埋了下去。

元禄以为他没听见,复又再说了一遍。

叶兰依也醒了,她用手指戳了戳初世羽,说:“陛下快去,别让右相等久了。”

初世羽艰难地起了身,他没睡饱,闷了一肚子气,说:“右相在哪呢。”

元禄俯身说:“在陛下书房候着呢。”

叶兰依跟着初世羽起了身,低声说:“快去吧,我在浣镜殿等着陛下回来用膳。”

初世羽不情不愿地穿着衣服,把人拉过来亲了许久才松开,要不是每日还要处理国事,他恨不得一觉睡死。

坐在书房椅子上他都能睡过去,累得要死,初世羽睁大了眼睛,说:“爱卿有什么事情。”

许铮“咚”的一声又跪下来,说:“陛下…”

初世羽一惊,说:“这是什么毛病,一说话就跪,元禄,将右相扶起来。”

许铮被挪到了椅子上,他说:“陛下,审刑院将案子递上去了,许桢的事情了结,老臣应叩谢陛下的。”

初世羽摇摇头,说:“这些事情是贺熙尧着人去查的,解决了就好,右相实在不必大费周章专门来皇宫一趟。”

许铮说:“臣来,还为了一事。”

初世羽说:“何事。”

“那日陛下下令解决军饷一事,却并未处置贪污之人,这样做并没有任何作用。陛下,请严惩贪污官吏,摆正风气,以正朝纲!”许铮说。

初世羽原本是想着仔仔细细查清楚,可是进来事情多,他一忙就忘

了,况且这贪污罪难查,账本记录真假难辨,有一必有二,其间盘根错杂,一扯就是一群人。

初世羽说:“你说得在理,只不过眼下诏狱刚提了人,打算查清发解试和济元寺的事情,此时确实没有精力再查清楚了。”

许铮站起来拜了一礼,说:“陛下,臣听说李公公受贿不少,平日里借着银钱办事,陛下应该先从李公公查起。”

“李成如?”初世羽想了想,说:“他在我身边,怎么能行这等事情?”

元禄低下头,说:“李公公平日待我们好,他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许铮冷笑了一声,说:“陛下身边最是安全,有人会不长眼往上面撞吗?”

初世羽叹了口气,说:“即便李成如做了,可是将他抓起来又有什么作用呢?”

许铮说:“陛下,请让大理寺审查李成如,必要时杀一儆百,让那些人彻底断了这些念头。”

初世羽彻底驱散了困意,他说:“谨慎一点是好,就听右相的。”

许铮默默叹了口气,今年过得诸事不顺,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是不踏实,他也不敢说出来,毕竟他说的多了,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他又不能不说,他年事已高,以前在东宫时,他几乎是看着初世羽长大,辅佐初连,最后又跟着初世羽,他的预感从来不会错。

不过他不是圣人,虽为右相享尽荣华,可是很多时候他把机会给了其他人,他想看有没有人能够真正辅佐初世羽,将大虞推向鼎盛。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只能看着大虞一步一步走向他都看不懂的道路上。他在尽全力挽救,尽力用自己的思想去琢磨前边的路有什么。

他管着兵刑工三部,出身于书香门第的他对于这些基本上不懂,刚掌管的时候,为了让初世羽安心,他整日埋在公务里,因此落了病根,再也没有精力与其他人争什么。

他渐渐习惯保持沉默,可这在别人眼里,就是怯懦和妥协。

在其位谋其政,许铮在用一生来诠释它。

他还是初连时代的股肱大臣,不过是被埋在了初连的时代,这并不代表他在初世羽这里没有任何价值。

文臣谏,武臣死。

他们就站在高枝上,岩岩孤立,在懂得的人眼里散着光,在不懂的人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这就是他们的神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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