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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事可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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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回来还是晚了,顾长云院里的灯已经熄了,云奕的偏院也是,只能将扛回来的人扔给云一关起来,自己连忙往小院赶。

隔着几杆翠竹有光亮,隐约能瞧见院门斜斜倚着一人,肩上披着件明显宽大的外衫。

白清实一手轻轻摇着蒲扇,含笑望着他向自己跑来,瞧见他额上的细汗,嗔怪道,“跑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开门,出着汗,仔细夜风一吹着了凉。”

陆沉皱眉,抬手赶走一直围在他身侧伺机咬上一口的蚊虫,“进屋去,外面蚊子多。”

白清实眸光轻轻扫过他怀中微微凸起的地方,直白地伸手去摸,一双灵动的眸子从下往上看他,“揣的什么?”

陆沉喉结滚动,“花的种子,给你的。”

白清实拿出来一个纸包,有些惊讶地看他。

陆沉一边推着他的肩膀往里,一边道,“前些日子你看的那本全是花花草草的书,有一页被你特意折了。”

白清实了然,唇边漾起浅笑,“是耧斗菜,名字不好听,开花绝美,我也是新奇,所以便留了折痕,”他环视院子,喃喃道,“得辟出来一方小花圃,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陆沉宽慰道,“我明日便将花圃收拾出来,种子多,养不活就换个法子养。”

白清实一怔,继而轻快笑起来,“你说的是。”

柴房门口,云十三打个哈欠,捻去眼角泪花,抱着佩刀蹲在地上发呆。

一枚小石子轻轻滚到脚边,他一个激灵抬头,云七拎着个蒲包过来,看了眼柴房里昏迷不醒的人,将蒲包塞到他怀里又无声去了。

闻着味道像是豆沙糕,云十三吸了吸鼻子,想问她云一怎么单独拎他出来看人,又想问云十一他们都哪去了,但云七走得飞快,完全不给他问话的机会。

他便只能蔫蔫地往嘴里塞一块糕点,继续发呆。

不多时,他吃完一块糕点,循了骨子里刻着的本能往一个方向看去,逮着一只墙头上趴着的小奶猫,尾巴尖轻轻一摆,可怜兮兮地喵呜一声。

云十三直直盯了它许久,才发现它是下不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

王管家说侯爷给云奕养了只猫,应该就是这只了,怎么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它两个主人……云十三慢吞吞地移过去,一猫一人在夜色下无声对视。

大约是看出底下这人眼中的嫌弃和纳闷,三花颇有气势地伸出只爪子往下捞了一下,差点把自己晃下来。

云十三看它吓得浑身发抖,软毛都炸了起来,撇了撇嘴,怕以后云奕知道了追着他揍,认命地伸手过去,挨了轻轻一挠。

对他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的,但云十三毕竟是个年纪小的,坏心眼地将它背上的软毛揉乱才将它放到地上。

三花一张猫脸透着茫然无措,愣了有一会儿才抬头看看他,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

这下不会挨揍了,云十三松了口气,重新蹲到柴房门口。

三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喵呜着朝他走去,绕着他走了几圈,脑袋顶开他的胳膊,自来熟地踩着他的大腿窜进怀里趴下不动了。

又暖又软乎的一团压在腿上,这感觉十分新奇,云十三瞅了它半晌,随它爱怎么躺怎么躺了。

想起来云奕。

云奕的病像是好了,又开始不见人影起来,他掰着手指头数,已经好长时间没和她说过句话了,江湖中人聚人散,意想不到他竟在明平侯府见着了云奕,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但云奕和侯爷忙的好像是一件事,暗卫总是敏感的,不说风声鹤唳,也觉得危险渐近。

他心里莫名有些难过,望望月亮,觉得此时云十一应该陪在自己身边。

清晨,公鸡刚刚打鸣顾长云就醒了,窗外才有些光亮。

今儿是惠举一事结案的日子,所谓凶手终于缉拿归案,悬在大理寺头上的巨石终于能落下了。

顾长云精神得很,他虽不甘赵贯祺在此事后将他再次远远踢开,收回大理寺卿的符印,然而接下来忙碌其他事情,他突然释怀,不愿将多余的精力分在自己同自己怄气且无关紧要的事上。

连翘端来温水的时候惊讶他已经起了,忙伺候着梳洗,碧云端来粥点,顾长云草草用了几口便搁下,往前院去,正遇见陆沉沿着小路过来。

两人点头示意,顾长云道,“一会咱们先去一趟裴文虎哪儿,喊醒他过来缉拿犯人,赶紧把人送大理寺去。”

陆沉应声,去后面准备马车。

于是,裴文虎尚在梦中,被外面咣当作响的拍门声惊醒,恍恍惚惚觉得此时此景有些熟悉。

他睡眼惺忪开门,伸出个脑袋,眼前只杵着三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脸上表情顿时有些扭曲。

包子也会敲门?包子成精了?

裴文虎大为震惊,刚睡醒还迟钝着的脑子没转过来,便看见那三个大包子挪开,露出顾长云若有所思的俊脸。

“你这模样,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顾长云把包子递给他,“快些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杀害惠举的凶手逮着了。”

裴文虎揉了把脸,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罢……”

顾长云皮笑肉不笑,“罚你半月俸禄。”

裴文虎浑身一抖,吓得不轻,惊呼,“手下留情!我俸禄本就不多!”

对着他那张娃娃脸跟欺负小孩一样,顾长云哼了一声,“人就关在我府上,你待会过去把人带大理寺去,交给沈麟。”

裴文虎小鸡啄米点头,“好好好,我马上就过去,把凶手交给沈麟。”

顾长云满意颔首,转身上了马车去皇宫。

在宫门口遇见了赵远生,一副哈欠连天还强撑着等他的做派,顾长云同他打了招呼,他精神了些,凑过来神秘兮兮说听见了个有趣的流言蜚语。

顾长云没什么兴致,“既然是流言蜚语,也没什么可信可听的必要,一群闲人无风起浪罢了。”

赵远生的脸上分明写着这次不一样,正要压低声音细说,余光一瞥旁边萧何光缓缓走来,忙噤了声,转到顾长云另一边去。

顾长云若无其事跨过门槛,“我过了今儿就又清闲了,凶手一交上去,咱们还去茶楼听说书的。”

赵远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好奇道,“那个什么惠举的案子能结了?”

顾长云漫不经心道,“沈麟说的,应该今天就能结。”

什么跟什么啊,上一句还是笃定的语气,下一句就多了个应该,赵远生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做出来兴奋的样子,“那可真好,我出去顽都没人搭伙,没劲的很。”

顾长云心中冷笑,随口敷衍几句。

昨日他还跟一群纨绔子弟去花街听曲儿,诓鬼呢。

萧何光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眸光微沉。

竟然诡异地有少许期待,他倒要看看,顾长云连着那个沈麟琢磨了那么长时间,能有什么好手段。

依旧是浑水摸鱼地打瞌睡,这事不能由顾长云报上去,还是得等沈麟和大理寺那边,按规矩来。

赵贯祺今日格外沉默,底下的人虽依旧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觉得殿中寒气甚重,惹得几个平日里常常斗嘴互相反驳的言官都少了五分废话。

顾长云咂摸出来一丝不对,漫不经心地想不知道什么事又触了这人的霉头。

殿外,福善德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抓着小臂,低着头,眼里是迟迟压不下去的惊恐。

明平侯府,小侍匆忙又井井有序地各自做事,赏钱落到每人手里,虽不知道为何却都心照不宣地觉得和云姑娘有关系。

裴文虎被人一路领到后院柴房门口,云十三眼下挂了淡淡的乌青,正给怀里的三花顺毛。

他一身深色的侍卫服饰,配有长刀,因一夜没睡而不自觉绷着脸,远远望去整个人很冷。

铁汉柔情,裴文虎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这词,羡慕地多看两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感慨这下颚可真清晰,骨相好看。

少不了再次郁闷自己的娃娃脸。

他还未进来云十三就听见了脚步,猜测这该是侯爷说的来接里面人去大理寺的,等了几息见他停在门口,不解地望过去。

云十三眉眼间多了几分烦躁,裴文虎被他这一眼看的心惊,连忙过去磕磕巴巴说明来意。

好家伙,侯爷府里连侍卫都那么都气势。

云十三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说话,只淡淡嗯了一声,打开门指了指里面还没醒的那人,抱着三花站到一边。

裴文虎眨了眨眼,十分上道地将人拖出来扛到肩上,刚想扭头给这个侍卫大哥打个招呼,却发现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墙外,云十三双眸发亮地看着同样眼下乌黑的云十一,小声道,“你昨晚上哪去了?”

“侯爷吩咐的事,”云十一将卖回来的热馅饼给他,诧异问,“哪来的猫?”

“云奕的,刚抱回来没两天,”一听是顾长云吩咐的,云十三没再追问,摸了摸已经睡醒的三花,将它轻轻放到地上。

云十一活动了下肩背,道,“我先回去睡一觉了,熬几天夜了。”

云十三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轻巧沿着小路跑走的三花,跟上他,“等等我,我也没事了,回去补觉。”

三花一路沿着气味逛游回了顾长云的院子,没人,跳上石桌坐一会儿,听见旁边有声音,马上朝着墙那边喵呜直叫。

偏院静了一瞬,紧接着云奕出现在院门口,确定顾长云不在,走过去捞起它团在怀里往前面饭厅走。

阿驿又在喂他那两只兔子,云奕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诚恳问道,“天下所有的兔子都那么能吃吗?”

阿驿存着同样的问题,老实摇了摇头。

一旁的来喜憋笑道,“小少爷养的什么都能吃,姑娘之前送他的鱼,一个瓷盆已经装不下了,换了好几个荷花缸。”

阿驿红了红脸,嘟囔道,“少爷说能吃是福。”

来喜但笑不语。

云奕担心的看了看怀里还算轻盈的三花,点点它的额头,叫它小心一点不要逮着什么就猛吃。

三花好奇地瞪大眼看地上那两团白色,蠢蠢欲动。

连翘过来唤她用饭,云奕便将三花递给了她,让她帮忙准备些东西给小猫吃。

阿驿拎着他装兔子的篮子颠颠跟着去了。

刚一进门,云奕就看见桌上一碗黝黑黝黑的汤药,云三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这日子得什么时候是个头,云奕硬着头皮坐下,眼不见心不烦的要端起碗一饮而尽。

云三连忙按住她的胳膊,面上闪过一瞬惊慌无奈,“饭后喝的。”

云奕皱眉,“那你先把它拿远些,闻着能苦死人。”

云三别过脸轻轻呸了三声,这还是之前跟她学的,“青天白日的,别乱说话。”

云奕哭笑不得。

片刻后,王管家过来说三合楼送了一筐芋头过来。

云奕刚喝完药,接过云三递来的芝麻糖往嘴里填了两块,疑问,“芋头?”

王管家点头应了,笑呵呵道,“新鲜着呢,刚从地里挖出来,是早熟的那一种。”

好端端的,是晏子初突发了善心?云奕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觉得还是柳才平让人送过来这个可能比较靠谱。

她低头略一思索,“正好,能做些酥黄独尝尝鲜。”

王管家眼前一亮,“这个好吃,还能配着黄酒,我这就让人去把香榧子拿出来。”

云奕点头道一句劳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三合楼一趟。

她还没走近就看见晏子初在二楼栏杆内站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笑的,实在是瘆人。

进门,柜台上摆着一盘蒸好的芋头,还有一小碟细糖,月杏儿和晏箜两人正在剥芋头蘸糖吃,见她进来,月杏儿连忙朝她招手唤她过去吃芋头,空气中飘着甜丝丝的香味。

云奕走过去的当儿,她已经飞快地剥好了一个,蘸了蘸细糖递给她。

云奕接过咬了一口,愉悦地点点头说好吃,往楼梯那边去,“我上去看看晏子初是不是失心疯了。”

什么失心疯?月杏儿咬着晏箜递来的芋头,好奇且小心翼翼地探身往楼上看。

晏子初听见声音一侧身,没躲过她蹭过来的脏手,无奈让她拽着自己的袖子乱捻一气。

云奕随口问道,“发什么癔症呢?搁底下就看见你变脸。”

晏子初正低头打量自己的袖口,没好气道,“你才发癔症。”

云奕无所谓,“你往明平侯府送芋头干啥?”

“柳叔让的,”晏子初白她一眼,正色道,“阿骨颜昨晚夜探皇城去了,被晏剡撞见了,我猜他是替如苏柴兰给赵贯祺送东西。”

闻言,云奕一瞬时脑中百转千回,“顾长云知道这事吗?”

晏子初缓缓摇头,“这你得问他。”

云奕脸色不好看,没说话了。

两人相对无言,心里各自都想着一个可能被牵扯进去的人。

这事可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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