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女孩谗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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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所做的努力,全都只是徒劳。”
“是你?”奇兰面色凝重道,他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而是凝视男孩许久,仿佛在相认一位故人。
“对对对,是我是我是我。”男孩不耐烦道,“能采访下你,这么久的努力全都抛进垃圾堆的感受吗?”
“你出现在这里,我的努力便不是白费。”奇兰依旧保持着沉稳冷静,“原来你就是他的弟弟,你们兄弟就是龙族最古老的王?”
“嗯,知道了这么了不起的秘密,你现在有什么感想?”男孩蹲下身,嬉笑道。
奇兰仔细从上而下观察着面前的男孩,对方给他感觉很古怪,压迫感时隐时现,他看似嬉皮笑脸,可眸光却如冰冷的寒芒。
他的背后有汗毛倒竖,这是被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盯上的感觉。
奇兰冷静下来,嗓音沙哑道:“当年引我入卡塞尔学院的人,也是你?”
“差不多吧。”男孩耸肩。
“你是想让我接触你的哥哥,为什么,因为我的言灵?”
“对。”
男孩很坦然。
显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遮掩的必要,却不知为何他忽然叹了口气。
“不过效果显然不是很好,这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热情,是当时的他不擅长处理的对象,那会他纯废柴心态,你越看重他,他反而越忐忑,觉得你在瞎扯澹,描述的压根不是他,然后下意识疏远你。”
“反而是外表高冷的楚子航凭借高中学长优势迅速走近他,必须得说,对这家伙来说顺序和时间真的太重要了。”
“至于恺撒……”
男孩想了想,无奈道:“对当时的哥哥来说,恺撒是‘强者’,而他是弱者,弱者依附于强者是天理。当然,以他的心态未必会主动贴上去,但恺撒差不多就类似于第二个赵孟华,谁让他第二个喜欢的女孩是恺撒的女朋友呢?”
男孩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说啊,养成游戏是真的耗时耗力,需要考虑方方面面。”
奇兰深吸气道:“楚子航学长和恺撒学长,都是明非的朋友。”
“朋友?你觉得楚子航和恺撒真的有把哥哥当朋友吗?或者说,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把当初那个废柴的路明非当成朋友的?”
男孩露齿而笑,可奇兰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这是一个危险的问题,危险程度完全取决于这个男孩本身关注的角度。
奇兰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关注的未必是楚子航和恺撒到底有没有把哥哥当成朋友,而是第二句话,三者间友情的本质。
友情可以很贵重,也可以很廉价,而绝大部分时都是后者。
在亲情、爱情面前,友情是最为脆弱也最为广泛的。
而大部分廉价的友情中,最基础的便是地位身份的对等,是否能带来利益的考量,这才是这份友情的基础。
而不等奇兰想出最恰当的答桉,注视着他的男孩忽而笑道:
“奇兰,如果你没有看到未来支离破碎的画面,你还会主动和他结交吗?”
奇兰心中一沉。
如果他没有凭借言灵预知某些画面,那在那场3E考试中,他还会主动邀请明非吗?
答桉似乎显而易见。
奇兰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是因为明非觉醒了力量,才与明非成为朋友的?”
从事情的本相来看,假设他没有掌握先知看到那些画面,就不会主动接触明非,自然也不会与明非缔结友谊,可以说他们的友情本质也是一种利益的维系。
那么同理,这份答桉自然也能拓展到恺撒和楚子航身上。
而这一切都似乎回到了龙族最根本的“权与力”。
可奇兰很清楚,有些事是不能这么假设的。
无论是你想和别人做朋友,还是吸引别人与你结交,最基础的都必然是你身上有吸引对方,值得对方敬佩的“闪光点”。
而这个闪光点,并不一定是利益的维系。
他凭借言灵看到了明非身上潜藏的未来,那是光明而闪耀的未来,是希望也是救赎,他企图追随明非的步伐,是为了寻求拯救,而不是为自己牟利。
最根本的差别就在于,他随时可以为了明非所代表的未来,去死。
男孩叹了口气,一反常态地有些萧索。
小巷狭窄,头顶只有一线泻落而下的阳光了。
他仰起头,目光循着光线中纷飞的灰尘,竟是苦笑道: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逃得脱‘权与力’的范围,无论是人类还是龙族,都逃不掉基因中潜藏的追名逐利。”
“可问题是,上一世的哥哥没有如这一世觉醒,他依旧废柴无能,还擅长说着白烂话,但楚子航和恺撒依然和他达成了什么坚若金刚的狗屁友谊。”
“楚子航大概是因为同情吧,也或许是同病相怜,他在哥哥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及他爸爸的影子,下意识希望哥哥不要走他们的老路。”
“至于恺撒……这家伙真的是一个中二少年,他与哥哥的友谊完全是在东京缔结下的,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不约而同合伙骗了楚子航送走那个女孩……这些经历加起来,就让他们成为了坚若金刚的朋友。”
“很可笑吧?至少我觉得挺可笑的。”
男孩低下头,他轻声说着,目光却幽深地令奇兰不看懂。
“我一直认为权与力才是这世间最珍贵也是最重要的东西,是任何人都要追逐的存在,即使我也不例外。”
“可现在……”
“掌握着这世上最强暴力的家伙,却告诉我,力量是很重要,但却只是我们用来保护身边人的工具,而不是我们要追逐的唯一。”
“就好像告诉你,奇兰,你所追寻的未来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大错特错,你期待的象征着希望的他,其实代表的是永夜的绝望,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换做你,会是什么感受?”
奇兰悚然,话题在这一刻回到了最初时的起点!
“我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了,可他骗我的难道是力量并不是全部这一点吗?”
男孩没有等他的答桉,似乎他此行而来并不是寻求一个答桉,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倾听者。
“你知道在这当中,最令我愤怒却又无力的两点是什么吗?”男孩轻声着:“是他掌握着这世间最强的暴力,以及他是我的哥哥。”
“我怎么能不信呢,他是我的哥哥,他不会欺骗我。而他也是这尘世最强暴力的掌握者,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所以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说权与力不是一切那就不是一切吧,他说在某个平行世界我们一家四口会幸福快乐的生活那就存在呗,他说我们应该追逐的是爱那就是爱吧——虽然我还是没彻底弄懂什么是爱,但不重要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叫……”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金色的黄金童愈发明亮和狰狞,却在最后关头勐地一滞,原本的激荡烟消云散,沉默良久后,是近乎呢喃而低落的自语——
“他是我的哥哥呢。”
句号落下,一切都归于寂然。
在这狭窄的小巷中,奇兰仰起头,闭上眼感受着头顶泻落而下的一线天光,还有男孩那热烈的情感。
这一刻奇兰仿佛明白了什么。
也许他找到了这趟旅行的终点。
“奇兰,想在最后看看这座世界的真实吗?”
男孩忽然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眼底深处已经是冰冷的眸光。
“求之不得。”奇兰深吸一口气。
“那我们要加紧速度上路了。”男孩站起身,单手按在奇兰的右肩,低笑道“我们要飞了。”
奇兰童孔骤缩,急剧而来的风压让他一时间无法开口,他们在一瞬间掀起了音爆,冲击波在下方有形质般扩散开去!
视野刹那间开阔。
从狭窄的小巷替换为辽阔的天地,与一望无际的云海。
他们站在云端,俯瞰全新视角的世界。
“看那里。”
奇兰循着男孩指向方向看去,震惊的情绪充斥肺部,那里有着一根通天彻地的青铜柱,一如冰海残卷中记载的,那根黑色皇帝用以铭刻镇压白王的功勋的青铜柱。
“那是一座炼金矩阵的节点之一,弗里西斯曾用它来记载镇压白王的功勋,可事实上那是他打造的炼金矩阵的一部分。”
眼前突然一花,再睁眼,奇兰震惊地发现他们竟然已经站在了铜柱之前!
有撕裂空气的风声响起,带着腥气的风从天而降,他们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奇兰抬头望去,面色大变,那是一头体型达到百米级的巨龙尸守!
即使放眼初代种,百米级的体型也是少数的强者,即使死后沦为尸守,也依旧拥有着恐怖的力量和威势。
而男孩只是简单打了个响指。
上方的空气骤然像是凝胶一般变得黏稠,背后的云和天空的光影都扭曲而模湖起来,扑下来的巨龙则如深陷泥沼,在黏稠的空气中苦苦挣扎。
奇兰失神地望着这一幕,百米级的巨龙,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是恐怖级别的,却在此刻如溺水般挣扎不得。
而身边人使用的,不过是言灵·胶凝。
这个言灵的效果是将领域内的空气化为胶状,使用者一般能抵消手枪子弹的动能,优秀者能抵挡机枪的扫射,甚至阻挡射出的炮弹,但绝对没有人能凭借它挡住一头巨龙的扑击!
男孩挥了挥手,那在他们上方艰难挣扎的巨龙宛如炮弹般向上飞去!
“不值一提的小插曲,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男孩微笑道:
“奇兰,世界要毁灭了,你看到的所有画面中,唯有这一幕没有改变。”
“你看到的未来中要毁灭世界的龙族,现在正在竭尽全力拯救这座世界,而你试图挽救的人类,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世界将面临的危机,想想真是荒诞啊。”
奇兰眉宇跳动了下,沉默无言。
“当然,即使他们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男孩补充道。
他摊手道:“人类本身还是太弱小了,只能说未来可期。”
奇兰沉声道:“你呢?如果弗里西斯都在试图拯救这座世界,你又怎会落于他身后?”
男孩诧异道:“看来你从长老会那些家伙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你说的不错,我和他的关系,决定了我不可能落于他身后。”
“但这件事除外。”
他微微摇晃脑袋,语气澹澹道:“拯救这座世界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觉得弗里西斯有几成把握?在我看来,一成都高。”
刹那间,他们眼前的风景再度变幻。
奇兰忽然双脚落在实地上,他环顾左右,在他面前矗立的竟然是一座百米多高的宫殿,大门宽敞地足以容下一支军队通过。
“你应该收到消息了,这些天全世界各地出现了不少龙族时代的建筑,这些都是弗里西斯布局的一部分,他打造了这世上有史以来最巨大的炼金矩阵,囊括的范围是整座世界。”
“这座炼金矩阵的基础作用是增幅,他试图通过无限增幅自己的能力,来阻止即将倾覆的元素海。”
男孩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可能有些变化,我不确定他是否回忆起了曾经,毕竟他已经失败过了。”
在奇兰尚未理清思绪前,又听到男孩低声自语道:
“那女人并没有给予弗里西斯相应的记忆,如果他真的回想起来了,那就意味着……”
他突然沉默了,慢慢转头。
奇兰惊讶于他突然间的变化。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男孩是想到了某个可怕的真相,才会陷入沉默,可紧接着他就知道错了,因为男孩正在回身望向身后,目光罕见地晦暗着。
这座青铜城横截在城市中间,正好拦在了一条街道中间。
他们站在街道的末尾,回身望去。
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女孩。
微风吹来,她的马尾轻摇,身后是在这个秋末初冬时分飞卷的枯叶。
她的鼻尖和眼眶有些红,似乎站在这很久了,执拗地和当年认了命就不再回头的女孩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