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吃不了学习的苦,又怎能吃生活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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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屹,来床上睡吧,地上湿气重,容易得风湿病的。”
方知嬅轻声说道。
“松屹?”
“睡着了吗?”
方知嬅从床上坐起身,看着地铺里熟睡的苏松屹,略微有些懊恼。
第二天清晨,苏松屹迷迷糊糊地醒来,面前是方知嬅慵懒恬静的睡颜。
浅粉的樱桃唇带着丝丝笑意,纤长的眼睫微微翘起,宛如蝶翼。
桃花眼周遭绕着一圈红晕,显得有些妖艳。
“嗯?”
苏松屹愣了好一会儿,身上的羽绒被传来厚重柔软的触感,被窝里满是少女的温度和芳香。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此刻,她搭在他腰上的腿。
“知嬅姐?”
“唔~”
方知嬅轻轻哼了哼,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闭上眼睡觉。
“我昨晚什么时候来床上睡的?”
苏松屹有些困惑。
“我让玉婵帮忙把你抬上来的,我一个人抱不动你。你睡得跟猪一样,这样都没醒。”
方知嬅慵懒地道,伸出脚在苏松屹怀里踩了踩,脚趾舒适地摆动着。
这是苏松屹的功能之一,暖脚。
“就在地上将就过一晚不就好了,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地上寒气重,得风湿了怎么办?”
方知嬅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道。
“你,关心我啊?”
苏松屹有些感动,但更多的,话里还是抱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想多了,我只是想有个人帮我暖床而已。”
方知嬅撇了撇嘴,轻轻哼了哼。
苏松屹微微笑着,有些喜欢她的傲娇。
“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鸭血粉丝汤吧。”
“吃猪肝吗?”
“吃!”
方知嬅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和鸭肝相比,她更喜欢猪肝一点。
她也觉得很奇怪,有些小时候很讨厌的东西,长大了会变得格外喜欢。
比如猪肝,再比如苏松屹。
“好,我这就去给你做。”
苏松屹正要从床上起身,却被她一把拉住了。
“别起太早,再睡一会儿。”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苏松屹有些受宠若惊。
方知嬅咂了咂嘴,没好气地道:“能不能别
那么自恋?你起这么早,谁来给我暖脚?”
好吧,这一次她并不是傲娇。
真的只是觉得苏松屹起得太早了,就没有人给她暖脚了。
又睡了接近一刻钟,方知嬅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脚从苏松屹怀里收回。
“小苏子,哀家饿了,快去御膳房。”
方知嬅捏着嗓子,模仿着《神厨小福贵》里的老佛爷。
“是,老佛爷。”
苏松屹倒也很是配合,起床之后,还不忘帮她盖好被子。
匆匆洗漱完毕,苏松屹就闷头钻进了厨房。
紧接着起床的是郑雨婷,上身穿着闵玉婵给她的灰色长款风衣和羊毛衫,下身穿着方知嬅的黑色棉裤和长筒靴。
“早,这身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苏松屹见她走进了厨房,微微笑着颔首。
“玉婵和知嬅人很好,都很照顾我。”
郑雨婷略微有些害羞,她还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生怕一不小心就弄脏了。
“我帮你搭把手吧。”
“行,帮我把猪肝切片吧,切的时候小心一点。你喜欢吃猪肝吗?”
“喜欢,我不挑食的。”
郑雨婷莞尔一笑。
穷人家的孩子,其实也没有挑食的权利。
餐桌上,两个懒狗姐姐蓬头垢面地吃着早餐,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打算洗。
在外面是光鲜亮丽的女神,在家里就真是一点形象也没有。
尤其是闵玉婵,刚来的时候还会很注意打扮,现在出门别说化妆了,连唇膏都懒得涂。
“你不吃猪肝吗?我吃!”
方知嬅见闵玉婵没有动碗里的猪肝,便习惯性地伸出筷子。
“谁说我不吃?我只是喜欢放在最后。”
闵玉婵顿时急了,像是护食的猫咪。
“小气吧啦的,不就是吃你一块猪肝嘛?”
方知嬅小声嘟囔着,对比了一下两人的碗,秀眉一蹙,伸出粉拳捶了一下苏松屹的胳膊。
“你是不是偏心啊?为什么她碗里的猪肝那么多?”
苏松屹没有试图解释,和女孩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他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猪肝都挑到了方知嬅的碗里。
方知嬅看着,满足地笑了起来。
郑雨婷在一旁看着,有些羡慕方知嬅和苏松屹的感情。
苏松屹对方知嬅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要不然,她又怎会因为他
,和自己闺蜜闹到那种地步呢?
周四,正好是高三四班班主任文华出差返程的日子。
课间时间,刘璇带着一名中年民工来到了文华的办公室。
民工穿着工地的工作服,脚下的胶鞋沾染了干涸的水泥。
很是魁梧的一个黑脸汉子,只是背不再挺拔,似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国字脸,留着一碴灰白的粗糙胡子,显得很是硬汉。黝黑的皮肤满是褶皱,昏黄的眼珠显得老态龙钟。
这便是刘璇的父亲刘柯。
文华看着面前心力交瘁的中年人,手里持着一支钢笔,轻轻扣着桌面,面露难色。
“按照校规,涉及的金额比较大,是要开除的。”
“老师,我家娃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不正确的,看在他主动承认错误的情况下,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刘柯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文华,苦苦哀求着。
文华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刘璇,很认真地道:“我之前经常讲,当我的学生,可以不优秀,但一定要正直。”
“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偷,不能抢。这是我们做人的基本原则。”
“你爸爸工作也很辛苦,你也应该要理解他。你这样的做法,是不是让家里人寒心了呢?作为老师,我也很痛心。”
“当然了,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点我还是很欣慰的。我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这样吧,刘璇爸爸,您看这样,能不能带他去您工作的地方锻炼一段时间?我想,有了这段经历,他再回到学校以后,将会是全然不同的精神面貌。”
文华思考了良久,这才对刘柯说道。
“好,谢谢老师您能理解!”
刘柯连连道谢,昏黄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
这一天上午,失窃的班费重新找回。
两天后,刘璇暂时休学了一段时间,文华的解释是回家养病。
除了苏松屹和郑雨婷等知情人,没有人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
回家的路上,刘柯带着儿子吃了一顿好的。
啤酒、卤牛肉、酱猪蹄应有尽有。
那位民工父亲不说话,只是一边看着儿子吃饭,一边抽着烟。
他没有打他,就连呵斥也没有。
这让刘璇觉得有些不安,他记忆里的父亲总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只要他犯了错,父亲打起他的时候从不手软。
可这一次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父亲却什么也没有说。
“吃饱了吗?”
刘柯掐灭了烟头,淡淡地道。
“吃饱了。”
刘璇抹了抹嘴,缓缓点头。
“嗯!”
刘柯不发一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带着儿子去了工地,来到了包工头面前。
“老林,我想带我儿子来这里找份活,让他做下小工,搬下砖。”
“老刘,你儿子不是还在上高中吗?好好的学不上,让他来工地干什么?”
包工头是个精瘦的青年人,戴着眼镜,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就捧着本书装文化人。
“这年头没文化是要吃大亏的,不让孩子上学可不行。”
“我知道,就是想让他跟着我吃点苦。吃不了读书的苦,哪里吃得了生活的苦啊。”
刘柯喃喃地道。
包工头看了一眼刘柯身边的憨厚胖男孩,略微思忖了一番,点了点头。
“行,让他去老程那里领一下工作服。”
“谢谢了,老林。”
工作服很简单,一个安全帽,一双胶鞋,一个粗糙的背带服,还有一双粗麻手套。
冬天里,工地上的工人们推着装满了砖头的斗车,气喘吁吁地走着。
水泥池里,几个精壮汉子拿着铁锹搅拌着,身上满是干涸的水泥渍和石灰粉。
空气中满是钢筋的铁腥味和灰白的粉尘。
生石灰掺了水,升起浓郁的烟雾和刺鼻气味。
刘璇看着石灰池里沸腾的泡泡,不禁回想起了化学课上老师讲过的化学方程式。
生石灰加水变熟石灰的化学方程式是怎样写来着?他有些记不清了。
“搬一块砖5分钱,5200块是班费,还有3200块的酒钱。我和你一起搬,什么时候能赚到这些钱,你就什么时候回学校。”
刘柯淡淡地道。
说完,他就走到拖车前开始卸货。
农村大多数是自建房,工地上的砖是红砖,用车卸货难免会有损耗。
在刘璇老家,工人卸砖都是纯手动的,卸完的砖头还要整齐地码好。
很简单的活,只需要出体力即可。
但没一会儿,刘璇就累得气喘吁吁。
反观他父亲,虽然老态尽显,但手脚仍旧利索。
大冬天里,生了冻疮的手指又痒又肿。
冰冷的砖块很是粗糙,长时间持握使得刘璇手掌生疼。
“嘶~啊!”
刘璇干了没一会儿,就瘫坐在地上。
“爸,我想回去上学。”
刘柯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砖头,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
很响的一记耳光,干活的工人们都看了过来。
“忙你们的,别管。”
包工头老林淡淡地道。
刘璇捂着红肿的脸,嘴唇颤抖着,看着面前发怒的父亲。
那混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结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冰冷的空气流入他的肺叶,又化作滚烫的火焰喷涌。
真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刘柯仍旧沉默着,用那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总对儿子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男人,为了儿子能继续上学,险些给校领导下跪。
刘璇想起了父亲在办公室里那卑微的样子,没再抱怨,只好默默戴上手套,捡起地上的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