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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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定是铁做的。”韩三元忍不住的想。
他待在一颗高大黑树的树冠上,靠着黢黑的树干,就像是靠着冰冷坚硬的铁。
厚实毛皮做成的手套拦不住寒冷的空气,整个手套里都是冷冷的,冷的双手都像是消失了一样。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微弱,这是不好的征兆。他相信只要再过一会,自己的双手就会彻底的冻死。而且更糟糕的是,说不定他整个人会比他的手更先冻死。
韩三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慢慢扭头,眼神无力的朝着树下看去。
树下的两只野兽还在不知疲倦的徘徊,它们的身体上都插有羽箭,即使是这样,它们还是不愿意放弃他这个即将油尽灯枯的猎物。
两只异兽通体焦黑,皮肤干枯,横有沟壑,沟壑里有浅浅的血红色。
他到现在也没有认出来这些是个什么东西,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长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吧。”韩三元心底叹气。
对于北江的猎人来说,能让他们收益最大的不是那些珍稀的异兽,能让他们收获最大的是那些从来没有被发现的新奇物种。如果他们能发现并且带回去一个,相信古城商行是很乐意出一笔大价钱购买的。
可惜事与愿违,虽然这个发财的机会出现在了它们的面前,可他们却抓不住。新奇的异兽的价值之高,是因为它们陌生神秘,但是它们的危险也同样在于神秘陌生。
松松懒懒的异兽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凶猛异常,在缠斗了不久后,队伍就被这些野兽冲散,自己也跑的迷路了,不得不爬上这些冷硬的像铁的树上苟且。
这里的朔风无孔不入,透过他的毛皮毡衣,一丝一丝慢慢的弥漫到全身,他开始忍不住的发抖。他明白这样待着只能坐以待毙,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后背箭篓里的羽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支。
虽然强弓还在怀里,可他的手指已经动不了了,拉不开用虎蛛丝做的弦。这个在往日里能够轻易洞穿异兽喉咙的弓箭终成了一个摆设。
“难道就这么死了吗?无声无息,死的像一个懦夫。”韩三元自嘲的弯弯嘴角。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作为一个猎人,死亡是他们每天都要去面对和想象的事情。
他也有想过自己的结局。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应该会被野兽咬死,或许会被其他猎人杀死等等。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的这么窝囊,像是被猫逼到角落的老鼠,瑟瑟发抖。
他抖搂精神,喃喃自语,“不应该这样。”
他才二十二岁,是能齐射三箭的武士,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可不是为了这么平庸的死在这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无神的双眼开始焕发出颜色,迥然有力。
都说猎人的归宿是野兽的口里,那么,自己就不应该死在树上,死在角落里。
模糊渐渐退去,一切东西又变得清晰。血气也开始翻涌,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新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
他提起所有的力量,凝聚起身体内所剩余的最后的灵气,游走全身。一股热气开始在腹部升起,再流淌到心脏,再到四肢百骸。
手指的寒意渐渐消退,久违的触感归来。
虽然寒意还未彻底消退,手指仍旧有些麻木,但他已经摸向了后背的箭袋,欲抽出最后一支羽箭。
树下徘徊的野兽似乎感觉到了猎物的动作,它们停了下来,伏着身子,朝着树上龇出尖牙,低低的吼叫。
热气渐渐在韩三元的手上弥散开来,他的手指已经能够简单的弯曲,最后一支羽箭被他艰难的抽了出来,然后搭在弓上。
他似乎有些亢奋,又有些紧张,这是他最后的力气了,务求一击必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调整呼吸,白色的气很快从他的口里飘出,慢慢的在空中散去,剧烈跳动的胸腔也随着这口吐纳慢慢的恢复平稳。
就是这个时候了。
他挪了挪身子,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瞄准着树下开始拉动弓弦。
虽然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可他这最后的挣扎还是失败了。
打磨过的虎蛛丝韧性很好,水火不侵,是制作弓弦的上上之选。而为了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它的能力,搭配虎蛛丝的弓通常都是月杉制成的,这样做成的弓刚强有力,韧性十足,能让羽箭在一百五十步以内仍然能保持极强的劲道。
可想要拉开这样的弓需要不小的力道,韩三元虽然斗志比天高,但他剩余的力量却支撑不了他的斗志。
他已经拉不开这张强弓了。
弓身只是微微弯了一个弧度,他右手的力量就像青烟那样瞬间没了踪影,手指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羽箭也从弓弦上滑落了下去。
韩三元听着羽箭落在积雪里的声音,能感觉到胸腔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一股悲凉绝望的气息开始流淌。
“就这样了么?”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气在顷刻间涣散。
树下的野兽看都没有看那支掉落进积雪的羽箭。
似有所感,随着韩三元最后一口气的涣散,它们也都不再龇牙警戒,又开始在树下徘徊了起来,似乎知道树上的猎物已经没有了威胁。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逃脱了没有,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躲在角落里,坐以待毙。”最后的依仗没有了,韩三元彻底的绝望,“周崇肯定是没事,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神武士,再弱也应该比它们要......”
不对!
韩三元看着下面的异兽,发现了异常。
树下的异兽并没有继续像之前那样徘徊,而是去到了一处,看着南方继续的龇着尖牙。
韩三元有种感觉,有什么东西来了。
他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不大的声音在他的耳中格外的清晰,他瞪大着眼睛看着两只异兽看的方向,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股名为希望的火苗渐渐在死灰中复燃。
一个,两个,声源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是脚步声,他能肯定,这些声音盖过了呼呼的风声,一丝不落的飘进了他的耳朵里。如此的清澈,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股声音。
不管来的是什么,他都很期待,他需要东西来打破现在的局面,找出一道生门。
虽然他在高处,黑森林里的黑树也没有树叶,但是树冠上的枝丫一样能遮住人的视线,他能感觉到那些声音就在不远的地方,而且是笔直的朝着这里来的,但他就是看不见。
这时,声音的源头在他的殷切期盼中出现在了他能看的见的地方。
白色的斗篷,白色的狼马,是熟悉的身影。十余骑风风火火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驰来。
树下的野兽没有坐以待毙,也没有发出示威的吼叫,只是在那些白色骑士显出身形后就冲了过去。
树林里是不适合奔袭的,狼马没有放开步子。可这有些挡路的地方对于这两头土生土长的异兽来说,显然是它们最好的猎场,几个闪烁腾挪间,它们就跑到了那些骑手的近前,身影灵活,飘忽的像是鬼魅。
呆在树上的韩三元瞧得真切,驰来的十余骑斥候们并没有像两军冲阵那样跑开,没有那种巨石压顶,黑云压城的威势与压迫感,心底不禁为他们捏了把汗。
“夏老大,要砍下它们的头。”韩三元听见那些斥候里有人大喝。
接着,他便看见了一头异兽高高跃起扑向了那十余骑为首的一人。
就像他之前看见的那样,这些异兽只要跑起来你就根本看不见它的影子,当你能看见的时候,也就是它咬到你喉咙的时候。
但十五骑为首的那人却是捕捉到了它的身影,他的骑术精湛,在那异兽扑向他的一瞬间就伏身挂在了狼马的另一侧,躲开了那异兽的扑击。
几乎是在那异兽落地的瞬间,为首的那人在狼马的一侧挥出了由下而上的一刀,斩落了它的脑袋。
一切就在瞬息间,韩三元甚至没有看见他是怎么拔的刀。虽然斥候们的刀都是隐在斗篷里的,又是皮鞘,拔刀的时候的确不易察觉,可韩三元却能感觉到那一刀的锋利与迅疾,丝毫不弱于整天双刀不离手的老三。
另一头异兽是同时出击的,它没有选择同伴的目标,而是扑向了另外一个人。
那位骑在狼马上的斥候并没有那为首之人的迅速,在那异兽扑来的瞬间就慌乱了,下意识的紧勒了缰绳,虽然他的手已经在往刀柄上摸了,可是已经晚了,异兽已经扑到了他的头顶,近到他能闻见异兽那血盆大口里的腥臭味。
韩三元忍不住的想要闭眼,似乎下一秒就会有血溅入他的眼里。
然而,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鲜血飞溅,扑到那位斥候面前的异兽被一匹狼马斜刺里抢先扑倒在了地上。
是了,他怎么忘了斥候们的坐骑并不是寻常的战马。
狼马的利爪已经紧紧的嵌入了它的体内,被按倒在地的异兽比起狼马要小上不少,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胡乱的挣扎。
随后,另外一骑压到近前,挥刀干净利落的斩断了它的头颅。
弹指之间,这两头逼得韩三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异兽就这么的死了。
韩三元也有些错愕,这还是他们经常在闲聊里调侃的夜游神吗?在看过这场摧枯拉朽的战斗后,他现在不得不重新竖立一个对北江斥候们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