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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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秀英脸色苍白,一手挡住朱标的眼睛,另一只手偷偷伸向后腰处摸刀。万籁俱寂,虫鸣声,风声,连同木叶扫动的簌簌声都一起消失了。朱标趁马秀英不注意,偷偷从手指缝中又往外看。视野里虽然模模糊糊的,光线也不太好,但朱标还是看见了几撮黄毛。黄鼠狼说话了!黄鼠狼真的说话了!黄鼠狼不仅说话了,还是穿着衣服站直了说的!暂且不提朱标被击碎的世界观,他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志怪故事,据说黄皮子修炼到一定的年月,要化形的时候,就会出山去找人问话,问的问题就是自己像不像人。要是说不像,它的一身修为就会化为乌有,只能返回树林里,再度修炼,然后再次出来问人。在这之前的报复肯定少不了,轻则家庭不和,重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要是说像,就会给些报酬。但日后它若为恶,报应也会分给这人一份,吃不了好果子。总之就是,怎么说都是自己吃亏,怎么说都不对。娘啊,你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好像从来没和我说过咱们这里还有妖怪啊。朱标正在想黄鼠狼怕什么东西,突然就被马秀英单手提了起来,又被她一个反手放到旁边的将士怀里,眨眼之间,他就只能看到马秀英的背影,而那只黄皮子已被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发觉马秀英要开口,朱标就急了,以马秀英的性格来说,她一定会选第二种解决方法,这样就算出事,也只会由她一人承担,不会伤到朱元璋和朱标。黄鼠狼咧嘴笑了笑,盯着马秀英,又问:“我像不像人?”“像!”朱标扒着士卒的甲胄,拼命把前半身探了出去,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像!”马秀英惊呼道:“标儿!”黄鼠狼也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竟然也探头,绕过马秀英去看朱标。“这位……公子,敢问这位公子,我哪里像人?”为什么你还有问题?朱标没有办法,只能勉强陪他聊天,奇怪的是,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好像冥冥之中被引导着,说了许多话出来:“你穿着人的衣服,还学人走路。”“那老夫,不,我,我有哪里还不太像?”“你得改改你的毛色,尾巴也要收起来,最好再穿一双鞋。”“好,好,好,您能不能再说一点儿?”那一张吓人的脸上,竟然很人性化的出现了类似小心翼翼的表情。朱标放大了一点胆子,继续道:“不要大半夜出门,也不要晚上带着鬼火赶路!”“好!好!我记住了,我记住了!”黄鼠狼后退三步,喜不自禁,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日后必有重谢!”这几句话说完,它竟然高兴得忘乎所以,四脚并用,在地上跑起来,连蹦带跳,在空中翻了好几个筋斗,转眼就进了树林,蓑衣不要了,斗笠也不要了,鬼火甚至都落
下一段距离,只能跟在后头追赶。这只是朱标眼里的样子,毛绒绒的动物就算年纪大了,但也是毛绒绒,虽然诡异,倒也有几分可爱。但是别人看来,就是一个脸色发青的老人,披着一头黄发,疯了一般在地上爬行,形似爬虫,手脚并用,脱光了衣服钻进黑暗里。它一走,虫子又开始飞,树叶又开始响,月光重新洒照大地,寒风也吹了起来。刚刚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幻梦。马秀英的心都要跳出来,慌忙搂住朱标,连声问道:“标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娘摸摸你,头烫不烫?能听见我说话吗?”朱标啥事儿没有,在马秀英担忧的目光中问道:“娘,那是什么?”马秀英把朱标摸了个遍,看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神志也清醒,说话正常,稍微放下心来,柔声道:“只怕是狐狸一类的东西,专门讨债来的,城里是见不到的,标儿别怕,到了应天,就……”朱标打断了她的话,指着黄鼠狼跑走的地方道:“那是只黄皮子啊。”马秀英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变了,沉声道:“标儿,你说什么?”“不是狐狸,是黄皮子。”“你能看出来它是什么?”“嗯。”马秀英还不死心,追问道:“能看清楚么?你有没有瞧见老人家?”“就是黄皮子,没有老人家。”“他那样开心,你是不是许给他好处了?”朱标头上顶满了问号,回答道:“我和他说什么,娘你肯定都听见了。”马秀英呆住,仔细又想了想,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也不过是皮毛,儿子能看见妖怪的原型,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有灵气。与其在这问儿子,不如赶到应天叫重八找几个道士和尚来看看。再说标儿也说那东西像人了,现在虽然没事,也许迟早会惹上报应。还是越早去庙里看看为好,花重金请高人除妖。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总归不能让儿子受了委屈。就在这时,汤和也终于追了上来,一骑当先,赶到两人身边,见他们安然无恙,脸上的冷汗才止住,刚想开口,又看到马秀英明显不对的神色,硬生生又闭上嘴。马秀英把朱标放好,对一头雾水的汤和说道:“我们不如连夜赶路,早到早安心。”汤和立刻道:“好!”马秀英喝道:“驾!连夜去应天!”一干士卒纷纷响应,有几人扶起地上的李鲤和先前那位临危受命的幸运儿,搬到马上由人带着,整个队伍又以更快的速度朝应天出发。到了第二日中午,应天的城门才在地平线处浮现出来。宽厚的城墙上站着哨兵,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辨别出汤和竖起的旗帜,两方交涉下,打开城门,放了人进去。数骑伴随着马蹄声,从护城河上飞驰而过,一队护着马秀英和朱标去帅府,一队回了军营。春光洒在帅府的庭院里。朱元璋正在喝茶,喝一口,看一眼手里的纸,用练
的还不是很好的毛笔字去写信。至正四年,黄河暴溢,冲坏了朝廷的盐场,上面那帮人才不在乎死了多少人,只在乎银子有没有少收,能贪的钱又少了多少。到了十一年的时候,工部尚书贾鲁强征了十五万民工去修河道,劳苦百姓平日里分散住着还好说,一合起来,有心人就能抓住机会,韩山童和刘福通起义,创了红巾军,韩山童后面虽死了,红巾军到底已经成了气候。十五年,刘福通从砀山夹河把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接到亳州,就地建都,立国号为宋,年号龙凤,开始更有力地抗拒元朝。朱元璋自己原来是出家当和尚的,后来应汤和的邀请去濠州城投奔郭子兴,才成了义军。郭子兴是红巾军,他当然也得是,直到现在,还承袭着名号,韩林儿称帝后,也照样尊他,用的年号都改成了龙凤。老朱同志也未必有多尊敬小明王韩林儿,只是树大招风,没有他们在前面挡着元军,不敢好办事,要偷偷的发展才好。那句话怎么说,要稳,要忍,才能办大事。像苏州府那边的张士诚,屁大点地方就称王,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攻下集庆算大事,照理也得写份报告上去,表表功,求求名分。现在这封信,就是写给小明王的。“唉,这字怎么写不好看。”朱元璋嫌弃地看着自己的笔迹,觉得很是糟心,把纸揉成团,啪的一声丢在了地上,“算了,让百室写。”这么一想,他就舒服了点,站起身来,走到门外,舒了几口气,去看外头的山。就在这时,帅府正门口一阵喧哗,声音大到内室这里也听得见,朱元璋眉头一皱,有心发火,想到什么,又压了下去。算算日子,是不是妹子带着咱儿子回来了?这动静莫非就是他们发出来的?朱元璋搓着手就往门外走,看见抱着朱标进来的马秀英,眼睛立刻冒出光来,再也看不见别的人,喜道:“妹子,你来了!快让咱瞧瞧,路上受苦没有?咱儿子又长大了!哎,这模样真俊!”马秀英也笑,把朱标往他怀里一放,笑道:“标儿,喊爹!”朱标换了个猫爬架,听话道:“爹!”朱元璋乐得找不着北,一使劲,把朱标举起来,做出一个托举辛巴的姿势,喜滋滋道:“好儿子!以后就跟爹住一块儿,咱不去别的地方了!你看看爹刚打下来的这块儿地方,好不好看?”马秀英怕朱标着凉,一路上把他捂得严严实实,朱标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听了朱元璋这句话,还是很有眼色地说:“好看。”汤和见他们一家团聚,远远恭敬地拱了个手,让朱元璋瞧见,就带着人走了。马秀英对李鲤说道:“你去收拾东西吧,问问其他人房间在哪。”“是,夫人。”父子俩亲热一阵,朱元璋才静下心来,发觉马秀英的笑容里带点不安和紧张,立刻追问道:“妹子,你怎么了?
在和州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马秀英勉强笑了笑,拍拍朱标的背,柔声道:“标儿,你去前厅玩一会儿,饿了再来找娘,娘和你爹说点事。”朱标暗叹口气,知道她还是担心那只黄鼠狼,自己也没办法,也挺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迈着短腿吧嗒吧嗒去了桌子附近坐着。朱元璋看到她这么安排,眉毛中间挤出好几道褶子来,压低声音道:“到底怎么了?标儿不能听?”马秀英拉着他的手,把他扯进一间房里,上了锁,才红了眼眶。她自己害怕朱标看出不对来,硬是一直忍着,现在见了朱元璋,才终于忍不住了,当下就把事情细细讲给他听。“重八,你走南闯北见识多,比我要强,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标儿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的东西许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