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聚众赴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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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东海水府所产的含光珠?”赵黍指尖轻拨,随着珍珠晃动,上方飘忽不定的灵光缠绕变幻,还隐约折射出赵黍的手指。罗希贤夸奖说:“好眼力。”赵黍则更为震惊:“这么一袋含光珠,居然是盐场斩妖报酬?公家能这么阔绰?他们手中要是没有现钱,估计一张盖印条执就能对付过去!”虽说天夏朝的金饼银饼仍旧通行于世,但是终究分量沉重,不便携带。而如同布帛在市井民间也能充当度量,一些较受认可、又轻便贵重的天材地宝,便成为修士间的通财之物。昆仑洲比较常见的便是昆仑玉,而东海之中就是这种含光珠。但说到底,这些东西也不是真正的钱币,并且在各路术者修士手中也有用处,能够拿出一袋含光珠作为报酬,那绝对不是凡夫俗子。罗希贤低声解释:“我去的那片盐场,是周家的产业。”“周王后她家?”赵黍问道:“可盐场经营所得,都要上缴朝廷府库,他们竟然敢倒卖私盐以牟利?”“有没有倒卖私盐我不知晓,但含光珠不是这么来的。”罗希贤笑道:“盐场不过作为掩护,周家真正的生意是绕开崇玄馆,跟东海其中一家水府往来贸易。”这下赵黍算是开了眼界。所谓水府,大多是水族妖物栖居之所。与陆地山林的精怪巢穴不同,水府往往是由修成龙形的水族妖怪营造,借助天生御水奇能所开辟。一些龙族与凡人苟合,诞下带有龙族血脉的后裔,大多也会进入水府中安居,久而久之形成水府世家。而在昆仑洲东海深处,有不止一座水府,其中的龙族血胤、水府世家,各占海疆,如同列国相争,形势跟如今昆仑洲有得一比。并且由于海中奇珍异宝无数,各家水府累世经营、富可敌国,自古与昆仑洲有往来贸易,海中甚至设有坊市。就赵黍所知,华胥国内便是由崇玄馆把持着与东海一众水府的互市交易,不时派出使者船队远赴东海。如今华胥国的后戚周家绕开崇玄馆,单独与某家东海水府达成联系,这背后恐怕就折射出王室与世家公卿的较量。赵黍再蠢,也看得出华胥国朝堂之上风波将起,这也难怪身为公卿庶子的罗希贤,打定心思要在星落郡干出一番事业,自立门户。贵人们已经开始纷纷动作,各自押宝下注,星落郡估计要有大动静了。“你这是把我绑上贼船啊。”赵黍看着手中一袋含光珠。罗希贤伸手过去:“你不要就算了。”赵黍赶紧躲开:“掉我嘴里的肉你还指望能抢走?”“那你帮不帮忙?”罗希贤上去就是一通擒拿手,笑骂道:“你也不要太贪心啊!一整袋含光珠,我也肉疼得很!”“撒手撒手!再不撒手我可咬了!”“赵大法师,要点脸行不行!别的修士高人被擒拿制服,都是手不掐诀口不念咒地施术反击,哪有像你
这样用牙咬的?”“我不是高人!这回去星落郡,肯定要出大事,我还不如抱起含光珠就跑路!”“大事就大事!我可不愿意缩在馆廨里一辈子穷酸下去,你不也盼着去崇玄馆吗?”“我是为了研习仙家妙法!跟你能是一回事吗?”“你还不懂吗?首座可不想你去崇玄馆!就算成阳县的事情办好了,那份荐书他也不会给你的!”两个大男人扭打耍闹,赵黍一听这话,忽然安静下来。罗希贤拍着他的肩膀说:“花费心血培养的学生,谁乐意随便往崇玄馆送?旁人我不知道,以你的水平,精通符咒,又擅长点化法物器具,还会调制香药,早就够得上散卿之位了。你根本没必要学我这样,靠着外出处理妖邪作祟来积功,只要在怀英馆里好好呆着,没准日后连首座位置都能争上一争!”“可是老师一直压着,不让我冒头。”赵黍有些无奈地蹲下,在雪地上画圈圈。“你是当局者迷啊。”罗希贤叹道:“首座就是怕你去到崇玄馆,被那些世家子弟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父亲在伏蜃谷立了大功,就算因此牺牲,你这个做儿子的理应受荫封爵。结果呢?屁都没有!我要是你,早就恨上崇玄馆那帮货了,偏偏你还兴冲冲地往里钻,首座能不生气吗?”经历过成阳县一遭,如今赵黍也回味过来,张端景以前就是有意将他限制在怀英馆。哪怕赵黍前往成阳县办事,张端景也同时保持着对自己的留意。赵黍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早早改嫁,他幼时跟着祖父颠沛流离。祖父病逝之后,便一直在怀英馆随张端景修法炼气。与其他来来去去的馆廨生不一样,怀英馆几乎就是赵黍的家,张端景就是这个家的长辈。罗希贤有着自己的功业追求,这并不稀奇。然而在外人看来,赵黍盼着离开怀英馆,前去投入崇玄馆,多少就显得有些卑劣难看了。“来星落郡帮我吧。”罗希贤说道:“来日朝堂有变,将那群仗着父祖余荫的无能虫豸一扫而空,你也不用靠什么荐书了,直接把崇玄馆当成自己的。”赵黍嘴上沉默不言,却在脑海中跟灵箫交流起来——“这样一来,恐怕不是短短时日内能去到崇玄馆,你等得起吗?”灵箫反问道:“凡夫俗子,在我面前谈岁月时日?”“是我傻了。”赵黍反应过来,灵箫在真元锁中藏了几千年,一代人的时光对她来说根本不算漫长。赵黍转而说道:“我只是担心,真元锁会不会在这段日子里被折腾出毛病,或者被别人带走。”灵箫倒不太着急:“真元锁最初乃是我推演洞天开辟的法宝,后来又与洞天运转相契。我在其中施加的禁制,纵使仙家耗费百年也难以破解。哪怕崇玄馆中有几近仙道的当世高人,充其量只是察觉真元锁别具玄妙。”“好吧。”赵黍站起身来对罗希贤说:“你也
不用给我各种封官许愿,先把星落郡料理清楚再说。”“那是当然!”赵黍与罗希贤两人来到馆廨庭院之中,那几名女子还在回廊边上闲聊,看见两人前来,其中一位身披狐裘、娇小可爱的女子说道:“罗希贤,这回又打算送什么东西啊?”旁边凭栏而坐的辛舜英轻轻摇头:“欢欢妹子,你这话未免太失礼了。人家罗公子已升授散卿,事务繁忙,怎可与过去一般陪你耍闹?”辛舜英眉目如画,头上绾了一个坠马髻,显然成熟稳重,手捧书卷轻轻敲了一下欢欢妹子的小脑袋。“二位是有什么事情吗?”辛舜英望向赵黍与罗希贤,目光在赵黍身上有意无意地停留一瞬。罗希贤微笑着解释:“最近星落郡匪患猖獗,而且与当地妖物勾结。朝廷下令各馆廨派遣人手前往剿匪除妖,我在赵黍的提议下,打算邀请辛学姐一同随行。”“哦?”辛舜英用书卷掩住半张脸,饶有兴致地望向赵黍:“赵学弟神姿气度多了几分超然玄妙,我就说为何近来后山常见仙灵清气流注下接,原来是赵学弟又有进境。”赵黍震惊于辛舜英的洞察力,按说自己此刻不是在吐纳炼气,也没有行持法术,周身气机应当自然敛藏不发的,却还是被辛舜英一眼看破。“辛学姐谬赞了,哪里有什么仙灵清气。”赵黍摆手摇头。“那你是说,我的眼力不行咯?”辛舜英的眉眼露出狡黠笑意:“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去星落郡拖你们后退了。”赵黍被罗希贤推了一下,他只得挽回道:“哪里的话!辛学姐法眼如炬,我这点本事哪里能瞒过你?”辛舜英没再捉弄下去,正经问道:“星落郡的形势已经到了要调动大军征剿的程度了?”赵黍解释说:“目前从首座那里获悉的情况,当地妖物可能与玄冥国有往来。虽说蟠龙山是飞鸟难渡的险阻,但事关边地安定,这种内外勾结的事情,必须严力断绝。放纵日久,国将不国。”赵黍这番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像在说剿匪除妖、安定边地。考虑到辛舜英家中虽非公卿豪门,可是跟朝堂贵人往来不绝,应该清楚如今局势。“这种事情,按理应是由张首座直接告知馆廨众人,并下令安排调度。”辛舜英眼眸一转,看见罗希贤,立刻就想明白了:“哦,看来是张首座把此事托付给罗公子了?”罗希贤笑而不语,算是默认。辛舜英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应执意回避。只是我不像你们这样擅长斗法,将我放到星落郡那种凶险境域,恐怕你们尚未见功,我就要被不知何处射来的流矢击毙了。”辛舜英这话说对也对、说错也错。行持术法的修士并非皆是能征善战。华胥国各家馆廨中,都不乏皓首穷经的白发生,一辈子埋首故纸堆。指望他们上战场厮杀,怕是咒诀未毕就被不识字的莽夫一棒槌敲倒
。何况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术法高明不代表深谙杀伐,像王庙守那种武夫,什么剑气提纵一概不会,照样能把朱先生一棍捅个对穿。可赵黍不相信辛舜英真如她自己所言那样弱小,真正高明的占候师,厉害之处就在于别人不知他们有多厉害。因为精于卜算前知,往往可以在敌人预料之前做好布置。更甚者,会陷于面对面厮杀的占候师,本身就不够高明。赵黍心念一动,他感觉自己落入了辛舜英的诱导,就听对方言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星落郡,但眼下正在炼制一件护身之宝,不便抽身远行。若是赵学弟可以帮忙,自然事半功倍。”“原来这等着呢。”赵黍心里嘀咕,嘴上只能应承:“那不知辛学姐正在炼制何物?”“赵学弟眼下若有空闲,便随我一同前来。”辛舜英说完,赵黍与罗希贤对视一眼,对方说道:“去吧,我先去找其他人。”……怀英馆占地不小,但其中建筑并不富丽堂皇,一概以实用整洁为重,墙高壁厚,隔绝嘈杂。并且从高空俯瞰,隐含阵式格局,便于不同院落采摄气机光华,各取所需。其中炼制法宝的百器院位于东北方,还未进去便看见五根高大铜柱立在内中,铜柱表面刻有符篆,将天地间精微气机采摄其中,以便随时取用。这几根铜柱组合起来的阵式,效验跟赵黍手中青玄笔类似,但规模格局自是云泥之别。想要驱动阵式运转,使得气机凝注于法物器具上,也要多位修士联手施为。赵黍跟着辛舜英来到百器院中一座法坛前,上面安置了一尊浑天仪。浑天仪通体银白材质,也就双手十指合抱大小,工艺精巧非常。看似静滞不动,但在英玄照景术中看来,此物居然在缓缓吸纳周天星气。“这就是我要炼制的重晖浑仪。”辛舜英介绍起来:“此器能助我驱动星气行布护身,也可以借星辰之力测定某人某物的方位。”“哦?那可真是非同寻常的法宝啊。”赵黍看得清楚,辛舜英这话没有托大。只是他发现,这重晖浑仪似乎还能作为布置禁制阵式的枢纽。“祭炼方式没有问题,辛学姐是希望我加快进程吗?”赵黍很快就发现关键,浑仪的运转完全是按照日月星辰的移动速度,这样吸纳周天星气肯定迟缓。辛舜英点头道:“当然,就是不知道赵学弟可有妙法?”换做是过去,赵黍估计还有些困难。但他得到灵箫所授的日月炼形法,半年来昼夜修持,对日月星辰运转与人身真气循行之间的关联,也有几分独到领悟。“我可以尝试。”赵黍忽然也动了别的心思:“只是唯恐自己修悟短浅,有损辛学姐法宝分毫……”辛舜英掩嘴轻笑:“赵学弟莫非是想要讨教浑仪炼制之法?”赵黍打蛇随棍上,直接躬身揖拜:“若能得辛学姐指点一二,学弟我必定受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