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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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章
傍晚林嘉和杜姨娘坐在院子里打着络子纳凉。
林嘉将她问凌昭的问题和凌昭的回答告诉了杜姨娘。只说是让桃子帮着问的。
杜姨娘到底多了吃了许多年的饭, 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说十二郎的资质就在那里,努努劲能上去,努劲就上去的意思。”
“十二郎努努劲, ”她道,“也是九公子能管得了的。”
说到底还是得看己。
林嘉叹道:“希望他肯努劲。”
早日成熟, 早日娶妻, 早点再纠缠己。
杜姨娘安慰他:“爷们到了年纪, 然知道该努劲。他若还是在原的家里头, 难说,可在这尚府里, 你看哪个公子敢努劲?”
林嘉道:“姨娘念经的时候,帮十二公子也祈个福吧。”
杜姨娘却道:“还用你说。”
十二郎虽非凌三爷亲生, 承继的却是三爷的香火。三爷以香火旺旺, 要靠他。
杜姨娘这半辈子,感觉对她最好的人就是这位三爷了。她常常念经为三爷祈福, 然捎带着也要为十二郎祈一下。
林嘉看杜姨娘眼睛失了神,望着院子里的空,知她又在想念三爷。
她低下头去。
婚姻、感情么的, 她是很懂。她内心里, 既希望有那么一户殷实的人家、一个可靠的男子做她的归处, 又对将来有一天要去一个陌生的人家里生活感到微微的惶恐。
说到底还是因为, 没有父母, 没有娘家, 所以没有支撑从而没有底。
知道怎么地,凌昭清肃的身影就浮现在脑海。
林嘉犹豫了一下,抬头问杜姨娘:“九公子老大年纪了,怎么还没成婚呢?”
凌昭这个年纪, 别人家生过四五个娃了。他却还没定下婚。
“九公子的婚哪是随便定的。”杜姨娘道,“他这年纪多少人还在家里读准备考试,他就已经做到了翰林院侍讲。这将来迟早要做侍郎、尚,入内阁的。你可知道咱们夫人有多羡慕,夫人可止一次说了,若有这样的子,便是公主、郡主的婆婆也做得。”
林嘉始终忘了被十二郎追到梅林纠缠的那个清晨,凌昭摆手让她过去。
她跑过去的时候凌昭好像根本没有看她,他看的是她背来的方向。
但那时候她心里感到多么踏实、安心啊。
管是谁——公主也好,郡主也好,或者么香世家、显贵门的千金闺秀也好
,若是嫁给了凌九郎,就能一辈子拥有这种踏实、安心的感觉吧。
让人羡慕。
但这又与她有么关系呢?林嘉哂一,低下头继续打络子。
世管有多难,其实大多人还达到拼天赋的那个水平,大部的还是在人力可及的范围内。
譬如林嘉得了好字帖,每日里得凌昭指点两个字、三个字,回到小院里再用心练习,她的字写得很明显地进步了。
七月二十七这日她去了梅林,凌昭看了她的字,一次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有进步。”
林嘉的心就雀跃了来。
凌昭看了眼她闪亮的眼睛,心情竟也跟着好来。
“明日我过来,点心做好了桃子会过去拿,你也必过来了。”他道。
林嘉脆生生应了:“好。”
又道:“明天就要考了吗?”
凌昭道:“正是。”
林嘉道:“我姨娘这些日子一直给十二公子烧香祈福来着,希望他能中。”
凌昭瞥了她一眼,扯扯嘴角,端了茶盏。
院试算么。当年县考,府考,院考三次末场,他是案首,俗称“小三元”。
现在回想来,那时候他果真还是个小孩,虽然脸上冷着,其实心里也是骄傲的,并且抱着一定要大小三元收在囊中,六元及的想法。
乡试的时候遇到秦伯父主考,给他上了鲜活的一课。做成解元,别说六元及,连三元及幻灭了。
那时候年纪还年轻,心里还忿忿,扭身就回了京城,想着定要考个状元证明己。
皇帝又给他了上了二课——只因为生得好看,所以点了探花。状元的梦也破灭了。
但他也是从那时候才真正成熟了来,才明白人生路上有许多根本无法抵抗外力的强行改变,原来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在京城官场上磨砺,宫闱里行走,御前伴驾,更是看了太多的,心真正地沉静下来。
再见到秦伯父,想他当年的爱护之心,早已经没了忿忿,全是感谢之心。
但即便如今的凌昭已经全然成熟,再会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能改变院考过就是院考的实——就是那么简单的两场考试。考个八股与帖诗,再一个墨义,闭着眼睛写能过。
十二郎若是过了,对林嘉……和她姨母。
在达到拼天赋的程度上,人力就很重要。
十二郎好歹也将林嘉放下,全心全力地拼院试。毕竟他想要林嘉,就得过院试,有这么大的驱动力,想努力
也很难了。
再一个便是有四房的九兄把他们几个压在水榭里日日指点。在他的高压之下,一点点专心会被那双淡漠的眸子看得颈发凉,谁个还敢努力?用功?专心?
院试两场,正试和复试,七月底考,八月初才出案。
待复试也考完回到家里,让他们歇了半日,凌昭身边的飞蓬来通知他们二日要把复试的题目文章默出来交上去。
几个凌家子弟只好又爬来,回想己写了么,俱默了出来。
二日众人聚集在凌老爷的房里,连凌六爷在,凌家凡在金陵的男人聚齐了。
凌老爷、凌六爷、凌昭和十一郎、十四郎传看了十二郎、十三郎、十五郎和十六郎的文章。
待散去,凌昭去四房看望己的母亲,四夫人也好奇问他:“如何?”
凌昭道:“十六郎差些,其他人没问题。”
四夫人绽开了容:“十六郎还小呢,他才是一次参加院试。”
凌昭点点头。
这个子话太少,有时候让四夫人颇头痛。格外怀念四爷还在的日子,成亲二十多年两个人还天天有说完的话,多么开心,唉。
凌昭看出了母亲的落寞,皱眉头。
他并非孝,四夫人是他亲娘,他然是希望她能过得舒心快乐的。只他这娘亲『性』子实在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说到一块去。
只能唤了南烛,把新抄的经文拿过来给四夫人。
四夫人拿来的然是凌昭亲抄的。
“每次看你的字,总舍得捐。”她道。
佛经是能烧的,这些手抄的经文供奉完了,便捐给寺庙,也是替四爷攒一份功德。
凌昭道:“我多抄便是。”
“那你爹爹可高兴了。”四夫人道。
人死如灯灭。凌昭赶回金陵的时候,四爷其实过身已经一个多月了,如今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多少的哀伤也淡去了。
管怎么样,日子总得过下去。四夫人如今常常陪伴凌老夫人,做了快三十年的婆媳了,如今反倒是她们婆媳关系最好的时光。
四夫人的日子从最初的悲痛欲绝,到如今也渐渐回到了正轨,面对子的时候,也能有容了。
四夫人翻了翻,忽然道:“这个字错,是你房哪个丫头的?用的纸好。叫她们别在这上面抠索。”
凌昭听到“纸好”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谁了。接过来看了一眼,果然是林嘉的。
林嘉用的纸,没有他房的人用的纸好,他一直知道的。只是林嘉一个
三房的外姓人,好意为他的父亲抄写经文祈福,他怎能嫌弃人家的纸。故而一直没说。
凌昭微一沉『吟』,道:“以让她们己『乱』用了,我库房里取些纸派给她们。”
四夫人一辈子是有福的人,从来没抠索过,道:“用你,我这里多的是。你爹在了,我也用上。拿去给你爹抄经文正好。还有他攒的那些好纸一并搬到你那里去吧。他攒了二十张澄心堂呢,原就说留着给你……”
遂唤了丫鬟开库房去将四爷攒的那些好纸取出来。
澄心堂纸百金难求。凌昭手里也有,是宫里御赐的。想凌四爷手里竟攒了这许多。
这两夫妻闲云野鹤的日子,过得又舒心又在。
看着四夫人眼角的细纹,凌昭想来,当年他中了秀才,祖父便送他去京城,那时候母亲的眼角皮肤光滑,哪有这些细纹。
那时候她十舍得他,又敢违抗公公,只敢在背人处偷偷抱着他掉眼泪,眼睛是红红的。
凌昭看着四夫人低头翻着那些手抄的经文,低低地絮语:“等月底,再去给你爹做一场法,你好好给他抄十份经,用金泥写在瓷青纸上。封面封底找西长巷的刘驼子裱糊,他是你爹最爱用的裱糊匠……”
『射』进房里的阳光是温暖的。
他一颗在宫闱和官场上磨砺得冷硬的心忽然柔软了来,内心里对母亲生出了一愧疚,低道:“好。”
四夫人顺道:“待会在我这边用饭吧。”
他也道:“好。”
四夫人是个细腻的人,察觉出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凌昭低问:“中午吃么?”
他的音低而温柔,仿佛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小少年又回到她身边了似的。四夫人心头一酸,扭过脸去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转回头来报几样菜名。
她瞧了眼门听唤的婢女,压低音悄悄地说:“中午有鸭汤,要然你喝点?
凌昭无语:“我在为父亲茹素。”
四夫人以为然地摆摆手:“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你爹在乎的。”看凌昭信,她鬼鬼祟祟地告诉子,“你爹陪着你祖母礼佛的时候,是我偷偷给他送肉的。”
凌昭:“……”
是的,凌昭知道这个。
他那爹还把这写进了手札里,感叹三天食肉,浑身没力。
只凌昭知道,原来偷偷送肉给他爹的帮凶,就是他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