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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霂霂, 是时萤的小名。过去只有时呈甫会叫,时呈甫去世后,方茼和方景遒都更习惯喊她本名,时萤已经很久没被这么叫过。为了戏剧效果足够逼真, 陆斐也早上坐飞机时, 似是随意地问了她不少小事, 原来就是等着此刻发挥。男人的嗓音像是蕴着深情, 在耳边温柔呢喃, 时萤忽地有一种,他们已经非常亲密的错觉。陆斐也漆黑深邃的目光袭来, 她胸腔不可控制地跳动两下,虚张声势地轻轻应声,随即低下头喝了口水,缓解喉咙的干涩, 和躁动的心跳。时萤知道,陆斐也是在堵孟礼的嘴, 让孟礼认为他们目前还在隐瞒恋爱关系, 不要蠢到回律所后嚼上司舌根。有道是拿人手软, 饭桌上的人接过陆斐也的见面礼, 一句接着一句逢迎。陆斐也应付得游刃有余, 时萤却没领教过众人这副态势, 觉得所有人都变得陌生。斜对面, 孟礼的视线频繁瞟来,时萤没有理会,同时察觉到谭婧雪脸色不太好看。没过多久, 宴会厅明亮的灯光戛然暗下, 婚礼正式开始。礼台上, 范乐珊穿着紧身曼妙的鱼尾婚纱,由父亲牵引着走进会场。致辞时,时萤看出范乐珊眼眶是红的,却为了不花新娘妆强忍着泪水,反倒是程浩这个大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萤感染到两人致辞时的认真郑重,不禁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旁边递来一张纸巾,陆斐也垂眼看她,嘴角噙着笑意,低声问:“别人结婚,你在这哭什么,羡慕了?”“也不是。”时萤摇了摇头,冥思两秒,叹着气补充:“我也说不清。”她其实并没有结婚的想法,虽然父母感情很好,但时萤从小到大见得更多的,却是舅舅那些女友。她们每个人都对她不错,然而无一例外地和方道成惨淡收场,被他及时抽身的爱伤的遍体鳞伤。这也是方茼不常催方景遒成家的原因,她生怕侄子幼时跟方道成生活了几年,遗传了弟弟的渣男体质,婚后闹得鸡犬不宁。仪式后,程浩和范乐珊开始轮桌敬酒,刚敬过他们这桌,时萤很快收到范乐珊偷偷发来的一串消息。「朋友,这就是你嘴里的长得还不错?陆帅哥可太行了好不好!而且你怎么没说他是孟礼上司!好家伙老娘差点没忍住笑!」「孟礼这个死渣男又当又立,当初话没说两句就在宿舍暗示在和你暧昧,最后故意搞得别人以为你是被抛弃的那个!太恶心了!」「还有谭婧雪,啥场合都要出风头,穿那一身红是来参加婚礼还是来当新娘?感谢陆帅哥,没让我在婚礼上气出病来。」时萤看完消息,又望了眼不远处神清气爽的范乐珊,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散了面对孟礼时积蓄已久的郁气。的确要谢谢陆斐也。“发什么呆?”身旁的男人猝不及防敲了敲她脑袋,迫使她
回神。时萤对上陆斐也倦淡散漫的眼神,手放在嘴边,凑近了些,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陆斐也,我觉得我现在就像只狐假虎威的狐狸。”“那我是老虎?”陆斐也挑了下眉,对上女孩干净的双眼,轻声哂笑。时萤点头:“差不多吧,没听刚刚他们聊天都在拍你马屁。”男人丝毫不避讳那些尖锐的询问,从学历聊到履历,对饭桌上的人进行了全方位打击。陆斐也不需要谦虚,他就该是锋芒毕露的钢利剑刃。时萤这回是真的“与有荣焉”。陆斐也眼神晦明,沉黑的眸子盯着她,不紧不慢地勾唇:“时萤,当狐狸是要修行的,你这点道行,恐怕还不够。”顶多是只——畏首畏尾的兔子。……婚礼有条不紊地到达尾声。时萤中途喝了太多水,离开前特意去了趟洗手间,刚出来就收到陆斐也的微信。「直接来酒店门口。」于是她看了眼基本已经散场的宴会厅,向大堂方向走去。路过电梯口时,突然被人挡住去路。时萤抬头,看着眼前一身酒气的孟礼,皱了下眉。“时萤,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孟礼,你喝醉了。”时萤没想到孟礼居然还能找上她,心里升起厌烦,正准备绕过对方离开,谁知孟礼又上前一步。“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所以这些年一直没谈恋爱,你是不是生气我和谭婧雪的事,所以才和陆par在一起?”孟礼说着伸手抓向她的腕骨,时萤慌忙后退避过,几乎是立刻泛起恶心。好在电梯此时下来了客人,孟礼下意识停住了动作。时萤缓了缓心神,第一次觉得对方十分可笑,她凝眉对上孟礼的视线,难得不留情面地开口:“孟礼,你会不会自我感觉太好了点,你是谁啊?需要我为了你去和别人谈恋爱?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你只是我舍友对象的朋友,我们话都没说过几句,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和你在一起?”她怕人尴尬,也不爱和人扯破脸,哪怕是拒绝人也都会顾及对方的颜面。可孟礼这种自私自利毁她名声的男人,却让时萤由内到外的作呕。她当初就不该给人留面子。“不可能,你在骗我。”孟礼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双眼腥红,又欲上前时,刘炎武和王昭不知何时出现,一左一右架着孟礼的胳膊,将人拦住。刘炎武:“孟礼,别犯浑啊。”时萤这才看到,两人身后还跟了几个还未离开的同学。“他可能喝醉了,我们送他回去。”王昭笑着打起圆场。”时萤舒了口气,随即听到不远处传来道低沉的男声。“车到了,还不过来。”她顺势抬眸,发现陆斐也单手插着兜,不疾不徐走进了酒店大堂,撩着眼皮朝这边看来。时萤在周围人面面相觑的视线中走上前去,又迟疑了半秒,揽住了男人特意伸出的手臂。陆斐也眼
神极淡地在孟礼身上略过,而后收回视线,潇洒转身。……等到坐上陆斐也打的那辆尊享型网约车,时萤收到了范乐珊截图过来的消息,来自本科时一起参加过校园活动的两个班的女生群。「孟礼太过分了吧,什么年代了,人家时萤不喜欢还能逼着人喜欢他啊?」「谁让你们成天孟少爷孟少爷的叫,真把人叫飘了,整一个普信男。」「当初那些孟礼和时萤搞暧昧的话都是男生那传出来的,我还真误会过,时萤碰上这么个男的真惨。」「谈恋爱和结婚一样自由,人家长得好看不想谈恋爱自己乐意,男生都没人说,换成女孩子就要编出一堆闲言碎语,要么眼光高要么钓鱼塘要么没人要。」时萤默默看完,本来想和范乐珊聊聊,又收到一条“我正在教育程浩为什么交了这么个朋友”,于是合上了手机,准备等晚上再说。“怎么不说话?”后座上,陆斐也侧目过来。时萤以为他是无聊想聊天,摸着顺滑的迈巴赫座椅,忽而意识到什么,抿了下唇,小声问:“陆斐也,我这次还要平摊车费吗?”“你每天关注的都是些什么?”陆斐也拧着眉心看她,眼里是一言难尽的意味。时萤顿了顿,没再说话,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账单。抵达洲际后,她提着烫手的LV购物袋,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走出电梯,终于忍不住出声。“陆斐也——”陆斐也在走廊停住脚步,回首看她,像是洞悉了她的意思:“又要说谢谢?”时萤微哽,随后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裙子还给你。”男人看了眼购物袋,没动,扬了扬下巴说到:“留着吧,按你的尺码买的,拿回来也没有用。”“可是……”时萤刚在车上算了算,就手里这条裙子加那些见面礼,足足有五万块钱。这也……太贵了。她当初教陆斐也砸钱,可没让他砸到自己身上来啊!哪有私自加戏的?现在戏瘾过完,这笔钱该怎么还回去?陆斐也慢悠悠掀起眼皮,突然道:“今天的礼物就当是酬金,明天陪我演场戏。”“演什么戏?”时萤倍感疑惑。男人喉咙滚动,跟着吐出一句:“和今天一样的戏。”……陆斐也并没有将话解释清楚,就转身进了房间。时萤的疑惑持续了一晚。周日一早,她跟着陆斐也在酒店餐厅吃完早餐,就出了大堂,坐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本田。“小陆是吧?”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戴着顶鸭舌帽,穿着红蓝冲锋衣,声音爽朗。“嗯,郭叔您好。”陆斐也懒散点头。今天是休息日,陆斐也穿了件暗绿色夹克,款式宽松简约,黑色微斜的拉链拉到最上方,只露出一截凸起的腕骨。郭毅笑了笑,热情道:“宗茂跟我说你找射箭馆,正好我在一家射箭馆当教练,老板也是宗茂当年的师妹,带你们过去吧。”“麻烦您了。”“客气了。”郭
毅抬了抬下巴,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陆斐也身旁的时萤:“这是你女朋友吧?”“嗯。”陆斐也挑眉应声。时萤压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射箭馆,带着满头的雾水,腼腆跟对方打了个招呼。本田停靠在市南的体育馆。两人跟在郭毅身后,走进了那家挂着招牌的羽心射箭馆。射箭馆里面很宽敞,可能是周末,场馆里练习射箭的人不少,划分为两块区域。较近的箭靶前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双脚左右平站在红色射击线上,略显吃力得举弓射箭。嗖嗖几声后,是箭支入靶的重音。几米外,穿着装备的短发女人正在指导一名小男孩的射箭姿势,郭毅放下射箭包,朝人打了个招呼:“小许,你果然在这。”“崔教练来啦。”许文心闻声回头,瞥见郭毅身旁的两人,问了句:“这两位是?”郭毅:“你宗茂师兄的侄子,来北淮玩,不知道哪有射箭馆,我就领他们过来了。”他说完,拍了拍陆斐也肩膀:“你们可以聊会,装备去器材室拿,我先去看学生练习。”郭毅笑呵呵走开,而许文心停下指导,走了过来。女人一头利落短发,年纪三十上下,眉眼间透着英气,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她朝两人点了点头,自我介绍到:“我姓许,是这家射击馆的老板。”“你好,陆斐也。”男人不动声色地自我介绍。时萤见过许文心的照片,一下子将人认了出来,跟着点头:“时萤。”“时萤?”许文心皱了下眉,眯眼道:“你的声音很熟悉,你们是……辉成的律师?”两人不久前还通过电话,许文心记得时萤当时报出的名字。意识到对方语气中的抵触,陆斐也勾唇笑了笑:“您放心,我们今天只是来射箭。”许文心打量他一眼,见男人眼神松散,到底没说什么,回去指导学生射箭。“试试?”陆斐也看向时萤,指了指不远处的器材室,里面摆放着一面墙的反曲弓和射箭装备。时萤望着那些正在练习的孩子,当真来了兴趣,点了点头,跟着男人去器材室取了装备。她学着陆斐也熟练利落的动作,穿上了护胸护臂,又戴上了护指和箭壶。拿着把反曲弓的许文心此时走了过来,看了眼正选着弓箭的陆斐也,突然来了句:“陆斐也?好像听宗师兄提过你。”“他那年退役回家,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射箭的好苗子,可惜你没有走这条路的兴趣。”陆斐也笑了笑,伸手拿下左侧那把黑色的反曲弓:“是宗叔高看我了。”“是吗?”许文心不置可否地点头,随后放下弓离开。陆斐也走到时萤身边,将手中那把黑弓递给她。“我用这把吗?”时萤伸手接过感受了下,这把弓应该有七八斤。“嗯。”男人点头。陆斐也自己没有选弓,领着时萤走到场馆最里侧人少的箭靶前,让她在射箭线中间站定,指导着她的姿势:“三指第
一个指节钩弦,手臂和地平行,右手抵住脖颈,尝试拉下弓。”时萤双脚跨开肩宽的距离,侧身对靶,左手举起黑色的反曲弓,听着陆斐也的指示,将白瘦的三个指节扣在弦上,尝试拉动箭弦。“怎么了?”陆斐也的声音在她身后。时萤松了松箭弦,忽视那点不自在:“有点沉。”陆斐也点头:“正常,这里应该是偏专业训练的射箭馆,拉力最小的弓也接近三十磅,把箭扣进去试试。”时萤从箭壶中取出一直箭,扣进槽里,照着陆斐也的话,将箭支的尾杆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重新将弓举起。手臂传来很轻的力度,陆斐也抬了抬她的胳膊肘,帮她调整倾斜的姿势,男人的气息笼罩在身后,靠得很近,完全不可忽视。“时萤。”“嗯?”陆斐也低沉地哂笑,笑意压在胸腔,磁倦的声线透着戏谑,像是在开着玩笑:“我不担心被你毁了清白,所以不用僵得像个石头。”时萤脸一红,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前方,释放了一些紧绷。“看见靶心了没?”陆斐也问她。“嗯。”“盯着它,手腕放直。”“精力集中。”时萤全神贯注地望着远处箭靶中心的那抹黄色,眯起眼睛,右手搭在下巴,贴着脸颊缓缓扣动箭弦。屏气凝神间,陆斐也的声音震在耳侧,极为沉定的一声:“放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