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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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日,大风。
柴家庄的两棵树被风拔起,砸塌了厩栏,一头黄牛重伤无救,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按规定,柴家庄知会了万年县衙,万年县录事参军在柴刀等人的陪同下,见证了柴家庄的损失,落实了耕牛死因。
按常理,这类受天灾的庄子,官府多少会给点补偿意思一下,可柴家庄缺那点钱么?
报官,无非是个见证。
然后,香喷喷的牛肉烂炖,柴令武含泪吃了三大碗。
李不悔依旧只吃了半碗。
没办法,她的食量向来偏低。
李明英吃着牛肉,露出一丝惬意。
不是说公主分不到牛肉吃,只是手法各异,柴家庄的席面,没有限制,做起来更天马行空,比公主府固定的做法更新奇罢了。
浓浓的肉汁,炖到入口即化、挟起来颤颤巍巍的肉块,左料浓郁的香气释去了部分膻味,更加让人食指大动。
李明英突然置箸,面色大变,匆匆起身,掩口冲出厅堂,在一棵法桐树下吐得稀里哗啦的。
法桐,不是法国梧桐,原产欧洲东南与西亚,公元401年,天竺高僧鸠摩罗什到中原传播佛教,携带三球悬铃木(即法桐),种植于长安附近的鄠县古庙前,是华夏法桐的起源。
法桐的缺点,除了花粉会导致部分人群过敏外,就是根系较浅,被风拔起的就是法桐。
优点是较耐寒,对有毒气体有较强的抗性与吸收能力,吸尘。
柴令武快步跟上去,轻轻拍着李明英的背,眉间现出一丝焦虑:“哪儿不舒服?阿融,备马!去西市悬壶药行找孙承济,让他遣医师来柴家庄,给公主诊治!”
倒不是信不过尚药局什么的,关键是柴令武与他们不熟,至少孙承济他们还曾是培训班的学员,有那么一点香火情分,人家找的绝对是行家里手。
李明英面上泪珠滑落,玉手却微微摆动。
柴令武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不找医师?
邑司丞秋霜轻笑:“恭喜驸马了。”
柴令武的身子僵住了,许久才回头:“真的?”
吐了许久的李明英终于止住,接过李不悔递来的水,努力漱了漱口,缓过了气,对柴令武绽放出一丝温馨的笑容。
柴令武的心突然融化了。
也许,血脉的延续,才是柴令武在大唐奋斗过的最好证明。
“阿融,一会儿去悬壶药行,跟孙承济预约一下,下午我陪公主去看看,要他安排最好的安胎圣手。”
“哦,五品以上不入集市,还是请人到公主府吧。”
诊断还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柴令武才会安心。
不是不信任尚药局,只是关系到子嗣,多加一重保险总是好的。
初为人父,就是这个奇妙的心态。
至于五品不入集市的诏令么,不是紧急情况,最好还是不要授人以柄。
扶着李明英入厅中,坐到最宽大的椅子上,柴令武吩咐柴刀,弄个蒸蛋羹、来点素澹的菜油煮菘菜之类,让李明英再吃一点。
猪油是暂时不能放了,有些孕妇腻这味儿。
否则,煮汤还是得放猪油才香。
孕吐是个无解的难题,即便是后世也最多能减轻一些反应。
不吃是不行的,但清澹一些,反应不会那么重。
旁边的李不悔幽怨地扫了柴令武一眼,意思很明显,人家也想当阿娘。
柴令武只能选择性失明了。
李明英一个怀孕,柴令武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再来一个,还活不活?
再说,怀孕这种事,除开刻意避孕的、身体有恙的、易孕体质的,正常人想有身孕,也有个概率问题。
嫡庶、家产之类的问题,在柴令武家不是问题。
……
公主府里,年近花甲的悬壶药行陆老医师端坐,悬腕落指于李明英手腕,静静地把脉。
悬丝诊脉的传说,太玄,绝大多数医师不可能会。
要像后世那样不在意男女之嫌也不太可能,老医师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岁数大了,自然就寡澹了,也就无损名声了。
你要说扒灰皇帝还能扒得动儿媳妇——那是特例!
“脉动流利不滞,脉象如珠,有力而回旋……总而言之,虽时日尚早,却已确定有喜,且有七成可能是弄章。”
“孕吐之事,老夫开个方子,张仲景祖师的《金贵要略》所记载的陈皮竹茹汤,陈皮,竹茹,大枣,生姜,甘草,人参。”
竹孤确实有止吐之能,且药性较为温和,最适宜此时。
医师对孕妇开的方子,通常都是越温和越好。
不要说后世原则上不泄露胎儿性别,就是在大唐,一般也不说的。
倒不是如后世灯塔一般防堕胎,而是怕说出不为主家所喜的性别,影响了孕妇的情绪。
这叫医德。
选择说出,是因为柴令武与悬壶药行有交情,也是因为头胎为男婴,符合大唐时代的价值观。
柴令武大笑:“只要大小平安,男女皆无妨,反正我们还年轻。劳医师出动,若不酬谢,显得公主府目中无人;虽以俗物相谢,又恐污了医师眼睛。”
“阿融,取三斤上好的禄脿茶、一斤苏毗雪莲、两斤金不换给陆医师,并送陆医师回药行,替我向孙承济致谢。”
陆医师对此并不意外,却对禄脿茶分外欢喜。
老了,有时候也想喝茶提神,现今的茶汤太撑肚子,还是炒茶适宜些。
公主有喜的消息,当天就飞到了谯国公府。
柴绍大喜,拿出自己在华州时弄到的鹿茸、鹿胎盘、虎皮,尽数交给英姬代送。
柴哲威这头,倒真没什么好送的,就是让裴氏送了些时令水果,裴氏与李明英把话家常,唠一唠育儿经。
东宫处,太子李承乾送上大虫玉佩一对,以示祝贺。
太极宫里,眉眼间透着几分英姿的晋阳公主,豪气地堵住甘露殿的大门。
以殿门之大,其实十个晋阳公主也堵不了,只是她身份特殊,向来极得帝后宠溺,没人敢真闯罢了。
“兕子乖,阿娘去巴陵府上一转就回来了。”
长孙皇后温言相劝。
“不!不带明达去,谁也去不成!明达好久没见表兄了!”
李明达撅着嘴,发着小脾气。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说,长孙皇后越不敢让她见柴令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