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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怼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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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李世民翻了个白眼,挟起一团煮透的酥肉嚼巴。虽然坐上了至尊之位,却不代表李世民不吃贱肉,当年戎马生涯,困难时别说贱肉,虫子都吃过。咦,柴家庄的贱肉别具一格,没有那股浓郁的腥膻味,还隐隐带点酒香味,肉质粑糯可口,肥中带瘦,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油脂都被面粉吸收了。好奇心起的李世民不由追问缘由。听着柴令武说猪要从小劁了,然后猪能去了腥膻味,不好动,吃了睡、睡了吃,肯长肉,出栏快,李世民微微点头。好像当初走马章台时听谁提过一嘴来着?应该没说假话。柴令武说要及时清扫圈舍、要喂酒糟改善肉质,李世民也频频点头。给猪一个干净的环境,至少没那么膈应人。酒糟柴家庄也极多,喂猪倒是物尽其用。柴令武说给猪按摩、听歌时,李世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好小子,这是拿我们当二傻子糊弄呢?高文敏在一旁偷笑,让柴令武满嘴跑龙船。柴令武讪笑道:“大致也就这样,各家养的时候肯定会作出一些相应的调整,细节会略微不同,肉质也会有差别,但长得快是肯定的,两年出栏最少能缩短到半年出栏。”李世民倒吸了一口冷气,与高俭面面相觑。按这法子养猪,大唐百姓要多得许多肉吃,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呀!李世民放下箸,起身,郑重对着柴令武拱手:“朕代大唐百姓谢过二郎。嗣昌前天上书,请朕给二郎尚公主,朕此番前来便是商议此事,看在你无私贡献养猪秘方上,且为你拖延一年。”柴令武无可奈何地叹气。还是晚了一步,阿耶的动作咋就那么快呢?好好一顿酒,这一桌与众不同,皇帝与高俭、柴令武一桌吃喝,高文敏苦哈哈地当倒酒童子。倒不是谁有意刁难高文敏,只是这一桌的话语,并不适合让别人听到。酒意微酣,李世民吹起了牛皮:“士廉,朕今年灭突厥、捉颉利可汗,制决罪人不得鞭背,高昌王麴文泰来朝,全年断死刑二十九人,大唐境内外户不闭,行旅不赉粮……”高俭笑眯眯地品着烧刀子,附和着李世民的牛皮。毕竟,这也基本是事实。柴令武年轻,养气功夫不到家,虽然极力抑制,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二郎是觉得朕哪里表述不到位吗?”李世民乜视着柴令武。柴令武抿了口烧刀子,有点后悔表情管理不到位。“恕我直言,前面部分无懈可击,后面两句值得商榷。”柴令武的毒舌又发作了。“只断死刑二十九人,看上去可喜可贺,可别忘了,之前的国战征召了多少囚徒罪犯;外户不闭,听上去很美妙,可细细琢磨……肯定是穷到连贼都看不上才不用闭户。”高文敏被柴令武这番别出心裁的见解雷到了,壶嘴流出的酒洒到了地上都不自知。真敢说啊!高文敏深信,要是

自己敢这么说话,阿耶的家法一定会……加倍!再加倍!李世民的面色已经不好看了。柴令武补刀:“朝廷、各地官府断死刑人数不多,陛下可知道各宗祠、家族、村寨每年私下处死多少人?哦,现在的乡村,是三老佐政,皇权不下乡,三老说没死人,那就没死人。”唐朝的乡是个神奇的单位,忽隐忽现,《资治通鉴》一百九十记载在武德七年规定“百户为里,五里为乡”,《通典》卷三十三的记录是贞观九年设,贞观十五年撤销。无可辩驳的是,大唐对乡村掌控力度薄弱,完全倚仗三老。政治清明的时候,问题大概不大;一旦王朝开始走下坡路,各种乱象就频发了,土地兼并就会加剧。泥石流系统提示,怼李世民,百点积分到账。李世民庆幸,自己真没有让柴令武这混账成为驸马都尉的想法,否则不得被这混账气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王朝没有点弊端?怎么可能一蹴而就的解决了所有问题?难怪嗣昌总被气得七窍生烟啊。“听说二郎的书法自成一体?”李世民迅速转移话题。“不能与飞白体一较长短,只是将楷书改进了一些,称为馆阁体。”柴令武终于清醒一些了。在李世民面前谈书法,有班门弄斧之嫌。高俭喝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柴令武你写出《将进酒》这等绝世好诗了?”柴令武整了杯烧刀子,无奈地回应:“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这东西,陶冶情操还行,于治国、杀敌、民生毫无用处,不值一哂,甚至还没有馆阁体实用。”李世民与高俭端正了神色。柴令武的想法虽与众不同,却也自有一番道理。对于柴令武这种实打实的官二代而言,诗确实无用,他又不用去科考,更没人敢收他的行卷,翻年还得给他授云骑尉勋官呢。文章本天成这句诗,直接坐实了柴令武《将进酒》作者的身份。李世民吐了口浊气。罢了,看在身故的亲妹子份上,不跟这个连亲娘舅都怼的夯货计较。送走客人,安排人收拾完毕,柴跃蹲在柴令武房里,埋着头一言不发。“怎么了?”柴令武诧异地看着柴跃,这个在柴家庄最穷困时期都极为乐天的管事,怎么看上去如此憋屈、如此郁闷?“我想不通,为什么要将庄子里养猪的秘方说给别人听。柴家庄还要挣养猪的钱呢!”柴跃气呼呼地回话。柴令武笑了:“方法说出去,可以让大唐推广劁猪,百姓多养猪,多吃肉。至于说柴家庄的猪肉,你放心吧,同样是劁猪,不是哪家都能有酒糟喂养的。”“更何况,养猪对于柴家庄来说,不过是顺带的事,重点是让柴旦他们这些孩子有肉吃。”如果柴令武只能靠养猪发家,还不如一头撞死。再说,养猪这点窍门,早晚会有人探寻出来的,捂着也没多大意思。“牛才是

最要紧的。那头病牛怎么样了?”说到那头牛,柴跃的脸上浮现出温馨的笑意:“柴旦他们几个小家伙还算尽心,那牛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肉也见长了。估摸着,春耕时节,它应该能下地干活了。”“那十头母牛,也有三头肚子有动静了,过上几年庄子里又添几头壮牛了。”说到这事,有喜有忧。喜的,自然是庄上要添牛犊子;忧的,却是开春能下地的牛又少了三头。总不能让怀了犊子的母牛干重活吧。重点是,卖牛黄得的钱,柴令武看不上,让柴跃拿着入柴家庄的公账,安排修沟渠、造水车,让柴跃喜上眉梢。没办法,前朝乱世的杀伤力太大,虽然长安已经平定了十几年,却还没恢复元气,基础设施欠缺得相当厉害,庄主给钱修补,那是再好不过了。“庄主,隔壁的柳林庄,多了几个并州来的汉子,一手农活还算麻利,可老汉觉得哪里不对劲。”柴令武皱眉。贞观三年六月,关中有旱情,朝廷除了赈济、安抚之外,还准许百姓自行赴异地乞活,玄奘和尚也是趁此时机出了沙州,开始取经之旅。都一年多了,怎么可能还有流民存在?普通百姓想外出,那是要有过所的!况且,并州也不在关中范围。换个角度考虑,纵然大唐重视商业,对商队通行便利,也不可能有商队的人留下到柳林庄。那么明显的漏洞,不是有人在背后操作才怪。现在的柴令武无官无爵,犯不上管这闲事,只是让柴跃加强戒备。“庄主,如今庄上有钱了,你也算身娇肉贵,平日还是多带护卫。毕竟,人心难测。”老成持重的柴跃提出了建议。一方面确实是为柴令武的安危着想,另一方面也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谋福利。柴跃这一辈人经历过隋末的残酷,厮杀经验极其丰富,但随着年华的逝去,体力不可避免地衰弱了下去。他那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赶上了战争尾巴,有一定的临阵经验,又处在体力巅峰,虽然没法跟卫军、府兵比较,却也算一把好手了。柴刀、柴禾、柴火,名字朴实无华,充满了乡土气息,柴旦原先的名字与他们一脉相承,接地气。柴跃的安排,有那么一点私心,却让人无法生厌。毕竟,谁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连出家人都还争香火呢,只要不损害他人的利益,谁也不能说啥。柴刀是柴旦的阿耶,比起两个兄弟来,相似的面容上更多了一丝凶悍的气息,平时对柴跃的话也不怎么听,唯独对柴令武毕恭毕敬。用柴刀的话来说,自己的狗儿子(犬子)能够读书,那是庄主开了天恩。庄主还大发慈悲,亲自教授他,为他改名字,这是何等的恩情!这个时代,教育是垄断的,最低也得是庶族才接受得到教育,与当年孔夫子“有教无类”的初衷背道而驰。谁都知道读书好,可是,没有人开蒙、买不起死

贵死贵的书籍纸张,就算是日子渐渐好转的农户,仍旧只能望洋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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