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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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家的两天, 温白要陪何嘉慧去医院做一次检查，他们家离市中心医院比较远，坐公交的话通常要转两趟, 做完所有的检查回来都是下午了。第二天去拿检查结果时温白一个人去的，他来得还算早，可里面已经排着五六个人了, 坐诊的男医生正拿着病人手里的报告单看着，伸手在病人说痛的腹部按了按, “这里呢？这里按会痛吗？”温白背稍微靠在墙壁上, 玩起手机上的小游戏，几条消息从屏幕最上面蹦出来，是叶池在群里发消息。叶池：刚打完球。叶池：累死我了！习惯了南大的体育场，现在回到高中这边打球都觉得小。寝室长：由奢入俭难。叶池：说的还真是那么个道理。很快叶池便发了一张自己清爽的自拍，清俊的脸颊因为刚打完球带着一层薄薄的绯红, 黑色头发被蓝色的发带往上束缚着，嘴角噙着笑，意气风发的模样。叶池：帅不帅？他话一出顿时都没了人影, 本来还跟他说着话的寝室长都消了声。叶池：……过分了啊。温白倏地嘴角翘起来一点儿弧度，在看到马上快排到自己之后, 连忙回复了一条消息后把手机黑屏。温白：帅。听到医生说各项指标都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时, 但是让他注意一点病人的饮食和生活习惯，切勿导致病情加重时, 温白连忙点头, 乖得就像是在教室里听到班主任发布班规的模样。出医院后的步伐都比先前轻快很多。时间才十点四十五, 温白决定去一趟市中心的书城买书, 一开始的打算是如果结果好的话, 他就去市中心挑选几本书回家, 如果是不好的结果他就直接回家，毕竟也没那个心情。温白对市中心的书城很熟，基本上从中学开始很大一部分的周末都是安静地窝在小角落里看书，他父母都是月休，经常上半个月后才休四天假，忙得不行，不然也不至于让温白初中就去学校寄宿。书城在商场四楼，温白一边回复消息一边站在自动扶梯上，商场内人挺多的，一楼大厅设置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一群五岁左右的小孩子在那里站在外面排队等着玩旋转木马，手里拿着印有卡通人物的氢气球。温白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白色口罩戴在耳边，口罩比较大，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剔透水润的桃花眼。他出门比较赶，只套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衫和牛仔裤，衬衫下摆全部被收紧到裤腰处，露出窄瘦的后腰和单薄的后背。明明还是处于夏季，温白却依旧保持着穿长裤长袖的习惯，很少会将自己的小腿或者胳膊露出来，除非是在南大上学，实在是被热得受不住才换上一套短袖短裤。温白的目的地很明确，书店外面摆放着好几本刚上架的新书，外面贴了一张著名的文学家刚出新书的海报，温白很喜欢这个老师，正低着头
从书架上拿起一本新书翻看。“哎呀，我才不要去什么书店，多没意思啊，再上一楼就是电玩城，我给你抓娃娃，成不？”散漫透着些许哄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只听声音就能分辨出这是一对情侣。“不要，每次来这儿都是玩游戏，再说老师布置暑假阅读感想了，你不当回事我当。”女生说完将头撇到一边，双手环抱没再说话。温白捧着书的手指都在细微的晃动，以一种很小的差点让人看不出来的幅度。他维持一个动作已经有些时候了，蓬松柔软的脑袋稍微低着，露出光洁白皙的让人看了觉得漂亮的脖颈，脚仿佛被人用钉子穿过钉在地面，一动不动。温白稍微侧头很快地朝那对情侣，不对，准确来说是那个个头很大，比他足足高上一个脑袋的男生暼过去，没想到快速被男生抓住，还十分烦躁地冲他不耐吼了句：“看什么看？”温白沉默地收回视线，双手不约而同地开始渗透出细腻的汗，让他手中的书因为没有抓准而滑落下来。“看什么看？”男生腰腹系着蓝白校服，黑而长的眉毛皱得紧紧，“娘货。”往日里的画面争先恐后地从脑海深处爬出来，泛白的嘴唇以及因为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不停翕动的鼻翼被口罩很好地掩盖住。终于他从地上捡起一本书，以一种缓慢且显得笨拙的步伐往收银台走，每走一步，光洁干净的额头上开始沁出细小的汗珠，仿佛双脚是踩在布满尖锐图钉的地面，浑身都承受着一股极其强烈的痛楚。温白走不动了停下来，仿佛那几步已经耗费掉他的全部力气，他白皙的手掌撑着一旁的门上，整个人微微弯着喘气，牙齿大力地咬着下唇，带着一股少有的害怕。“你除了学习好，还会什么？”“就连说话的毛病都改不了，乖学生。”温白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无助的从眼眶擅自坠落，从而浸湿口罩洇开一小片深色。门外的情侣似乎还在争执不下，没有离开，温白付完账坐在前台不远处的沙发上，却不太敢离开。他眼睛盯着洁白的瓷砖发愣，室内空调的温度许是打得太低了，他手掌心一片冰冷没有半点儿暖意。同样也是在夏季，由于从高一升到高二，学校又重新发放了一套高二学生的夏季服装，男生是典型的蓝白短袖，女生则是及膝的格子裙。教室内的冷空调开了一半在下课后被班主任关了，老师在黑板上敲了敲，“夏季校服刚到了，等会儿去体育委员那边拿，有不合身的及时说出来。”有同样在剜了一眼后骤然禁声了。“你以为你是温白？他会听你的？”同桌小声说了句。高中时期的温白要比现在还要瘦上很多，身高勉强快到一米七，肩胛骨的位置往下陷，显得他后背瘦得仿佛一张单薄的纸。等大多数人去体育委员那里领完衣服，温白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慢吞吞
地往第一组后排的位置走去。他走路喜欢看地面，给人的感觉是总低着头，一副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沉闷模样，这种性格在班级社交是十分不讨好的。体育委员从身边的纸箱子里拿出温白的校服，衣服外面的塑料袋子被捏得发响，正在递给手已经抻着的温白，没想到却被人半路截了胡，“哎，你给他递错衣服了吧。”张成枫坐在椅子上嘴角噙着恶意的笑，随后起身从里面找出一套女孩穿的短裙，他把衣服往温白白净的脸上拍了拍，力度不大不小的，“你应该穿这个。”十分直白的恶意让温白不知所措，伸出来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只是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的、衣服。”他终于开口了。“这就是你的衣服啊，拿出啊，娘货不就应该要穿女生的衣服吗？”张成枫在他白到发光的脸颊上放肆打量，无畏地伸手想去摸一下是不是这么滑，被温白一只手用力地拍开了。印有自己名字的校服被丢弃在地上，孤零零的，温白一声不吭地蹲下来将衣服捡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背依旧挺得很直，只是脑袋耷拉起来，遮住了不少眼睛里的情绪。半夜的大冷天会被人拉出去关在外面一个小时。被天寒地冻冷得瑟瑟发抖只好蹲在地上，圆润粉色的手指都被冻得发白，眼睛里没有什么光，恍若被人用灰尘给蒙住了，只留下一片雾霾。时不时会被人骗去行政楼那边的卫生间，然后被人关上一节课的时间，等他回去后老师觉得他恃才傲物，罚他在后面站上十分钟。有人警告他，不要试图去告诉老师，不然会更惨。惨不可怕。主要是会更惨。更惨。高中的余后两年，张成枫稍微收敛很多，没再特意去用明晃晃的恶意来对付他，可是全班上下都知道张成枫讨厌温白，为了想巴结张成枫的人自然会下意识地讨厌温白，而在面对一大群人都讨厌温白的情况下，一部分人保持中立的态度，不闻不问。以及剩下的一小部分在思考，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讨厌他呢？是不是因为他真的有问题，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一种极其病态的心理问题充斥着整个教室。最后就连温白他自己，也在思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可能是自己真的不好，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不跟我说话呢？就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很烦的样子，是不是真的除了学习一无是处。长达两年的冷暴力下，温白开始注意自己的每一句话，甚至已经畸形地把今天和其他人的对话记在笔记本上，从而在想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又或者是因为别人一个抿唇的动作，或者不耐的眼神来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不妥当。就连磕巴这种毛病他也尽力地在控制，以前他是不紧张都容易结巴，流利的一句话都很难完整表达，可是后来他改掉了很多坏习惯，甚至为了不想
别人说自己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为了结交朋友每天都要问周围的人，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解答的？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跟他玩？为什么还是不跟他玩？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快速地做完作业。把中性笔放回笔盒，问他的同桌：“我写完了，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现在他说话已经很流利了，不会再结巴得那么厉害。“不就是为了显摆自己学习好吗？整天问来问去的，你烦不烦？”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他的脊背砸得又疼又麻木。温白嘴唇张了张，漂亮的眼睛生出一些迷茫，嘴唇嗫嚅几下，乖乖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哦”了一声。高中的温白比大学时期反应更要迟钝许多，那个时候的他是蝉联四校联考的第一，分数能将第二名直接拉开五十分以上，深得几个老师的喜欢，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没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现这场为期两年的冷暴力。就连温白自己也没有发觉。直到大一下学期的一堂大学生心理公开课。女老师带着耳麦侃侃而谈，屏幕上放着制作工整的ppt，“学生的心理问题通常包括哪些？一些典型的强迫症障碍患者，抑郁症患者等等，在除学习压力这种因素之外，还有其他方面。比如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学生，被同寝室的女生进行孤立……”温白愣愣地看着ppt发呆，手指开始极度不安地一遍遍卷着书页，折起来，又重新铺平，再折起来，又重新铺平……下午上完课顾准来接他，一眼就看出来他情绪不太对劲，在给温白系上安全带后，宽厚温暖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心情不好？”温白有些惊讶侧过头看他，手指没什么力道地揉了揉脖颈，“没有心情不好。”“小骗子。”顾准对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两人晚上驾驶着车去了山头，那里的视线不受阻碍，能够将苍穹处的星辰璀璨看得一览无余，天空中群星闪耀，灿如星河。“心情好点没？”顾准很温柔地告诉他，“心情差的时候，看点美丽的东西心情会好很多。”“嗯。”温白扬起脑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漂亮的夜景，先生没有骗他，刚才明明很沉闷难过的，现在就已经消散了大半。“可是我现在不看这个了。”顾准突然对他说道。温白歪过脑袋看他，面容不解：“什么？”顾准嘴角翘起来的笑意很快又消失，深邃的眼睛仔仔细细盯着温白，语气正经地对他说：“我说，我现在心情很差的话，不看这个了。”—电话铃声响起来，及时地将温白从窒息的回忆中扯了回来。他手脚仍旧发凉，嘴唇依旧张开着呼气，仿佛从鼻腔的新鲜空气已经进入不来肺部，他身体僵硬得失去温度。等意识到何嘉慧给他打电话后，温白赶紧接起来，“喂。”“回来没有？”“在书店里。”“去书城了？我准备
做饭来着，怕你等会儿回来了饭是冷的，那你干脆在外面吃了，刚好还能多玩一会儿。”“不要。”温白吸了吸鼻子，“我不要吃外面的，我马上回来。”挂断电话温白迅速地出门，张成枫已经向他的女朋友妥协去逛书店，临走之前狐疑地看了一眼温白，女生视线打量过来，“怎么？认识？”“不认识吧。”温白听到女生的话走的步伐更快了，宛若后面有豺狼虎豹追回来，他的速度过快，甚至还时不时用余光来瞟一下后面的两人，以至于根本没有看清楚前面有没有人。脚底一下子打滑，走得踉踉跄跄得撞在别人身上。温白仓促回头，视线处只看到男人的白色衬衫，质感应该不错，自己脸颊擦在身上都不觉得疼，还挺舒舒服服的。“对、对不起。”羞愧得都没有抬起头看来人是谁，只顾着低着脑袋，紧张地给被撞到的人道歉。一声熟悉悦耳的声线飘进温白的耳朵，温白小巧精致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全身怔住不可置信。“才多久没见就急得投怀送抱？”顾准看着他，冷峻绷紧的下颌线条柔和起来，灰暗的眼睛全神贯注凝视着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