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望月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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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给,难道还能用抢的吗?”“大胆。”此言一出,秦枫的脸色顿时一变。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作为均王李遐这边修界出身的参将,大伙都清楚段君衡的修为实力,大都能沉得住气。但秦枫不了解情况,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竟被一个无名之辈出言顶撞,当即拍案而起,勃然变色:“本将军谈论军国大事,你这小厮不好好听教学习,还敢扰乱会场秩序,究竟是何人卒下,如此不识礼数!”李遐开口缓和道:“苏先生乃本王的参军幕僚,还请秦大人多多见谅!”“哦?”秦枫闻言面露讽色,揶揄道:“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参军幕僚,不仅能与本将军并席而坐,还敢顶撞上级,如此不识尊卑礼数,均王殿下若是不懂教导,秦某倒是乐意代劳。”笃笃笃~均王李遐正中下怀,正想开口请问如何代劳法,段君衡已然看出他想拱火的心思,便将手掌摊开来,搁置在桌上的茶盏顿时无风自动,落到了他的手中。辟谷期大修!!!!这手意兴物动的神通一展现,秦枫顿时惊愕住,稍愣了一下,忙起身作辑,表现出修界对于强者的拜服:“前辈原来是辟谷期大修,适才秦某无礼,慢待先生了。”段君衡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对于修界来说,一切都以实力为尊,哪怕秦枫官至二品大员,依然得和颜悦色,因为到了这个层级的修士,已经无法用官职来衡量了。哪怕他现在一怒之下,杀人离去,以大唐目前的国力,也很难组织人手有效追杀,毕竟苦境不比仙宗,元婴期高手就已经很稀有了,辟谷期大修更是凤毛麟角。可以说,任何一名辟谷期大修,无论去到哪个国家,都是各方势力挖空心思极力拉拢的对象,大云寺虽在大唐的影响力很大,却无法将手伸到别的国家去。段君衡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这场牵扯到民生的廷会,于是喝了一口茶口,开口缓和道:“苏某只是来旁听的,秦将军不用在意,继续吧。”秦枫诚惶诚恐,坐下后瞪了均王李遐一眼,看到他幸灾乐祸的表情,很是郁闷了一会,向段君衡解释道:“关于征用民饷一事,秦某有必要向苏先生解释一下,正所谓‘义不掌财,慈不领兵’,在家国危急存亡之刻,若还顾及民脂民膏可不可取,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正是因为有前线的将士在浴血奋战,城中百姓的身家性命才得以保全,若连前线的战士都吃不饱饭,一旦城破了,再多的粮食与钱财都没用。”“确实。”有人开口附和,却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子,生的虎目大口,要不是身着战甲,只怕要被人当成杀人越货的土匪。正是大云寺出身,素有狂僧之称的杜烈,现任西川节度使的副都护,与雷泓一个级别,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卑职认为,我军
与吐蕃的战之所以难打,很大程度表现在战备统筹上,将军知道,吐蕃军制除了军功授田以外,还有缴获归己的分账制,吞并的土地归王室所有,地面上的浮财归前线将士分配,这种制度大大的激励了参战将士的士气,很大程度降低了对后勤补给的依赖性,将吐蕃将士塑造成了悍不畏死、嗜血搏杀的勇士,而我们却还在这里讨论该不该征用民生钱粮,是不是太过妇人之仁了。”“是啊,再勇敢的士卒也得吃饭,饿着肚子谁都打不了胜仗,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吐蕃以战养战,临阵所得,便为己有,所以战伐吞并,往必成功,确实有其可取之处的。”“虽说苦了城中百姓,但若不强征军用,一旦城破了,这些物资反倒成为吐蕃的军费,确实不能够心慈手软了。”杜烈一番话后,众将开始陷入了激烈的讨论。段君衡一言不发,内心逐渐沉重,他虽不懂行军作战,但总归能够感受得出,无非又是一种取舍,在家国存亡面前,脆弱的生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这让他不由想起一句话来:‘大争之后,必有凶年。’它说的是:经过大战之后,国家一定会有荒年,因为战争过后,田地荒芜,物资短缺,百姓死亡,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而目前的这个阶段,战争还只是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你们谈吧,苏某身体不适,先告辞了。”段君衡内心抑郁得难受,起身告辞,出了门去。他确是想替这些苦难的百姓做些什么的,但也深深知道,这样的仁慈,往往只能造成更多的苦难。在战争面前,修士的力量也是渺小的。第一次,他听到内心信仰崩塌的声音,感到了深深地无力感。在他自小生长的天涯海阁,号称以养浩然之气而闻名的儒道修炼,告诉他:求长生,修至道,首要博爱八荒,视人如己。但他却是从未睁眼看过人间疾苦,在今夜之前,他从未想过在家国大义面前,那群守护百姓子民的戍边将士,可以打着为国为家的旗号,对自己的百姓下手,成为打家劫舍的悍匪。这一夜,蜀郡城中马蹄哒哒,踏碎了无数人的美梦,响彻了一片哀嚎。城府军对城中的富户动手了,战事一旦胶着,下一步,就该轮到平民了。段君衡无力改变,只好眼不见心不乱,提前从廷议中抽身,回到都护府的住处。相较于城中民不聊生的一片狼藉,都护府内却是曲径通幽,正是暮春时节,院落中花草成荫,两边梅、桃、李、杏,各种花卉习习漫漫,姹紫嫣红,徐徐的香气随晚风拂面,阵阵袭人。路过虞桑雪的房间时,段君衡见到她房中的烛光还亮着,门也没关,原来是独自站在院中发呆。段君衡缓步轻轻走了过去,问道:“虞师妹,这么晚还不睡吗?”“苏师兄,又要打仗了吗?”虞桑
雪悠悠问道,俨然听到了府墙外嘈杂的马蹄声,以及百姓的哀嚎。“是啊。”段君衡沉声一叹:“正想问师妹何时离开,他怕是不会来了。”“我想再多等一等,师兄若是有事,可以不用管我的。”虞桑雪漫不经心的说,而后伸出手去,接落掌心的点点冰凉,原来是飘起雨了。夜风袭来,带着冰凉质感,拂过脸畔,凉丝丝的,仿佛映衬着段君衡此时的心情。“那我陪你再等一等吧。”段君衡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惶恐,好像能得到对方允许留下来都是一种施舍,声音细弱蚊吟,卑微到了尘土里。这雨夜,是温柔的,开满院落的花卉习习漫漫,姹紫嫣红,都在享受着这场春雨带来的滋润,却只有这株海棠,她眺望被乌云遮盖的月色,唯独看不见落在身边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