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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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亮汇报了他们侦察的结果。简单来说, 在这个年代用无人机搞情报收集简直是降维打击到纯粹不讲武德的地步——都用不着操纵者搞二次识别,无人机搭载的人工智能仅仅扫描了一次,就毫不费力地洞穿了敌军那点可怜的隐蔽设施, 乃至于判断出了对方基本的攻击意图。
“迹象是很明确的。”向亮点开了无人机传回的高清照片,指了指岸边用野草掩盖的渡船:“对方在做强行渡河的准备, 为此已经征调了大量的船只。此外,扫描设备还在草地上发现了火油和蜡烛的残留, 合理分析的话,应该是准备夜战——趁夜色掩护, 迅速渡河攻占据点, 典型的突击战战术。”
沐晨点了点头。他对此一窍不通, 当然只能完全信任专业人士的意见。他想了一想, 只提了一个问题:
“能确认敌方主将么?”
“暂时不能。”向亮摇头:“无人机尝试过激光窃听, 但对方的前哨侦察人员相当谨慎,并没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从调动的速度和行军秩序判断,这是一支相当精锐的古代部队。”
站立在侧的王治微微点头,表示这一判断已经有了专业认证。
沐晨沉吟片刻,终于微微一笑。
“但并没有关系, 是吧?”他平静道:“无论敌手是谁,我们的任务都是完全确定的——必须迅速、精准、完全的消灭威胁,保障我们得之不易的和平,得之不易的秩序。”
表明了态度以后,沐晨缓缓直起后背,一字一句下了最后的决断:
“——那么, 动手吧!消灭他们, 为江陵城夺得胜利!”
向亮两脚一并, 行了个极为标准的军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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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开战仪式搞得像模像样,但等到真动手的时候,却又再次回归了穿越集团那种草台班子的本色上——整个指挥的流程中根本没有沐晨幻想的什么紧张刺激千钧一发,实际上大家吃完晚饭后收拾收拾餐桌,搬来两台笔记本电脑就算是建立了战场指挥部。
——当然,这种搞法绝对是合理的。毕竟以他们的人数根本不可能搞什么正面对抗,因此整场战争的思路都是依赖于无人机与精密制导武器的斩首战术。这种设备的操作已经完全电子化,两台笔记本电脑加一部信号强化基站,已经完全可以满足需求……好歹还没在手机上操纵呢!
尽管如此,沐晨盯着屏幕上起伏的黑色背景,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幻灭。
众人围着屏幕看了二十几分钟,夜色笼罩下的昏
黑背景终于有了动静——屏幕上的红外线检测栏猛地一跳,显示有大量发热源正在向北岸的渡口聚拢。
向亮扫了一眼数据,迅速做出了判断:“人数在六百以上,还带着大量金属……看来这就是先锋部队——调整一下无人机拍摄方位,我看看情况。”
命令在无线电中以光速迅即扩散。仅仅数秒以后,盘旋在北岸上空的暗黑色无人机悄然转向,飞向了热源最为集中的方位。在微风一样轻柔≈ap;30340
;发动机声中,它流畅的腹部缓缓突出,探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筒——这是军用特制的高清夜视镜头,足够探索暗光下的一切细节。
在这样的纤毫毕现下面,古代军队那点隐蔽就太可笑了……无人机飞掠过了草丛中匍匐警戒的哨兵,悬停在了一颗枝叶翻飞的参天柳树上。柳树下数人或站或坐,被周围数十卫兵团团围住。树叶遮挡中难以分辨细节,但身上的铠甲熠熠发亮,却直接揭示了身份。
“高级军官。”王治低声道:“从军队规模和阵型判断,这些人很可能就是主将。”
“……很好。”向亮点了点头,神情中难得有些凝重——今早他们已经反复推演,而这一波算是整个流程中最大的不确定点:“下降高度,提高分辨率,确认细节。”
段柯敲了敲键盘,在滴的一声轻响以后,屏幕上的图像迅速放大,锁定了柳树下众星拱月的几个高级将领。在辅助镜头与ai图像增强算法的双重作用下,他们已经能够完全辨别出最细微的痕迹——从铠甲的纹饰、武器的造型,以及……
“……噫。”刘恒轻轻嘘了口气:“为首的那人——长得挺帅啊。”
他这句话说的是太委婉了。众人中隐隐占据主位的是个身姿挺拔的小将,刚刚他恰巧抬头张望,显露出了那张剑眉星目而又轮廓深邃的面容。无人机的高清摄像头照下了每一寸细节,但在这样毫无死角的全方位探扫下,这少年依然是飘扬飞逸俊美得毫无瑕疵,看着倒像美颜后的高p视频。
沐晨默了一默,终究哼了一声:“帅又怎么样?帅又能说明什么?”
虽然如此,他心下却已经一清二楚:以系统的尿性,绝不会把这么一张完美到离谱的脸浪费在路人甲上。从今夜种种的细节判断,这九成九就是系统预告的那位病娇护短黑暗风的原著男主。
——而穿越之前,系统的规则就已经定好:除非沐晨面临了极大的危险,否则随意杀死男主男配,都会遭到惩罚……
沐晨心中怒气萦绕,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突破规则:
“——继续确认吧。先准备好导\\弹,如果不是男主,我们就直接发射,炸他丫的……”
段柯点了点头,抬手打开了无人机的窃听单元。
数千米外的无人机迅速执行了命令——安置在机尾的接口缓缓弹出,投射下了一束不可见的高频激光。这束激光被将领光滑的铠甲上反射折回,同时携带回来的却是声波震动金属的频率。这些频率被ai 过滤加强,转化为了极清晰的声音。
但窃听并没有得到什么情报:这些高级军官似乎是在争执渡江的布置,但争来争去却只有一个话题。为首的那个少年将军坚持要身先士卒带领先锋渡河,旁边的老将却都在苦苦相劝,力图摁下主将的躁动。
向亮啧了一声,若有所思:“这小子还挺有胆气的嘛。”
沐晨皱眉:“什么?”
“精兵偷袭本来就是一锤子买卖,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兵卒的士气是关键。”向亮的语气中略带欣赏:“主将亲自出阵,最能鼓舞人心。但渡河的先锋确实危险重重,这小子才十六七岁的年纪,能有这个胆气,颇为难得。”
沐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自他与系统打交道以来,这人工智能下贱归下贱,但确实是坦坦荡荡不说一句假话。无论是易诚还是屏幕上这个高度疑似的男主,确实都有所谓“名将”、“军神”的影子。
可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更郁闷了。
屏幕上的争执还在继续。但少年将军明显是心意已决,不可动摇。终于,人群中某个壮汉争辩之下激动难耐,猛地向前跨步,脱口而出:
“世子!千金之子犹且坐不临堂,世子珍重之躯,怎能——”
一语未毕,世子已经抬手一记马鞭,抽得壮汉一个趔趄:“军中只有主将,哪里有什么世子?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壮汉的话被拦腰截断,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完全足够——在系统的大纲中,那个病娇深沉用兵如神的男主高铎,就是北朝齐王的世子!
餐桌旁安静了片刻,众人齐刷刷的转头看着沐晨。沐晨迟疑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下了最终的决定:
“……撤销导/弹,改为执行b方案吧。”
不知怎么的,他语气里似乎有一丝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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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岸的高铎怒气横溢,扬起马鞭抽得家仆连声惨叫,浑然不知自己的性命曾危若累卵,全仗着这家仆的一时口误……他发狠的抽了几鞭,好容易发泄了被父亲下属连连阻碍的怒气,才松开鞭子稍稍吐气。
高铎环视左右,正想仗着主将权威强行发令,忽地皱了皱浓黑的眉毛。
“什么声音?”
旁边的亲卫悚然而惊,转身便将世子团团围住。然而众人左右张望,却只见到四周夜风徐徐,没有一丁点的异常。
但高铎的眉毛却皱得更紧了。
“不是在这里……不是在地上。”他缓缓说到:“是在——天上?”
众人纷纷抬头,然而头顶只有柳叶潇潇,枝条随风飘舞。
高铎同样抬头仰望。除了柳叶与夜风之外他一无所获,然而耳边那细微的嗡嗡声却越来越清晰了……他侧耳细听片刻,却始终分不清这声音是什么来路。一年之前父王曾经送他一只极神骏的海东青,振翅时声音与这差相仿佛,却绝没有这样平稳、单调、怪异的频率。
高铎沉思片刻,正想叫个亲卫上树查探。然而他刚刚开口,却闻到了一股清新柔和,极为甜美的气味。
这味道沁人心脾,高铎只觉醍醐灌顶心旷神怡,忍不住深深又吸了几口。香气入喉刹那间消弭无踪,高铎愉悦轻快之余,忽地想起了一件小事:
……这里怎么会有香气?
——这是他尚且清醒的脑子中转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餐厅长桌边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围观的众人笑容满面,有的甚至举起了可乐罐——先前预演整场战争,如何活捉男主就是最麻烦的环节。虽然他们在现代拿到了最有效的强力麻醉剂,但实践中仍然很难避免意外。现在能一气拿下如此顺利,
这次行动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大半。
“——还不能放松,还不能放松!”向亮击掌吸引注意:“现在我们要收拾掉剩余的士兵,尽量解决敌方有生力量——”
他点击放大了屏幕。从视频上判断,男主高铎带领的这支军队倒的确是精锐。在极为短暂的慌乱之后,已经有四周的哨兵反应了过来,迅猛爬起拔出武器,扑向柳树下昏迷不醒的将领——然后在树下仓皇张望片刻,立即软软倒地。特制的麻醉剂效力十足,哪怕被夜风稀释了数十倍,也能在半分钟内干翻一只河马。
眼看着前面莫名栽倒了好几个,后面冲来的哨兵终于有了迟疑,放慢了脚步拔剑四望。但望来望去也只有夜色深沉,看不到一丁点攻击的痕迹。正在彷徨犹豫之时,只听上方噼噼啪啪一阵爆响,流星一样的洒下了无数火雨!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根本来不及反应——起初他们还以为是伏兵射出的火箭,但很快凄厉的惨叫声与爆炸一同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人忽地身形一顿
,而后像是倒伏的麦子一样扑在了地上。更准确来说,是只有一部分的人体扑在了地上,他们身躯上的某些不大牢靠的零件已经随着火雨飞旋而出,泼洒下了满天的血雨。
这支部队是齐王为爱子挑选的精锐,军中人人带甲各个持械。但在军用无人机的大口径弹药前,这些前工业时代的金属制品并不比纸更坚固。
从天上喷射而来的火雨随着血雨一同移动,织就了一张极为狰狞的死亡之网,搅碎了从箭矢到飞石的一切反抗。直到此时。被异象震恐得两脚发麻的老兵们才反应过来,发一声喊后齐齐转身逃遁——他们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但他们见过用刀杀的人见过用剑杀的人见过用锤杀的人,却从没有见过被从天而降的火雨撕裂身体五马分尸的死法!
这不是凡人的手段,这是邪神这是怪物,这是经书里讲的住在阿鼻地狱的天魔!
刀剑可以砍杀凡人,怎么能对付怪物?
士兵们的惨叫凄厉绝伦,四散狂奔时只恨少生了两条腿。然而他们奔跑不到百步,前方已经嗡嗡响起了彼此应和的发动机声——然后喀的一声武器上膛,喷洒下了数百条扭曲着的火蛇!
整场战争中控制局势的无人机可不止一架。悬停在柳树上空的只不过是先遣侦察,随后赶上的才是真正武装到牙齿的大杀器!
这一次没有什么满地倒伏哀嚎惨叫的戏份了。奔在最前面的兵卒来不及反应,迎头已经被火蛇扑上。然后噼啪一声爆炸声响,空中只有四散飞溅的血肉骨骼——侦察型无人机为了控制重量,配备的只是10毫米左右的弹药;武装无人机纯粹追求杀伤,装备的却是30机炮。被这种东西擦上一星半点,基本不可能保留下什么完整的东西……
于是第二次哭喊随即爆发。但士兵们已经晕头转向两腿发软,只能哆嗦着互相倚靠。这些人惊恐的看着方圆四处无所不
在的凌厉火网,以及在爆裂中崩裂的草皮与泥土,再没有一丁点奔跑的勇气了。
至此,无人机的包围网已经织好。喷吐的火焰倾泻而下,从四方将这数百残兵驱赶分割,团团困在了野草地里。而后柳树上的侦察无人机盘旋而下,开始播放提前预备好的录音:
“丢下刀剑,投降免死!丢下刀剑,投降免死!”
这响亮的喊叫瓦解了士兵的防线,渐渐有人丢下刀剑,哆嗦着对空中举起了手。但被齐王挑选来的毕竟是精锐,还是有些士卒血气上头,忍不住弯弓搭箭,要射下空中这怪异的妖孽——
然后他砰一声爆成血雾,溅了旁边的人一身。
这一炸成了最后的稻草,还僵持不动的士卒脚下一软,终于跪倒在地。
在丢掉武器时,这些刀口上舔血的老兵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萦绕着一个念头:
这是,这是天老爷在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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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机的ai在场地上扫描了一圈,确认已经没有任何带着武器的士兵。而后它缓缓降落,将剩余的麻醉剂全部喷洒了出来——这些剂量不足以麻醉场下的数百人,却能降低他们的行动能力,方便穿越者们接管俘虏。
眼瞧着屏幕上麻醉剂喷射完毕的信号,屏幕前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结束了。”王治喃喃道:“是吧?”
“……差不多。”向亮道:“等无人机巡逻一圈,确认北岸没有接应的敌军,我们的行动队就可以出发了。”
考虑到战争中要接收俘虏,向亮特意挑选了五十个民兵与五六艘大船,等北岸战场完全落入控制,就派人渡河转移俘虏。
“那也不需要多久了。”沐晨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九点零五。如果从无人机起飞算起,这场战争打了大概两个小时……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要熬夜呢。那么大家如果没有别的事,现在可以去洗漱睡觉了。明天还要办事呢。”
这句话说完以后,餐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彼此相望,却没有谁动弹一下。这种怪异的气氛十分隐秘,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战争打得太快,太没有实感了……此外,在场的毕竟都是养尊处优的现代人,虽然刚刚的监控画面已经尽力规避了血腥场景,但仅仅是凄厉的哀嚎也叫人心悸。
“……大家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沉默片刻以后,还是向亮打破了寂静:“我问过易诚,五六年前北朝也曾经渡河南侵,所过之处无不残破。他说他曾经亲见北朝的士兵将婴儿抛在空中射箭取乐……我们在这里开每的一枪,都能拯救拯救成千上万的人。大行不顾细谨,不必太放在心上。”
大厅内又沉默了一会,最终刘铭开了口。
“其实吧……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也不觉得有什么压力之类的。”他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就是这些叫声确实瘆人,还有血肉横飞的……就我个人来说,这事就像看了恐怖片一样,知道没什么,但心里确实害怕。”
他这句话说出来,周围几个人纷纷点头,显然心有戚戚焉。
沐晨愣了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刚穿越来时也被乱兵吓得魂不附体,只不
过后来渐渐麻木而已。他一念及此,立刻开口:
“既然这样
,需不需要和现代做一次通话,找位心理医生谈一谈?”
刘铭赶紧摇头:“——这就不必了。我自己知道怎么调试。就是,就是一时半会心有余悸,恐怕睡不好觉……”
沐晨皱了皱眉,尚未开口,刘铭已经抢先接上了话:
“当然,就是一点小情绪嘛,也用不着药物之类的干预。就是,就是我觉得啊……今晚可不可以大家睡在一起?”
沐晨呆了一呆,转头一望,竟看到好几位顾问都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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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只是隔岸观火,尽管众人遭到的冲击不小,但总算没有谁出现战场ptsd。但战后沐晨批阅报告,却觉得自己快要被系统搞出ptsd了!
简单来说纸里包不住火。高铎被带回江陵城单独关押,没用多久就知道了自己是被衡阳王所俘虏。然后沐晨眼前红光一闪,系统凭空浮现,以下贱到令人发指的口气提醒沐晨,男主对他的好感度已经到了-99。系统还额外附赠了详细介绍,告诉他好感度-99是因为只能测量到-99,实际上的好感度还请自己揣测。
然后沐晨当场泼了它一杯开水。
数日以后,沐晨就知道了男主对他的好感度到底有多少——按照南北朝惯例,高铎这样的勋贵子弟就是被俘也有特殊待遇,需要沐晨亲自审问。但男主被五花大绑压上来以来,抬头看到了堂上的衡阳王,于是嘴巴一张就是一口口水,差点没溅到沐晨脚上。
不过沐晨倒没怎么生气——实际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呢,舒白舒医生已经一冲而上,干净利落地处置了这样藐视防疫条例的可耻举动。舒医生戴上手套凌空一个大逼兜,扇得男主的脑袋向左一歪,白皙的脸上霎时间肿了一半。
然后男主挣扎着转过了头,挺直的鼻梁下两道鲜血蜿蜒滑落,颇有白雪红梅的美感。
沐晨愣了一愣:“他这样……没事吧?”
“喔,没事。”舒白脱下手套,语气平静:“这是我一个当牙医的朋友教我的。对准脸上几个神经丰富的穴位扇耳光,那效果就和拔牙差不多,但不妨碍说话。”
沐晨打了个哆嗦,心中竟然罕见的有了点同情。
舒医生的保证果然可靠。男主晃晃悠悠昏了半分钟,很快又恢复了精神。这一次他倒不敢随吐口水了,不过换成了另一种方式倾倒垃圾——高铎嘴巴一张,滔滔不绝的喷出了长篇大论的脏话,从沐晨祖宗十八代的低贱出身骂到了他本人的阴阳人相貌,又从阴阳人相貌骂到他手段的卑鄙无耻下贱龌龊,居然偷施阴招以毒物暗算自己,果然是
人如其貌……
这一次沐晨就更没感觉了。他在网上纵横多年,什么样阴阳怪气的祖安烂梗没有见过?就凭古人那点可怜的脏话词汇量,压根就破不了他的防。甚至沐晨仔细分辨,听到骂南朝皇帝的祖宗十八代还想鼓鼓掌——你说能生下以刘子业为原型的宝贝太子,那祖上得有多积德啊!
等高铎骂了七八分钟停口喘气,沐晨终于敲敲几案,提到了一个男主反复纠结的点:
“你觉得我是下毒害你?”
“竖子,鼠辈!奴子!”高铎的怒气勃然而起,白皙通透≈ap;303
40;肌肤上绽出了青筋:“你用下贱招数将爷爷我迷晕绑走,敢做还不敢认吗?!狡诈小人,狗豸不食!”
“我又没说我不认。”沐晨打断了他:“既然这样,那我直接摊牌好咯。没错是我下了药把你带来的,怎么样?”
大堂中稍微安静了那么一刹那。高铎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无耻的人。眼见着高铎哆嗦着还要开口叫骂,沐晨随意招了招手,向亮立刻上前,伸手轻轻一捏,咔一声给男主的下巴脱了臼。
“带下去吧。”沐晨打了个哈欠,“也别虐待俘虏,我们还等着他吐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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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但穿越者们并没有从俘虏口中挖出什么消息——在现代的审讯手段下,这些人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从综合分析的结果判断,他们仅仅是齐王为了锤炼爱子而专门组建的精兵,并没有参与到整个南北会战的具体部署中,能够掌握的东西非常之少。
这种结果倒是给了穿越团队意料不到的挑战——根据系统的提示,他们对男主的打击只不过是主线剧情里小小的波折,南北双方大规模的战斗仍然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不会因为一个贵胄子弟的失踪而改变。但这样规模的战争波及极广,如果稍有不慎牵连进去,他们一个月的成果可能会被全部毁掉。
向亮在军事会议上对此下了论断: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弄清楚北朝军队的布置。
这种严肃的表态制造了相当的压力,但偏偏穿越者们束手无策。北朝调动部队的地点实在涉及太广,无人机很难完整侦察;现代人与中古时代格格不入,依靠人力搜集也不现实。但如果坐在战争迷雾里一无所知,风险又完全不可控制。
思来想去,沐晨终究还是咬牙低头,掏出了十五积分向系统置换了关键线索——根据系统的奇葩规则,为了所谓的“戏剧性”,它不能向宿主提供情报;只能引导情节走向与剧情发展,间接让宿主获取
消息。
三天之后,这个间接提供情报的关键线索终于上了门。
自高铎的军队被消灭以后,江陵城的控制稍微有所放松,但出入仍需盘查。当日辰时二刻,把守城门的卫兵就拦下了一个衣着整齐的小厮。这小厮手拿着一封名刺,口口声声说自家主人要谒见衡阳王,烦代为通报。
一盏茶时间后,这张名刺就到了沐晨手中。他展开之后粗粗一扫,立刻盯住了名刺的题款:
“小人郭照再拜问衡阳王起居”
沐晨眯了眯眼,转手将名刺递给了向亮。
“线索来了。”他敲打着桌面:“按系统的介绍,这个叫郭照的人是穿梭南北的巨商,与两边的权贵都有交集。他身上一定会有消息。”
向亮接过名刺,微一沉吟:“这是个什么人?”
“不太清楚。”沐晨微微摇头:“但从系统的介绍看,这人相当……有野心。”
辰时七刻,衡阳王垂恩下了谕令,命郭照到江陵府衙拜谒。青衣小厮唯唯领命而去,片刻之后碌碌车轮上响起,十余辆马车从城外一字排开,川流逶迤驶进了城门。随侍两侧的骑士周身皮甲,□□的高头大马雄壮健美、步调
一致,惊得两边的百姓啧啧称奇,忍不住地围观张望。
不过盏茶功夫,这浩浩荡荡地车队就已停到了府衙正门。而后中间大车上帘子掀开,一个高瘦的男人跨下马车,快步走入府衙大门。
虽然在外面如此阵仗,但男人刚一进大堂,便立刻下拜叩头五体投地,恭恭敬敬行了谒见宗室的大礼,再拜愿衡阳王安泰。
沐晨倚在几案后,仅仅是随意点头嗯了一声,便扶着向亮的手起身,径直转进了身后的屏风。
南北朝时士庶之隔犹如云泥,清流多以通晓实事为耻。纵使郭照如何长袖善舞富甲天下,在衡阳王面前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浊品。沐晨肯拨冗见上一面,已经算是意想不到的恩赏。
因此,见面之前王治就曾千叮万嘱,要他一定得拿出最傲慢最无礼的态度才是正理。如果顺嘴多谈上两句,恐怕郭照自己都要疑神疑鬼、惶恐不安——以他的身份地位,能与王府属官对接,都算是高攀了。
不过整个场面仍然需要沐晨随时跟进,因此顾问团紧急调度,将大堂的屏风给换成了装饰好的单向玻璃。
果然郭照从地上爬起,又叉手低头,团团对着大厅里留下的几位顾问行礼。
须臾礼毕,负责总览此事的王治终于开口:
“郭郎君,你不远万里到江陵来,又
口口声声要拜见殿下,意欲何为?”
王治现在的身份是王府长史,论地位较郭照更高,因此将口气调整得颇为倨傲。
郭照俯首长揖,姿态恭敬之至,一开口却是语出惊人:
“在下奉北朝齐王钧令,至襄城为世子传递消息,不料寻访数日齐王世子渺无踪迹。因此昧死再拜衡阳王府阙下,伏请大王稍行方便。”
大堂中稍微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王治开了口:“既是北朝世子,与衡阳王府又有何干系?你若满嘴胡话、虚言欺诳,真当殿下没有杀人的刀么?”
他这句话凌厉狠辣,但着眼点却在“虚言欺诳”上,郭照自然是一听就懂。他抬头谦卑一笑,却是啪啪拍了两下手。片刻之后,一只土黄的小狗哒哒哒哒迈着步子冲进大堂,在郭照脚下摇着尾巴打转。
“府君容禀。”郭照叉手道:“这是在下调训的一只灵犬,最善辨识各种气味。此次世子领命出征之前,齐王妃曾求了一枚龙脑香雕刻的神符,嘱咐世子定要贴身珍藏。龙脑香香气特异,最能隽久。我带着这灵犬在两岸搜寻数日,才终于找到了江陵城上……”
王治不由愣了一愣。因为现代人的道德原则,他们抓捕了俘虏以后仅仅没收了兵器,并没有搜查贴身财物。想不到这么一点疏忽,竟然也被人顺藤摸瓜。他看了一眼那只轱辘打转的黄狗,语气却急转直下:
“郭郎君倒是机巧百出。但南北本属世仇,两国交兵无所不用其极。殿下既为藩属,抓捕北朝世子,本就是分内当然之事。足下以此诘问,莫非要为北兵张目么?”
这句话已经近乎质问,两边全副武装的战士登即会意,振甲出声,以作威慑。
郭照神色不动,只是肃然拱手,语气不急不缓:
“上禀府君。两国聚兵决战,天下九州都要惊动。这是何等的大事,郭某鄙贱伧俗之人,怎敢妄加置喙?只是齐王世子年少无知,不过寻常一贵胄子弟而已。纵使擒获,也不能光大殿下的声威。况且齐王手握重军通晓战事,数十
年来纵横无敌,若是怜惜爱子一怒发兵,恐怕江南要流血漂橹了。”
他说着再次下拜,语气诚恳:“如若殿下能网开三面,怜齐王妃哀哀舐犊之情,思禹王化干戈为玉帛之至意,郭某愿效犬马之劳,渡江北返游说齐王,必令北军约束部众,兵锋南下,不得丝毫干犯江陵。”
说到此处,他停了一停,又加上了更多的筹码:
“郭某行游天下,珍藏颇多。若殿下愿施非常之仁,小人愿献三件奇宝,以为世子赎身之
费。”
他一言既出,堂内寂然了片刻。王治微微眯眼,心想这姓郭的倒确实有长袖善舞勾兑往来的本事,短短几句话里威逼利诱再动之以情,俨然有战国纵横家的风范。要是堂里坐着的真是原装衡阳王,恐怕真要被压得交出人质。毕竟北方强盛南方衰弱,确实不能与齐王争锋。
但堂内的可没人吃这一套。王治回头看了看屏风,断然一声冷笑:
“郭郎君倒真有经商的天资。这份避重就轻、买低卖高的本事,怕是陶朱公都要瞠目于后。齐王威重令性、权移人主,他膝下百般怜爱的独苗,才只是寻常贵胄么?吕不韦一见子楚,立知奇货可居。能立国家之主,其利无可计数。足下只肯付三件玩物,未免过于吝啬了吧?”
郭照整衣肃容,恭敬开口:“那么府君又要多少报偿呢?”
王治淡淡道:“足下既能往来两岸,游说齐王,想必也知道北军的动向。我们独守江陵,心下实在不安,想打听打听北军调动,方面稍作预备,足下以为如何?”
郭照面色微微一动,眼神之中却明显有了犹豫。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拱手:“这恐怕……”
“郭先生又不吃北边的俸禄,何必替他们尽忠?”王治抢先开口,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再者,商人逐利天经地义,卖卖消息有何不可?南北悬隔彼此敌视,谁又能知道郭先生泄露了什么?我们兵力不足,只求自保,绝不会透露郭先生的一点影踪。”
说着他嘴角翘起,似笑非笑,语气略带嘲讽:
“——再说了,莫非郭先生经商数十年,就真的这么老实,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事情?”
这一句话直击要害,但郭照低头沉默,却还是一言不发。俨然并没有被说服。
屏风之后,沐晨与向亮对望一眼,终于决定执行他们刚刚拟定的备用方案。沐晨微微一声咳嗽,抬手敲了敲屏风。大厅里郭照周身一震,迅速又下拜行礼。
“郭卿。”沐晨的声音平缓柔和,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慵懒开口:“你的难处,我也知道。寡人生性不喜欢勉强,郭卿要是实在不愿,不妨换个条件,如何?”
郭照匍匐叩头,五体投地:“请殿下垂示。”
沐晨点了点屏风,继续装出那种午睡刚醒的口气:
“也没什么。方才我百无聊赖,听到郭卿说手上有数件珍宝,心下也颇为好奇,因此突发奇想,想和郭卿比一比宝贝,赌个彩头。郭卿以为呢?”
郭照似乎大吃一惊:“赛,赛宝?”
“不错。“衡阳王淡淡道
:“就仿当年石崇王恺的典故,我们各出三件珍宝,彼此比试。三局之中,寡人若是赢了一局,便请郭卿说一个北军的消息。反之,若是寡人输了一局,就让郭卿与俘虏见面;输了两局,就许郭卿传递东西;若是输了三局,郭卿便能领着俘虏自去。无论输赢如何,我都让俘虏报一个平安。怎么样
?”
郭照又卡住了。然而这一次沐晨隔着玻璃仔细打量,却明白无误地看到了郭照脸上地挣扎。系统提供的消息确实准确无误,这个郭照野心极大赌性也极大,听到赌赛便难以自拔。再说他这样的巨商本就要结交各方权贵,这一次赌博即使不胜,也能搭上衡阳王这条线,并不算空手而归……
果然,郭照再次叩头:
“小人遵令。”
“……那就好。”沐晨躺了下去:“仓促之下不易预备,两个时辰后再来斗宝吧。郭卿,你先去下去歇息。”
等到郭照倒退着消失在大门口,沐晨终于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推开了屏风:
“立刻准备和现代联系,快!”
·
郭照第二次造访府衙,那阵仗可就更为惊人了。这一次围绕着他的不再是精壮侍卫,而是左三右三一共六个美人,行动之时弱柳扶风娉娉婷婷,看得众人都愣了一愣。这六个美人众星拱月一样将郭照送上大堂,而后一齐跪下,在台阶前匍匐成了一排。
主持斗宝的王治微微一呆:“……郭郎君,你这是干什么?”
郭照赶紧行礼:“上禀府君,这是在下□□的几个婢女。昔日石崇姬妾踏香无痕,纤若无体,后世不可再得。在下苦心许久,反复琢磨,才终于练出了这么几个看得过去的人物。”
王治眨了眨眼,才终于记起踏香无痕的典故——西晋石崇喜爱美人纤瘦轻盈,于是在象牙床上撒下沉水香屑,踏过之后没有痕迹的能得珍珠百粒。他目光一扫,果然看到台阶下的美人瑟瑟发抖脸色青紫,手腕脚腕纤瘦得骨骼突出,俨然是严重节食后的营养不良。
王治收回目光,心中嫌恶厌烦,却已经猜到了郭照的用意——上午沐晨不过随口一提石崇,他现在就能搜罗到宛如石崇姬妾的美人,这份逢迎的功夫也算是无与伦比。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在场恐怕没有一个人还对他有好感。
“石崇死于非命,郭郎君也不必这么自比吧。”他淡淡道:“现在时辰已到。依双方约定,斗宝共为三局,顺序为绸缎毛料、玉石、珠宝。主随客便,请郭郎君先出示宝物吧。”
郭照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是笑逐颜开。他
伸手击掌,匍匐的美人立刻起身,恭敬地奉上了一个镶满宝石的金盒。郭照按动宝石开启机括,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条雪白的……披肩?
在场众人(包括屏风后的沐晨)都有些吃惊,但无论如何抬头细看,却也只能看到这披肩轻柔缜密颜色干净,好料子是好料子,但无论如何算不上什么珍宝……难道郭照打算直接投了?
却见捧着金盒的美人小心退下,身后又转上来一个手持羽扇的侍女。这侍女举扇用力一挥,那披肩竟然翩跹而起,在空中猎猎飞舞!
侍女扇了几扇后垂手止风,那围巾仍然当空飘舞,片刻才徐徐落下。
郭照笑意盈盈,将围巾珍重叠好,放回金盒。他叉手行礼:“这是在下于巴蜀一带买下的宝物,柔软轻飘若无物,团成一束可以穿过戒指。虽然极轻极薄,保暖却是无与伦比,在下曾在披肩里裹了一只鸡子,数日以后,这鸡子竟然自行孵出了小鸡。”
屏风之后,刘铭忽然啊了一声,伸手抓住了向亮的胳膊:“这他妈是沙图什!藏羚羊绒做的!”
沐晨呆了一呆。沙图什他不明白,但藏羚羊绒他可一清二楚。以中古
时代的运力,要从青藏高原运下这么一件东西,那确实是绝世的珍奇了!
大厅里的顾问们同样用耳机听到了刘铭的低呼。王治稍微一愣,终究还是神色不动,抬手叫士兵送来了衡阳王府的珍宝。
只不过这件宝贝就没有美人护送的体面了。王治直接打开了送来的铁盒,取出了一件轻薄飘拂的丝绸长裙,裙面上是一朵半开半闭的菡萏。郭照抬眼一看,嘴角立刻就有了笑意。
“织造巧夺天工,颜色如此鲜亮。”他柔声道:“这的确是极好的丝绸。”
但极好的丝绸而已,怎么能算是珍宝?
王治呵了一声,抬头又拿起了早就备好的蜡烛。他将烛火拨旺,凑近裙面微微晃了一晃。
片刻之后,却见长裙上的颜色悄然变化,半开的菡萏似水中起伏,渐渐吐出了粉红的花瓣。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半开的菡萏已经完全绽放,成了亭亭玉立、浓淡怡人的荷花。
如果细细嗅闻,空气中似乎还多了一丝荷花的香气。
王治终于露出了微笑:
“现在豪富之家的规矩,衣服要与时令契合,一日之内就要更换数次。我们殿下以为太过繁琐,细心搜罗,找到了这件衣服……”
他转眼一望,却见郭照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一碗茶都已经扣在了身上,浇得半身滴水。直到数息以后,郭照才仿佛如梦初醒,
低声开口:
“这,这是怎么织的?”
王治笑容加深,却丝毫没有开口。当然,他实际也无法解释——这是沐晨用积分兑换了与现代的紧急交流后,中科院送来的宝贝。据他们说这丝绸是基因工程的伟大成就,蚕丝里天然就带有能在不同温度下变色与挥发的特殊蛋白基团,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这种降维打击实在不讲武德,所以王治决定一笑而过。
郭照惊愕了良久,终究还是认赌服输。
“殿下的珍奇天下无双,我大开眼界。”他默默片刻,才艰难开口:“北兵现在屯师江夏,蓄势待发。一月之内,便要大举进军。”
说罢,他打开盒子,取过藏羚羊绒的披肩,伸手一撕两半:
“既然不是天下无双,就不必现眼了。”
王治微微眯眼,语气依旧平淡:“那就开始下一轮吧。”
郭照挥了挥手,叫美人送来了下一个金盒。
这一次取来的是块玲珑剔透的美玉,阳光之下玉质莹润光泽,中间却有一丝摇晃起伏的殷红。
站立在侧的刘恒扫了一眼,脱口而出:“血玉?”
郭照颔首:“府君好见识。这是我重金收来的一块血玉,每到深夜月起,还会有细微的红光。依方书中服食法所言,长久佩戴还可延年驻颜……”
刘恒笑了一笑,没有说话。这血玉珍贵倒是珍贵,不过竟能夜晚发光,八成是带有什么放射矿物,亏得他还敢长久佩戴。
王治再次击掌,召唤来了第二个木盒。盒子内以丝绸填充,里面却是个平平无奇的青玉深盘。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郭照屏息钳口,看着王治将青玉盘摆在几案上,徐徐浇下了一碗热水
,而后伸手轻轻摩挲边沿。
刹那之间,盘中无数水珠竟然鱼跃而起,在空中跳跃飞舞彼此撞击,而后雨点一样洒下。滴落的雨点在玉盘边缘敲击滚落,奏响了一连串的旋律。
饶是郭照心中有所预备,见到这种奇物也是惊骇之极。他猛然起身仔细打量,却见青玉盘壁薄如纸胚,玉质又是浑然一体,决计不可能隐藏任何的机关。郭照瞠视良久,终究还是缓缓跪下,长叹了一口气。
“……鬼斧神工,一至于斯。”他哑声道:“在下心服口服。”
说罢他抬手一挥,价值连城的血玉跌落在地,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等到美人送上第三个金盒,郭照才缓慢开口:“北军筹谋许久,意图自兖州、豫州两路并发,袭取建康。唇亡齿寒,殿下还请早自为计。
”
王治皱了皱眉:豫州与江陵相距不远,大军南下必然波及,确实是要“早自为计”。
郭照说了这句话之后摇头叹气,似乎是觉得自己即将惨败,终究心意难平。虽然如此,他还是强提精神打开了第三个金盒,盒子里荧光微微,却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下面垫着些乌糟糟的木头。这样大小的珍珠固然珍贵,但比之前两件却是等而下之,自然更没有胜算。王治唔了一声,正要叫人送来珠宝,忽地目光一凝:
“那下面垫的是什么?”
郭照笑了笑:“上禀府君,这珍珠是极阴寒的深海里采的,要是没有阴湿的物事滋养,便要逐渐干裂,一文不值。在下便找了些古墓里的木头,将它养护起来……”
王治目光闪了一闪:别看这小子说得这般轻巧,八成是干过掘坟盗墓的缺德买卖。但这不是重点……他仔细打量珍珠下的那几节朽木,徐徐开口:“不知道我能不能看一看?”
郭照有点惊愕,但当即命人将金盒送了过来。王治小心捧起,只是抬眼一扫,便觉得血在往头上涌。
“太——太史公。”他喃喃道:“这,这上面的字迹——”
那朽烂发黑的细长木条上,分明是“太史公曰”四个字!
郭照愈发惊愕,但心中也禁不住的得意——他用来养护珍珠的怎么会是一般的烂木头?这盒子里的木头也是身价不菲,但只有精擅文史的高人才能辨识。
这是极为隐晦的炫示。现在衡阳王长史居然一眼看破,他倒也颇为高兴:“府君好眼力。当年五胡南下关中残破,长安古墓皆被盗掘。这就是从汉安平侯墓里挖出来的竹筒,正是《太史公书》。”
王治闭了闭眼,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但他居然撑住了,只是声音有些嘶哑:
“安平侯杨敝,娶了太史公司马迁的独女。”他嘶声道:“所以这是,这是——”
“府君所料不错。”郭照笑道:“我也找人瞧过,说看竹筒的痕迹,九成九是司马迁的亲笔。哎,可惜那一筒实在太多,我随身带的就只有这么一点……”
一语说完,大堂里陷入了怪异的沉默。王治低头凝视金盒,刘恒则抬头瞪着屏风。就连两侧的士兵都站得笔直,丝毫没有移动一丝的目光。
郭照笑了一会,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渐渐僵硬。他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却又说不上任何怪异……如此沉默片
刻以后,屏风后面终于响起了一声轻轻的敲击。
“你赢了。”衡阳王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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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郭照一脸懵逼地接过金盒作辞下堂,王治才长吐一口浊气,转身冲进了屏风。
沐晨还来不及反应,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历史学王博士已经劈头发问:
“我们什么时候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