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这是一种奇怪的跨辈分的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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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太太在重阳节后回到禹州城的,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祭祀活动虽然结束了，登高望远迎着秋风放纸鸢的还是有, 连已经辍学半年有余的戚鸿也随就时同窗出去过两趟, 一方面同老友联络感情，顺带也了解下书生圈子在捣腾什么。
捣腾什么呢？
首先宗平那边又推出新诗了, 和上回一出一整册相比，这次量小了很多。
九九重阳嘛，他就推了九首，做成折子模样, 外壳上包菊纹布, 里面用飘金纸，做得十分高档。折子做出来还不是直接卖的，说是给客人的礼品。
在文心坊买足一定量的东西就可以转一次转盘，那个转盘上有很多格子, 便宜货占的格子大, 贵物占的小, 这个重阳限定大儒诗九首在那么大的转盘上居然只占了指头那么宽一溜，能抽中的机会可想而知非常小。
这还不算, 宗平那家伙还拉出横幅写上限量九十九份，绝不加印，错过再也没有。
横幅一拉上, 样品一出来，立刻吸引了全县文化人的关注。
唔……
不止文化人，有钱老爷们也爱赶这种热闹, 他们就喜欢收藏大家都稀罕都抢着要的东西，能搞到一份好像脸上格外有光。
重阳节, 一个祭祀、敬老、登高怀远的庄重节日，在宗平的主导之下过得格外的闹腾，他提前预热，并在重阳当日开启活动，直接摆出特制的大转盘，那个硕大的转盘是木板制成的，拉墨线用刻刀划分出格子，格子里面写明了转到该区域可以得到的礼品，看起来特别的公正公开。
这是这边第一次有人用转盘抽奖，事实证明一切具有赌性的活动都很容易令人沉迷。
那天好多人把手上全部的闲钱都砸进去了，还安慰自己说这和直接赌钱不一样，赌钱输了血本无归，这个转盘是买东西到一定量之后赠送的，是白得的机会，哪怕没转出大奖也不会亏。毕竟买到的东西是实打实的，虽然买得多一点，也没关系，文心坊卖的都是文化用品，书籍并文房四宝这些，任何一样都是放得住的，大不了一口气把明年要用的都买齐，然后慢慢用。
这种白给的抽奖机会可不多，刚才就有个撞大运的直接抽中了一两银子。
三百钱的也有两个。
那个菊纹布做封飘金纸做内页限量赠送的诗九首更厉害，有个勉强凑出一次机会的居然撞大运转出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就转出那一份，已被戏院的邱老板买去，一口价出到十两银子……
搞抽奖的精髓是什么？
是无所谓爆大
奖的几率多低，那分量必须重，要很吸引人，让人萌生出“万一我中了就能赚一大笔”的念头，加上当场就有开出大奖的，绝对上头。
到后来，随着兑奖的人变多，本来想着提前把来年要用的文房四宝买齐的人都落后了，时髦的准备把钱整个压上去，买回来的东西也不是非得自己用啊，甭管书籍或者文房四宝都能转手……
像这种想法正常看来是不理智的，你只想到可以转手，不想想转手有那么容易？
首先长阳县城的文化人都卖疯了，大家都囤下了很多，短时间内用不完那么多。
其次就算到其他地方去卖，别地儿没有售卖文房四宝的店子吗？为什么非得要买你的？要让人动心总的有个突出优势，简单说价钱要实惠，让人感觉买你的有得赚……用正常价钱买来，将来可能面临必须要便宜点卖出去，不便宜的话也得有卖有送，那不还是亏？
这个白送的抽奖，看起来怎么都是赚，本质就是诱惑人去买短时间内用不上或者用不完的东西，赚的能是买家？
赚的是文心坊。
宗平都不担心他们一次买多了之后很长时间不来光顾，节日那么多，他可以变着法出限定。这次是重阳诗九首，下次就是新年诗六首，还有上元诗三首，明年天热起来之后做一批题诗的折扇搞个折扇盲盒……到时候应该都不在县里面了吧，怎么都该扎根府城。
之前宗平送中秋节礼来的时候不是让戚敏看过吗？
当时戚敏就看出，他赚钱的脚步不会停，之后挨骂也不会少，那个阵势甚至不是之前可以比的。当时戚敏就寻思了，这家伙又准备干什么缺德事？万万没想到，他搞起了抽奖+限定+盲盒。
现代人见识过各种套路之后都还是顶不住的东西，这边没见过大世面的能顶住？
能才奇了怪了。
戚鸿本来没想那么多，只是把听同窗旧友说的这些转述给妹妹，感叹道这个宗平还真有点东西，自从他成了金家准女婿，文心坊的花样是越来越多。本就是本县第一大的文墨店，如今生意越发红火，尤其重阳搞的这个抽奖，好不热闹，出了极大的风头。
戚敏：……
“哥哥这是对他改观了？”
“也称不上改观，只不过对你给他批命的内容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之前你说他虽然缺德，但很有些手段，寻常人斗不过的，我听了还没感觉。”
戚鸿确实小看过这个宗平，但仔细想来不能怪他，毕竟从他的角度看来，宗平每次来找妹妹都是听一顿阴阳怪气，从来没讨得好
处，听了讥讽还得老老实实送上孝敬……
就这种软骨头，哪个会高看他？
这一次由宗平主导，文心坊搞了个大阵仗，听说那天场面很失控，起初大家还会仔细去挑选自己想要的，挑着凑够可以去抽奖的钱数。后来变成进店随便拿，有什么拿什么，听说文心坊把仓库里存货都搬出来，卖到全面断货才打住。
他们家可是做文房四宝书籍类的，铺子开好多年，以前从来没被人搬空过。
这下子戚鸿惊觉宗平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人在敏敏跟前一副窝囊样那是有所求并且骗不过。
……
“妹你杀他太多次威风，使我觉得这家伙就是戏台上的丑角，鼻子上抹着白.粉逗人发笑来的。今次才发现他还有这种智慧和手段。”
戚敏挑眉：“我记得智慧是褒义，作赞许用，这词儿也能用他身上？我光听你说不需要看谁的相就知道他马上要声名狼藉，想出这种花样来刺激买卖，带着县里那些冲动花钱，在他铺子里做事的肯定扯着嗓子喊错过这次再没有下回，那么多好东西白送了，实际你想想有多少抽中大奖的？文心坊或许会在抽中大奖那极个别人身上亏点钱，这部分靠其他疯了似的扫货的就能填上，卖给读书人的东西利润本来就大，比吃食和日用都要大，他们仓库里的存货都卖空了，正常县里再翻一倍的学子也不可能给他清仓，那有多少人买了他们用不上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要从读书人身上刮钱是真的容易。
因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各家的读书人都很金贵，他们通常不事生产不理俗务在考出功名之前往往是被全家供养的。
自己不挣钱的人，往往也不会心疼钱。
各家爹娘总是会说“儿你用功读书就好其他一律不需要操心”“儿你要什么告诉娘”“咱家再苦也不会苦了你”……
被这样关爱着长大的很多都没有的钱辛苦的概念，他们又没辛苦过，通常只要开口就会有的。这次也是，只要和家里大力吹嘘那个诗九首的分量，告诉家里只要能抽中一册通过出借或者邀请别人一起阅览就能大大拓宽人脉顺利交到本来不容易接触的朋友，对将来的发展起到很好的作用……
只要这么说，家里多半都会支持。
这一下就富了文心坊东家。
戚敏知道被礼品诱惑稀里糊涂买回去很多不必要的东西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购物节当下：冲！
冲完吃土之后：骂！
跟着就会有人清醒过来，带着头全方位多角
度的批评为捞钱无所不用其极的文心坊，重点应该是宗平。怎么说呢？虽然戚敏通过相面看出金家人都有点面热心冷，不是真的善人，但他们过去确实经营得不错，哪怕背后有些手段但看起来是厚道的，现在突然变这样还能不是受了这个未来女婿的影响？？？
这笔账算给谁？
——必然宗平。
“他那个精装的重阳诗九首没抽完吧？”
“好像是。”
“那你等等，他下次过来说不准会带一册。先把价值炒高，再拿来送人，这很符合宗平做事的风格。你和咱爹加一起我们这里两个读书人呢，就算不喜欢他也会喜欢那些诗的。”
戚鸿无法否认。
那些诗他读着确实不错，他都颇为喜爱，更别说秀才爹。之前那个诗集出来之后秀才爹陶醉好多天，平常不怎么出去的还特地去见好友，就为了一起诵读品鉴。
宗平要是把最新那个限量九十九册的送来，老爹必定又要重复上次……
“妹啊，你辛苦了。”
戚敏：……
“不至于，喜欢就收下来，这没什么。”
宗平确实有来找戚敏的计划，但不是现在，要等到金氏本家那边的过来之后，他那个以撮合的方式拉戚敏入伙为本方上保险计划已经启动了，就等金氏本家那边的动作，只要他们派个靠谱的人来，之后由宗平来引荐，可以效仿之前周家的少爷通过看相算命去接触她。
宗平在等。
他没立刻来，反而另外几边的先来了。
首先是许多人意识到买多了文房四宝这些，手头紧想卖二手换回来钱的就不说了，还有一些经济条件比较好，虽然这次祸祸了不少但还比较从容，就有人想到有个地方可以解决掉多出来的这些东西——
可以做人情捐给戚敏她爹的学堂啊！
学堂不就是消耗纸笔最多的地方？
有一些给学堂捐物去了，捐的时候顺便催了下灵签那个事。戚敏不是说要给她爹的学生白送一签？但是因为目前还有在读的，新生其实没到位，有些等不及想问问具体什么时候？
也就是他们捐纸笔催灵签的这日，还有自府城来的书信送达。
这次就不是五房送的，而是四房周芳晴。
周芳晴迫不及待想和戚敏分享她回府之后的小心机，她很高兴为自己争取到一些东西，向戚敏报喜的同时当然也是想对个说法，省得以后稀里糊涂被拆穿了。
得说经过来康平镇这趟，五太太和周芳晴培养起了
一些默契。
她俩一方面为争戚敏“恩断义绝”了，另一方面又同时看穿对方的小心机，并且选择闭嘴，为对方保守秘密。
这是一种奇怪的跨辈分的革命情谊，互相阴阳怪气又互相兜底竟然达成微妙的平衡，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