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特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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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传到张鹤龄兄弟俩耳朵里时都懵了一下。
这事不是他们干的吗?怎么成丘濬这小老头儿干的了?
还有这小老头儿怎么回事,比刘吉还狠,不仅不让他们额外加封,还直接建议外戚不许封爵、不许世袭、不许随意进出宫廷等等。真是太讨人厌了!
张鹤龄兄弟俩便进宫去找张皇后夫妻俩说起此事。
才不是丘濬找人干的,是他们找人干的。丘濬不仅提的建议不中听,连他们的功劳都要抢!
朱祐樘本来正气得不轻,听两个小舅子这么一嚷嚷,才晓得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等听张鹤龄兄弟俩是从文哥儿那儿听说那对对子的,朱祐樘眉头动了动。他说道:“既然不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对子,哪里算是你们的功劳?”他板起脸教训两个年纪不大、脑子也不成熟的小舅子,“何况你们要是敢到外面嚷嚷,就等着御史们弹劾吧,谁给你们的胆子往刘卿家贴那种玩意的?!”
得亏大伙不知道这事儿是他们干的,要不然上书的可能就不止是丘濬了!
张鹤龄兄弟俩听朱祐樘这么一训斥,登时不敢造次了,缩着脖子说道:“我们这不是想气气那家伙吗?不也有人去那姓丘的门前贴这玩意?”
朱祐樘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可千万别再提起这事儿,要不然朝堂上更不好交待。”
张鹤龄兄弟俩没讨到说法,还被朱祐樘禁止再提起丘濬的“抢功”行为,只得灰溜溜地出了宫。
朱祐樘赶走两个小舅子,思量片刻后叫来了锦衣卫。
他一问便晓得丘濬门口那副对联的确是刘吉找人贴的。
刘吉明显气不顺,对致仕之事心怀不满,逮着本来就有点仇怨的丘濬撒气来着。
文哥儿也确实和张鹤龄兄弟俩偶遇过一回,两边聊得挺起劲,就一起去吃了顿饭。
估摸着就是这顿饭上提起了那对骂人对联。
因为第二天张鹤龄兄弟俩就叫人去贴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骂人对子才刚传开,王家那位备受大家宠爱的小神童就在丘家挨了顿打。
从这些消息看起来,那骂人对子应该是丘濬和王家小神童聊天时提起来的。
结果王家小神童在饭桌上分享给了张鹤龄兄弟俩。
丘濬聊得来的人不多,一般人也不会跑去他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不准只和文哥儿聊起过。
于是一看到那对联被贴到刘吉门上去了,他马上就知晓是文哥儿漏出去的,再把人喊过去一盘问就知道这小子到底把对子讲给谁听了。
思及刘吉被要求致仕的因由就是因为外戚封爵问题,丘濬这倔老头登时认为张鹤龄兄弟俩这些外戚是最大的祸根,气得捋起袖子就开始写奏本。
霍霍刘吉也就罢了,居然还来霍霍他们悉心教导的小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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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朱祐樘看了丘濬的奏本还挺生气的,得知个中情由后只觉这都是什么事啊?
两阁老写对子隔空对骂泄愤是人家的事,他两个小舅子居然上赶着卷进去,这是嫌寿宁侯府这个靶子还不够明显吗?
人丘阁老明显连你们间接帮他报仇出气都特别嫌弃!
想到朝堂上接下来可能要针对外戚封爵问题展开一连串激烈辩论,朱祐樘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能轻松劝刘吉致仕,是因为刘吉自己屁股不干净,两边好商好量也算是平和。
可丘濬不一样,丘濬是他亲自提上来的,现在入阁还不到一年呢,要是他敢为外戚之事把丘濬踢出内阁,只怕会有更多人针对外戚封爵问题上书!
有时候这些个文官们头铁起来,一个两个都是不要命的,往往连廷杖和诏狱都挡不住他们进谏。
倒不如继续把丘濬留在内阁稳定一下他们的情绪。
毕竟丘濬人缘一般,站出来应和他的人估摸着也不会太多。
讨论到最后只要从丘濬那一大堆建议里挑几个能接受的来执行,也算是给足了丘濬的面子,丘濬应该也不至于穷追不舍,非要他断绝一切外戚封爵的可能性不可。
朱祐樘拿定了主意,接下来便就着丘濬的奏本开了几次大会小会,规范了外戚的一些逾矩行为。
丘濬知晓没有皇帝的支持想要废除外戚封爵的惯例无异于痴人说梦,见朱祐樘给了台阶下,他也没再坚持到底。
只不过有了这个奏本打底,下次朱祐樘再想乱封,就得考虑一下会不会有人把这事儿翻出来再议一轮了。
文哥儿这几日都在家里养手,也没人给他讲朝廷中发生的事。
等他手消了肿,就亲自写了封信向张仑说明情况,他还在信后附带上好几样自己记得的猫玩具、猫爬架样式,表示张仑可以照着图样做出来,说不准张仑家猫猫会喜欢这些东西。
他在信里再三道了歉,难过之情在字里行间都是显而易见的。
他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张仑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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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好心好意带他练武,他现在却因为长辈的要求不去了。
文哥儿让金生把信送了出去,得知金生把信送到时张仑不在家还松了口气,只觉不用马上面对这次令人难过的“绝交”了。
结果张仑当天下午就给他回了信,说先试着做了个猫抓板,猫猫很喜欢,猫爬架也已经叫人去做了。
接着张仑表示近日的风波他已知情,不会怪他不再登门,不过文哥儿的练武计划最好还是别落下,他会让教习定时过府指点一二。
这样自然就算不得文哥儿登英国公府的门——反正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次,对教习来说不费什么事,就当是这些猫猫新玩具的回礼了。
外面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天气也闷得厉害,已经略带些春末夏初的暑热。他一路跑到丘家门口,脚步一下子又顿住了。
当然,文哥儿要是还想到了什么猫猫新玩具,一定要再写信给他讲讲。
以后他们在别处再见了面,保证还和以前一样。
丘濬没想到张仑竟有这样的心胸,瞧见文哥儿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沉默片刻才说道:“行,那你以后得空便过来吧。”他看了眼文哥儿的手,又问,“手好了吗?”
这时候凉凉的雨滴从天上落了下来,老大几滴雨落在文哥儿头上、脸上、肩上,叫文哥儿一下子回过神来,咻地一下径直跑进丘家家里去。
文哥儿没想到张仑不仅不生他的气,还要派教习过来指点他,一时也不知该惊喜好还是该惭愧好。
因为已经讨论了几天且已经讨论出结果,所以丘濬的奏本早就经由六科廊房和通政司对外公开,王华见事情尘埃落定,便把奏本直接抄了回来给文哥儿看。
丘濬看外面的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便叫文哥儿留下吃了饭再回去。
文哥儿道:“就几滴,我跑得快,它淋不着我。”
可现在丘濬还是上了这么一本朱祐樘肯定不会喜欢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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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濬不知道这个可能性吗?丘濬肯定是知道的。
毕竟丘濬在宪宗皇帝手底下干了那么多年一直在闲职上面打转,最有实权的官职还只是去国子监当个校长,还是朱祐樘继位后才给了他仕途上的第二春,不叫他六十几岁还只是以国子祭酒的身份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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枸杞苗苗也长了许多青青嫩嫩的叶子!
丘濬道:“好了就早些回翰林院读书去,功课别落下了。”
文哥儿见它们没有被风雨打折的危险,才终于放下心来,兴冲冲地和丘濬分享新鲜的枸杞小知识:“我听人说枸杞叶也可以做汤,而且把叶子捋光光再把梗插回地里去,又能长出另一株枸杞来!等天晴了,我们来试试看!”
只不过这也是相对于皇室而言,对于而言同样贻害无穷,外戚封爵并不是惯例,替娘家坚辞爵位的皇后也是有的,只是抵不住开了头就有人求。
他一见着丘濬就凑过去让人瞅瞅砸到他脸蛋上的大雨滴,嘴里还嚷嚷:“下雨了,好大的雨!”
文哥儿没有欺瞒丘濬,把自己忍痛写断交信给张仑的事和丘濬讲了,把张仑不怪他还要派教习指点他的事也和丘濬讲了。他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地征求丘濬的意见:“我这样能算是没登他家门、没应他邀约么?”
外戚之害古来皆有,明朝算是最小的。
另一方面,这些外戚封爵后一没实职,二没本事,根本不能参预军事,得了爵位就到头了。他们平时闲着没事只能收收贿赂买买田,再倒卖倒卖盐引,反正正经事又干不了,不纵情享受、放肆敛财还能咋滴?
他们对他都太好了,他得了别人给他的这么多这么多的好,以后到底能拿什么来回报他们呢?他以后要是没有变成很好很厉害的人,他们会不会后悔现在对他这么好呢?
丘濬给他上的这一课,赌上了他的仕途和圣心。他入内阁还不到一年,手里分到的事情本就不多,若是不得圣心往后便只能当个空有阁老之名的闲人,过个一两年说不准也会和刘吉一样被“劝辞”。
要是自家儿孙这般没规矩,丘濬早就开骂了。可文哥儿就是这性格,谁都没法拘住他,皇帝老儿都不成,丘濬便也不说他了,只叫人那巾子给他擦头擦脸。
可他们最大的“忠”不是皇帝想听什么他们便说什么、皇帝让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而是辅佐皇帝成为一代明君,让江山社稷变得更好更稳固、天下生活得更好更安乐。
丘濬道:“枸杞叶有什么稀罕的,想试便试。”
文哥儿知道老丘为什么这么做,老丘是在告诉他这才是直臣应该做的事,哪怕前面已经有人磕得头破血流,他们也还是该前仆后继地去做,哪怕自己同样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文哥儿决定接下来一定要想办法劝好老丘,给老丘讲讲自己和张仑是坦坦荡荡的“君子之交”。别人对他这么好,他却不能回以同样的情谊,实在令他辗转难眠。
还有丘濬直接扫射全部外戚的壮举。
这样的封爵直接破坏了军功封爵制度,让本来很值钱的爵位变得轻贱了许多——别人九死一生才能捞到个爵位,你生个女儿就有了,甚至还能代代相传,那咱拼死拼活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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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有爵位在身的外戚多了,难道还能是好事不成?
文哥儿和丘濬说好了,心情顿时松快起来。他见雨下得这般大,猛地记挂起他的辣椒苗苗和枸杞苗苗,赶忙跑到窗边往外张望。
照理来说,丘濬对于待他有知遇之恩、把他提拔成尚书乃至于阁老的朱祐樘应该给几分面子,尽量不会让朱祐樘太下不来台。
他真是个贪心的坏小孩,什么都想要。
像张峦得了爵位,还觉得不够风光,上书要求给自己加个勋号,听起来更威风。
丘濬这才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说。
文哥儿一下子愣住了。
这才是他们“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意义所在。
文哥儿手疼了几天,这两天才缓过来一点,被丘濬这么一问登时又想起了挨打的滋味。他怂了吧唧地答道:“好了。”
文哥儿安安静静地把整份奏本读完了。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他还是做出了大家都觉得他在掀外戚锅的事。
只一个多月的功夫,辣椒苗苗已经长得很健壮了,说不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长出花骨朵来。
不管会得罪多少人,更不管皇帝喜欢不喜欢,要是会得罪人就不说、会让皇帝不喜就不说,那还有什么事是可说的?
可还没等文哥儿想好该怎么去游说丘濬,就从他爹那里听说了丘濬把对子揽上身的事。
既然不是好事,那就该说出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得叫谁都没法反驳。
文哥儿道:“我想好了,只要有空都来给您校阅稿子,咱俩一起把这本《成语词典》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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