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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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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似飞所关注的信息则更为全面, 除了县试的开考时间外,他把各种琐碎要求与流程都一一细看下去。

毕竟一月后要下场考试的人是他,对考试规章制度烂熟于心是最基本的素养。光是听前辈们讲县试经验并不能取代这些罗列整齐的条条框框。

等何似飞讲所有流程看完后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这才带着陈竹离开。

挤出人群后,正好碰到了一个熟人。

此人名叫张穆宁, 与何似飞同岁, 乃是沈勤益在县学的蒙童同窗,今年第一次下场考县试,正好就跟何似飞、陆英他们结为互保。

“似飞兄。”张穆宁嘴里原本正念念有词,见到何似飞后立刻打了招呼。

“穆宁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紧张与期待。他们苦读这么久, 就是为了能下场考中功名。

张穆宁:“似飞兄是今日刚到的县城吗?昨儿个我去回春堂, 路过你家小院,上前敲了敲门,结果无人应声。”

何似飞同他一道往回走:“并非, 过年我只在家里住了三日, 初六便到县城, 最近一直住在老师家里。”

张穆宁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我也是住在舅舅家里,想着县试要紧, 连过年都没回老家去, 只给爹娘寄了几封信。”

张穆宁同样不是县城的学子, 不过他在县城有亲戚, 便不用自己租房。

两人寒暄两句, 约了十日后的巳时一道来县衙礼房报名——方才的规章制度里写了, 互保五人需要带着廪生的保书一同报名, 确认没有替考情况。

何似飞回去后,写了一张帖子,差陈竹送到陆英家里,告知他报名时间。

至于剩下两位陆英的同窗,那便由陆英自个儿通知。

当天下午,陆英的回帖就送到了余府,上面先简单的写了一切已经约定好。下面则洋洋洒洒的诉说自己最近太紧张了,茶不思饭不想夜还不能寐,母亲让他下午去回春堂开些安神的汤药,问何似飞要不要一道。

何似飞虽然紧张,但也只是偶尔想到县试会心跳加速,吃饭睡觉还是没有受到影响的。再加上他下午还要去河边跑步,时间差不开,便婉拒了陆英的邀请。

余明函将何似飞最近的状态看在眼中,见他虽然偶有紧张之色,却并未因此焦躁不安,反而按照以往的习惯读书、写字、默书,就连锻炼也不曾落下。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余明函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何似飞回老家过了个年,好像又

窜高了些。

如果陈竹知道余明函想什么,定会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是的,少爷的确又长高了,裤腿再次变短了些。

最近陈竹除了偶尔帮何似飞送些帖子,其余时间都在给他做衣服——自打考县试的告示出来,县城里秀娘们现在活儿都排的满满当当,很多人甚至晚上只睡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缝衣服。

余枕苗在各家成衣铺转悠一圈,带回来一个不那么确切的数据。

“县城东西南北区共有成衣铺二十二家,秀娘百余人。在赶工的情况下,每位秀娘两天半能缝好一件双层棉布外衣,现在距离县试开考约莫三十日,最好的情况是一人能赶制十二件,但总不可能考试那一日还在赶工,因此,按照一位秀娘能做十一件来算。百位秀娘,便能做一千一百件外衣。”

何似飞听得仔细。

余明函在余枕苗话音落下的时候,询问:“似飞,你可知打听这些的缘由?”

“学生猜,应当是估测此次县试的考生人数。”

余明函颔首,他这个学生啊,真的很聪明,一点就透,他又问:“那你觉得会有多少考生?”

何似飞想了一下,说:“七百余人。”

余明函:“详细说说 。”

何似飞:“首先,虽说秀娘们一只赶工,可以做得一千多件外衣,但不见得所有人都会让秀娘做外衣。并且,县试联考五日,学生听闻,考场环境不会那么轻松,后几日衣服可能会发馊,因此有家底的人家可能会给学子多备两套换洗衣物。所以,这个一千多的数据得按照两成砍下,只剩下两百多。其次,有些考生家中长辈会给缝制衣服,倒不用再去成衣铺,按照木沧县的贫富比率来算,这样的学生才是人数最多的群体。最后,还有那些前几年未曾考中的学生,他们可能会备有衣服,便不用缝也不用买。”

何似飞顿了顿,“总的来说,在自家做衣服的学子人数可能比买成衣铺的多五成,而往年学子会比其少五成,算下来是六百多考生。最后,还有一些我考虑不周到的情况,便在此基础上加数十人,总计七百余人。”

余明函听他说到最后,眼中已有赞赏之色。

他知道计算考生人数并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不管七百还是一千,想要脱颖而出,必然得考那前数十名才行。但推崇算学,倡导一切以事实、数据说话是他的从政理念。何似飞能从一些模糊不清的数据概念中推断出大致考生人数,且逻辑缜密,怎能不让余明函满意。

眨眼间三十日就过去了。

二月初

九,丑时二刻,何似飞出门,身后跟着的是拎着书篮的陈竹,而余枕苗已经候在他小院门外。这会儿太黑又太冷,余明函担心他们安全,便早早让余枕苗来了。

何似飞见到他后赶紧道谢。

这个点算后半夜,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即便穿着棉袄,何似飞还是感觉寒气刺得他裸/露在外的手、脖颈、面颊微微发痛。

平时这个时间大家都在温暖的被窝里,即便总听别人说‘后半夜冷’,但具体怎么个冷法,今儿个总算实践了一下。

余枕苗想说:“今儿个是阴天,尤其冷了些,也不知道一件外衣够不够御寒。”

但想到县试要求学子们只能穿一件外衣,他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便压住了开口的想法。

一行三人继续冒着寒风前进。

何似飞在县衙要求的衣服外套了一件棉衣,打算在进入礼房后再脱下,这会儿除了手和脸有点冻外,身子还是暖和的。

走过门口的那条小巷后,就能看到其他同样裹着棉袄、咬着牙前进的书生正在路上行走。

一个个都被冻得不轻。

等走到县衙偏门外三丈左右,已经有高举着火把的衙役在此站岗。这会儿便是要求考生独自进入,陪送人员只能等候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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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似飞上前几步,将自己的身份文书、考牌一同呈递给手持火把衙役旁边的师爷打扮的中年人。

中年人借着火把的光亮,只是简单核对身份文书和考牌上的籍贯、姓名和年岁一致,便放他进入。

何似飞此前进过一次县衙,正是敲登闻鼓的那回。不过作为敲了登闻鼓的百姓,他是被衙役按照规章制度从正门带进去的。县衙正门正对着的地方就是公堂,往常若是有一些花里胡哨的案件,百姓们皆可在门口围观。

因此,当时何似飞不觉得县衙里面有多大。

但这偏门就不一样了。

一进偏门,便能看到两排手持火把的衙役,将短短一丈的路照得通亮。

门后有两个面色严肃的衙役,朗声道:“交书篮,脱衣!”

这是为了防止有学生夹带小抄作弊。

何似飞前面的学生这会儿已经脱去了外衣,正在解中衣的带子。何似飞见状将自己的书篮放在一边,着手脱衣。

&a;ap;ap;nbsp ;这一层检查的流程沈勤益曾经跟他们科普过,沈勤益原话是:“县太爷原本规定大家只需要脱的剩下亵衣亵裤即可,但我前面有个考生在亵裤里藏

了小抄,县太爷大怒,便让我们所有脱光了走过那段路——冷死我也。”

可能是有去年的前车之鉴,今年并未有人敢大胆的携带小抄。

何似飞脱完外衣、中衣,外裤和中裤后将其放在书篮上,按照衙役的吩咐拿上自己的身份文书和考牌,走过这段明晃晃的路。

偏门正对着的是礼房,县衙礼房平日要处理各种人口流通、农桑赋税、房屋田契等事项,修得又阔又大。

进去后,何似飞便感觉周身一暖和,原来这门口足足放了八个火盆,兴许是怕学生冷着了。

何似飞先将自己的身份文书和考牌递给左边的衙役。他很快对着这个名字翻到登记何似飞考生信息的那一页。

这一页有何似飞报考时候的画像,还有修长、瘦削、面白无须等体态记录。

何似飞对工笔画没有研究,但他觉得这画有种神奇之处——分明单挑出来看哪儿哪儿都不像,但组合在一起,就跟他有种微妙的神似。

检查审核很快过去,何似飞被衙役带领着穿过礼房大堂,走到后门处。这里同样有八个火盆。

与此同时,何似飞拿到了自己的衣服和书篮。因为礼房内暖和,他穿衣服的速度便慢了一点,将盘扣、系带等整理妥帖再出门。

他书篮里装了两支毛笔、墨块、砚台、笔架、一葫芦水和两块馒头。

之前陆英和他讨论过要不要带水,毕竟喝了水就得解手。县试虽然允许大家小解,却是在每人桌下放一个尿壶。也就是说,解手时毫无隐私可言,只要你在解手,那么你前后左右基本上都能听到。

陆英自觉还是有点心理包袱的,他觉得这档子事儿太有辱斯文。因此便考虑过要不要喝水这个问题。

何似飞觉得是不管喝不喝,水得带上,渴急了那也是必须喝的。

前面这一通折腾看似流程复杂,其实用时很短,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过,何似飞便出了礼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么脱衣穿衣后,再出礼房,居然再没感觉到寒夜刺骨的凉意了。可能一是由于天快亮了,二便是这么一来也在刺激身体发热。

礼房后门正对着公门,也叫龙门,院内场地极大,此前经过检查的考生都立在此处,被衙役带着按照各自考牌上的序号站好。

何似飞发现这是按照身高排的序。他想起沈勤益之前说的进去后要给大家每人发一顶帽子,帽子上粘长长的纸条,如果哪一行纸条断了,那就按照作弊论处,逐出考场。

何似飞拎着书篮,心想大家可

要坚持住,千万不要被逐出去。

等到所有考生在自己位子上站定,他们便在县令、县丞、学政、教谕的带领下给孔夫子上香,连拜三拜。

随即,学政宣读考场规矩,县令宣布开考。

县试的考场比何似飞想象中要粗糙不少,基本上可以简述为两个字——‘大棚’。

方才他们站在院内,正对着的是五间大厅,为学政及收卷看卷之人办公之所;左右两边是两座大敞棚,各十余间,南北十余丈,棚深两三丈,每间廊下悬有一匾即号数,如天字号地字号等。「1」

何似飞这一排考生被衙役带着进地字号房。

进去后,何似飞发现里面皆是长条样的桌凳,且其长度与敞篷进深相等,大家在衙役的要求下,面向北而坐,将书篮放在自己桌案左前方。

因为桌子是联通的,为了避免偷瞟,每人带上一顶帽子,帽子左右两边各粘一条指头细的纸条,如若动作幅度过大,纸条便会断裂。

做完这一切后,所有人正襟危坐,竭力维护着这脆弱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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