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花坂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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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夏油杰一手搀扶着七海健人, 挥开扬起的沙尘,他的肌肉紧绷着,仍然在警惕烟尘掩盖下的白发青年。此时此刻, 他完全没有想过——不如说是他的大脑根本没有传递出一丁点类似的信息, 那是他所能想象的万千种状况中,从来不曾触碰的“可能性”。烟雾弥散, 视野渐渐清晰, 夏油杰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股寒意倏忽从脚底冲上了天灵盖。他没有找到……他没有见到,荒泷一斗的身影。“一斗?”夏油杰忍不住迈出两步,试探地呼喊道。然而他正想挪动脚步, 耳侧的一道抽气声, 让夏油杰陡然滞住。学弟的伤口开裂,流出的血粘腻地沾在他的发尾和衣服上,金发黯淡无光, 每咳一声都带出不少污血。夏油杰的唇瓣抿起, 他转移方向,把七海健人带去空旷的地方, 撕下自己的衣料, 给他简要地包扎。七海健人的眼神流露出几许茫然。“夏油……”他动了动嘴唇,“前辈?”他确实被支援的人救下了,只不过他的“救星”,并非是他想象的五条悟或者其他人,而是本该和荒泷一斗一同叛逃了的夏油杰。每一个咒术师都十分珍贵,七海健人有着成为一级术师的潜力, 他一死去, 对咒术高专也算是沉重的损失。与他立场相悖的夏油杰, 应该第一时间杀了他才对吧……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要救他?无数思绪在脑海里翻涌,七海健人堵了一大堆问题想要问,但当他看到夏油杰的脸色时,他把气音全部吞了回去。面色苍白,眉间死死地皱着,脸部线条像是掺入了干燥后的混凝土,僵硬得难以牵动,他的唇无意识地抿着,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嘴角如同挂了秤砣,无力地坠下。七海健人看到夏油杰在流冷汗,在这温度并不算高的深秋,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后背也被润湿,并且那汗珠已经流到了眼角,被他擦掉或者滴落。夏油杰不发一言,手脚麻利地为七海健人包扎,他的动作极快,像是身后有凶兽在穷追猛赶,并且,在他的手指擦过七海健人的皮肤时,七海健人感受到一股冰铁般的冷。七海健人的视觉受到伤势影响,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因此他并未发现,给自己包扎的那双手,其实一直在微微发颤。夏油杰的呼吸无比沉重,他像是在死死地压抑着什么,把那即将火山爆发的可怕的猜测不顾一切地按压下去,哪怕地表崩裂,渗出岩浆,他也只是执拗地、魔怔地,把缺口堵死。不要去想,不要去猜!他拼命地催眠暗示自己,然而他又清楚地听见了,从心底涌流上来的那道阴恻恻的声音,比海底的寒流还冷。——可是万一死了呢?他不会死,他只是暂时躲起来不见我了,他只是在拖延时间!——可是,那是“漩涡”啊,
是你亲自动的手。那是为了自保!我不能被一斗杀掉,所以我只能做出应对!我现在没有事,所以一斗也不会有事!——万一呢?他不会死!——万一呢,他没有抵挡住你的攻击,他放弃了抵抗……他死了,而你是刽子手。够了,住嘴。——是你亲手杀了他,夏油杰,是你。闭嘴,闭嘴……气流闭塞在咽喉里,他强行阻断了人体的自然输氧,他让自己的大脑在缺氧后一阵阵眩晕,他让自己无法再进行更多的、不受控制的联想。不可能的。他在心里说道,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死?他那么强,生命力比见过的所有人类都旺盛,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死了,一斗都不可能出事。极之番漩涡……对,“漩涡”是他发出来的,蕴含的能量是很强,难以抵挡,但那又怎么样?一斗不强吗,难道他会没有应对策略吗?一斗不可能挡不住,所以他不会死。那是火烧喉咙还要急迫的焦虑感,夏油杰在止住七海健人的血后,便直接冲进了先前的战场,开始寻找荒泷一斗留下的蛛丝马迹。七海肯定通知了高专的后援,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了,所以夏油杰不担心。夏油杰在一寸寸地摸索,地毯式地寻找能证明荒泷一斗“存活”的证据。他的咒灵在方才的对战中几乎全毁,只剩下一个虹龙还能动,夏油杰没有帮手,也没有五条悟那样的六眼,于是他只能像个凡人那样,匍匐在地上,拨开石头,移掉树干,用手指扒开落叶,从泥土里挖出那破碎的东西。然后,他找到了一只断臂。血淋淋的截口还粘着几片落叶,戴着黑红色的护腕,肌肉崩起,五指上是黑色的指甲油。属于鬼族的手臂,如今被夏油杰虚握在手里,愣愣地看着。“啊……也对。”夏油杰喃喃道,“毕竟是那么剧烈的爆炸,一点伤都没受是不可能的吧,我都需要虹龙带我飞上高空才能躲避……一斗的机动性不高,会受伤很正常。”“手臂、手臂没有关系……咒术界应该有能复原残肢的术式,实在不行,可以去请求硝子……硝子一定会帮忙的,有她在,什么伤都能好,所以没关系。”夏油杰如是说服了自己,于是他把断臂小心收好,又开始寻找荒泷一斗留下来的东西。他想,一斗可能早就离开了也说不定,一斗受了伤,他需要立刻止血,或许他会在附近的医院里。夏油杰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睛一瞥,直直地钉在了被石堆压在他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谁的腿,他喜上眉梢,赶忙喊道:“一斗!”他动用起残留不多的咒力,增强自己的手腕力量,然后把几人高的石头一点点搬开来。夏油杰一边搬,还在一边不停地和荒泷一斗说话:“喂,一斗,你听得见吗?你还醒着吗?你要是还有意识就说一声,发不出声音的话动一动也行。”“一斗,我不管你之前犯了什么病
,我们以后慢慢谈,现在你要赶紧去医院,我会把你送去。一斗,你听得……”尾音被掐断了,尚未脱口的话语卡在了喉头,气流不上不下,最终只能挤出“荷荷”的嘶哑声音。夏油杰看到了一片血红。那只腿,根本没有如他所想的,连结着男人的上半身,准确的说,那是半只腿。脚和小腿处只连接一小块皮肉,骨头已经细碎了,大腿没有找到,夏油杰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了模糊的肉块和骨头,那或许是大腿。而现在,夏油杰还只是搬了一半的石头而已。剩下的,还没有见光的地方,究竟还掩埋了什么,夏油杰不知道。他似乎已经感知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了。只凭借本能地凝聚咒力,抬起手腕,然后把石块托起,麻木地扔到一边。随着大石头被移动,能看清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开始只是破碎的脚和大腿,后来,夏油杰勉强从残缺的人体组织里,分辨出了内脏器官,这里应该是小腹,那边或许是胸腔……直到他在血泊里,找到了一根白色发丝。夏油杰忽然感受不到支撑自己的力道,他趔趄了一下,被脚下的骨头碎片绊倒,整个人摔在了残破的肉块和衣服上面。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脑部神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死掉了,导致人体的正常情绪涌不上来,因此他的反应是呆滞的。他好像突兀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的嘴唇在一张一合,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看到自己的手在这些肉块上摸来摸去,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他的手满是血污,他翻开衣服,他把散落的白色发丝一根根捡起来,然后收拢。做完了这些后,夏油杰盯着血泊里的一切,怔愣着,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一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细到难以捕捉:“一斗,你在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夏油杰去看这些残缺的人体碎块,他发现了自己的咒力残秽。他的咒力残秽依附在骨头上,依附在碎屑上,甚至依附在布料上,血液里都浸满了他的残秽。这些咒力残秽,明晃晃地指认出了杀人凶手。“一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他把白色头发放到一边后,开始一点点地去收拢其他的碎块,耐心地把骨头捡起来,然后把皮肉放到另一处。“一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夏油杰的动作很温柔,他的声音也很轻,他每次问完之后,都要停顿两秒,没有等到回应后,他就重复着上一个问题,不厌其烦地询问。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能回应我吗?你在吗?……最后,夏油杰把他能找到的所有残缺部位都拢回了,他看着面前这骇人的“肉块”山,跪坐在一旁,嘴角轻颤着翘起,似是想哭,又似在笑。他张开嘴唇,喉咙被磨得沙哑,他注视着那些分辨不出原型的肉块,再次问道。“一斗,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