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漫漫长夜与你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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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在广州停留的时间比林长野预计的更长。
这起案子从加油站抢劫开始, 一路发展了服装厂蓄意纵火，最后竟演变成有持枪袭警，牵涉之广, 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轻易侦破的。
平城与广州两边的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林长野带着宣月留了下来。
李昌远给他们安排白云区分局接的招待所，原本是两一一间屋子。
林长野看见这两隔壁的，就想起在酒店里发生的事, 转头问了句：“有没有套房？”
李昌远的表情稍微凝固了一刹那，“套，套房？”
他老脸一红，脑子里已经自冒出“情侣蜜月套”之类的词，目光往宣月脸上稍微飘了两秒钟, 心难这两……
嗯？！？！
林长野：“没挂彩时就能有杀上门来，在俩都挂了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是看着她的好。”
有些天然一身正气，只消平平淡淡三两句, 就能轻易打消他的疑虑。
李昌远上林长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像是看见深邃悠远的海，立马开始在心里扇自己耳光。
果然是他自己不纯洁, 不纯洁的看谁都变得有颜『色』了。
一旁的宣月赶紧说：“是不了吧？住，住一个屋檐下多有不便, 看两隔壁挺好的……况且这皮外伤不要紧, 医生都说养个三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你是活蹦『乱』跳了, 呢。”
“……”
林长野扫她一眼，“照顾一下领导这种事，都要推三阻四, 你这一趟的外勤津贴要不要了？”
于是宣月迅速从来时的拎包妹，化身领导专职保镖。
李昌远在招待所给他们找了个庭房，两室一厅，有开火的地方。
他走之前，又和林长野谈了谈案子。
当务之急是分三头：
第一，审问冯希丙是谁在后头策划了袭警事件，又是谁给他提供了枪|支弹『药』。
第二，调查火灾事故原因，并查清此事和冯希丙是否有关。
第三，加紧调查那伙在巷子里袭击林长野的，以及那辆凭空消失的灰『色』面包车的下落。
至于平城那边，由老张牵头，一边牢牢看着医院里冯希丙的和弟弟，一边调查冯希丙工作的酒吧，查他的际关系网。
李昌远面『色』凝重走了，走之前不忘叮嘱两好好养伤，末了欲言又止，趁林长野不注意时，偷偷跟宣月嘱咐了两句。
林长野回头看见这一幕，等门关上了，问宣月：“他跟你偷偷『摸』『摸』说什么了？”
宣月一脸尴尬摇头说：“没什么，一点事……”
“外勤津贴？”林长野提醒她。
宣月深呼吸，面无表情说：“他叫保护好自己，夜里睡觉记得把门锁好，不要因为你是领导就你言听计从，津贴事，吃亏事。”
林长野：“……”
两视片刻，他扯扯嘴角，不咸不淡说：“那子怕不是叮嘱错了。在你活蹦『乱』跳的，连手都抬不起来，要说谁能谁做点什么，也是你吧。”
李昌远当晚又来了一趟。好歹是在他的辖区出的事，他过意不去，晚上专程送来他老婆煲的靓汤。
“这是媳『妇』儿炖的当归红枣乌鸡汤，补气血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趁热喝，伤好的快点。”
他走之后，林长野和宣月着桌上那只硕的砂锅陷入了沉思。
这得喝多久才能喝得完？
当晚，两都在着那锅汤来回拉锯。
“队长，你受的伤更严重，你多喝点吧。”
“看看你那张脸，张局指着你回去拍宣传片，是你多喝点，免得留疤。”
“这点伤不碍事，倒是你，那天中枪流那么多血，快好好补补。”
“那喝汤，你把鸡吃了？”
“……”宣月默默地看了眼那只肥美的乌鸡，“要不，咱俩都别吃了……？”
这顿饭是叫的招待所食堂送上来的，除了李昌远的乌鸡汤，桌上有青椒肉丝，红柿炒鸡蛋等常菜。
林长野头一次发宣月很挑食，她不吃青椒，也不吃红柿。
“这么挑食，时候父母也不管管你？”
宣月扒拉一饭，说：“爸跟外头的女打得火热，没工夫管，妈忙着要学古筝学国画学『毛』笔字，坐有坐相，有淑女的样，吃的方面也顾不上了。顶多叫少吃点，别长胖，胖了没有要。”
林长野怔了下，想起她一年前因病发胖，她的母亲这么在意孩子的外貌，不知为此给了她多少压力。
他只简单看过宣月的简历，没有调查过多，政审这方面的工作本来也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看见宣月说这话时意兴阑珊的样子，林长野若无其事岔开话题：“你会古筝，会国画，会写『毛』笔字？”
“会的话，用杵在这儿给你当保镖？”宣月理直气壮，又从青椒丛中眼疾手快，精准无误地挑走一条刀功完整的肉丝，“古筝学了两个月，老师说别是牛弹琴，是牛在弹琴。国画学了一个月，老师说鬼画桃符，是算了。”
“那『毛』笔字呢？”
“哎，书法老师就更惨了，跟隔壁桌一胖子一言不合打起架来，又是扔『毛』笔又是砸墨水的，把他的书法教室从天花板祸害墙壁。当天晚上他就血压发作，气咻咻叫妈来把领回，把一学期的学费全退了回来，说是以后都不想看见了。”
林长野起来，难得一见的柔和『色』彩从眉宇间化开，点亮一室。
宣月看呆了两秒钟。
林长野抬眼，“你看什么？”
她嘀咕了一句：“明明起来挺有亲和力的，何必一天晚总板着张死脸。”
“死脸？”
宣月一惊，这才发概是常便饭吃上了，两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太多，她居然把一直以来的腹诽光明正说了出来。
那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案子太多，要做的事太多，手底下也太多。爬上这个位子的时候年轻，怕镇不住下面，也怕做不好，叫看话，所以只能……绷紧一点。”
后来似乎就习惯了，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只要在前，他都把弦绷得极紧，时刻以钢铁侠的模样示。
宣月张了张嘴，说：“你自己也太苛刻了吧，队长也是，又不是神通广、不会行差踏错的神仙。”
“概是因为，怕丢脸。”林长野一脸平静，低头。
宣月被逗乐了，“看不出你这么爱面子。”
“不。是怕丢了父亲的脸。”
林长野不怎么说起往事，他来平城支队时，是从公毕业后的第五年，带着最年轻的面孔，和最丰富的履历，算得上是平城乃至国内举目难得一见的天才。
是个干警时，就靠着敏锐的观察力破获了一起毒|品交易案，为瞩目。
后来的连环杀案，捣毁□□窝点，处处有他的身影。
受过伤，拼过命，跳过海，撞过车，最要命的一次，他从三楼跳了下来，就为追上逃跑的劫匪。当时腿胫骨骨折，医生看了片子，发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不知有多少处旧伤。
“年纪轻轻拿命去拼，你就是能平平安安活老，也是一身伤病，天冷下雨都够你受！”
支队附近的医院，医生们都认得他，皱着眉头，又气又心疼。
靠着拿命拼，再加上英烈后代的身份，林长野出身于根正苗红的警察世，又有一个为了市民英勇献身的父亲，他一路走得很顺利，几乎是平步青云。
众眼里的平步青云，其实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
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严于律己，从不行差踏错，面长他几十岁的犯罪分子毫不『露』怯，在比他经验老的刑警面前不卑不亢，简直是超乎常的艰难。
为了做这些，林长野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跑『操』，一年四季，寒冬酷暑，体能训练从未落下过。
那年的碎尸案，去垃圾填埋场搜寻受害者尸体时，正是六月酷暑。死者死亡时间超过36时，蛆虫、尸虫遍布死者全身，血块不仅怖，且腐臭冲天。
年轻的法医都忍不住干呕，老练的刑警也退避三舍，吐的吐，躲的躲。是林长野穿好防护服，戴上手套、防毒面罩，面不改『色』和法医一起搬尸块。
宣月听呆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干们这行的，要搬尸体？！”
“你以为呢？”林长野抬眼看她，忽然想起什么，微微一，“不过们干一线的好，只是看一看，搬一搬。干技术侦查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比们更辛苦。”
宣月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
“技术侦查怎么了？”
“哦，技侦他们工作内容比较多，要做病理切片、场勘验、尸体检验、解剖什么的。”
宣月这些词的印象都来自于时候看过的电影、电视剧，明明很遥远的画面却好像穿过时间长河来眼前。
她干两声：“那跟没什么关系吧？去了技侦，要做也是做翻译一类的事，又不是法医，给一把手术刀也干不了解剖啊。”
林长野：“们这行，分工其实没那么明确。你看王技师，他学的是化学，又不是天天都有毒品给他检验，没有任务的时候，不是三天两头被抓壮丁，抓去解剖室一起做实验？”
宣月吞了下水。
“就说你认识的陈副队吧，陈瑜心。她以前是数学专业的，在网络技术侦查方面很有一手，后来干了副支，也是个正科级的干部了。你去技侦那边看看，她加起班来，也不是没在解剖室睡过觉。床上是死，床底下是她的地铺，没点本事，怎么干这个位置？”
“……”
“害怕了？”林长野似乎这才注意她的脸『色』，关切地询问。
宣月默默放下筷子，本来挺饿，这会儿一阵反胃，撑得要吐了。
她抬头瞥了面一眼，“你是故意跟说这些吧，想把骗来干一线，就不让走了。”
“那不能够，说好干完这票……破了电信诈骗案子就让你走——”林长野差点被她带偏，低头看见碗里见了底，又见面的宣月放了筷子，面前的碗里却剩有半碗饭，拿筷子指指，“你不吃了？”
“你又是解剖又是尸块的，谁吃得下？！”
林长野抬手拿过她剩下的半碗饭，神情自若扒拉进自己的空碗里。
宣月一惊，“你干什么？”
“公职员，节约要从点滴做起。袁隆平辛辛苦苦研究水稻，不是为了给你这么浪费的。”
他说完，夹起宣月不吃的青椒、红柿，几干掉了她剩下的半碗饭。
宣月看他作利索地放下碗，张着嘴，满心震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那是吃过的……”
“所以呢？”林长野抬眼问，“你有传染病，会通过唾『液』传染吗？”
“……你才有传染病！”
“那不就结了。你不吃了，也饿着，节约粮食是美德。”
宣月脸涨得通红：“你在念顺溜吗？”
林长野放下筷子，淡淡地说：“都不嫌弃你了，你在惊怪个什么劲？干们这行，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你要尽早习惯。说不定哪天忙起来，回头看见队里有在吃盒饭，虎夺食刨几也是有的。”
那能一样吗？
宣月心都在哆嗦，要是换成从袁立手里抢肉夹馍吃，从宏立城手中拿回咖啡继续喝，或者抢天王师兄的橘子吃，她也没这么反应。
莫地，换做林长野从她手里扒拉完她剩下的饭，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宣月憋了半天，满脑子都是“节约是种美德”，总算不再惦记那碗饭。
饭后两着一桌空碗，眼瞪眼。
宣月说：“你肩膀有伤，来洗碗吧。”
林长野扫一眼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不是被衣架抽得皮开肉绽了？是算了，来洗。”
两抢着抢着，最后变成一同站在洗手池前，一个右手受伤，就用左手挤洗洁精擦碗；一个左手受伤，就用右手清洗冲碗。
倒也配合默契。
厨房里的灯不够亮，一盏绽放在头顶，两挤在『逼』仄的水池前，谁也不说话，只有哗哗的水流声不绝于耳。
偶尔手肘碰手肘，均是微微一顿，下一秒又若无其事继续做事。
只是林长野的呼吸沉重了几分，而宣月的耳朵不知不觉爬上了一抹艳红。
明明进来的时候没觉得厨房这么，和之间这么挤过。
洗完碗，宣月避之不及，飞快地跑出去了。
套房很干净，不像招待所，更像是民居，就在白云区分局附近，也方便他们去局里。两间卧室就在两门，的厨房，的卫生间，客厅也很『迷』你。
窗户是最老式的那一种，有刷了红漆的铁柱，斑驳的玻璃窗外是老旧的街区。这个点了，千万户都在做饭，近处隐隐飘来间烟火的味，远处是间或响起的汽笛声，和城市次第亮起的辉煌夜『色』。
宣月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卧室的床上，脚边是她的背包。
好走之前带了一堆东，不然停留这么久，哪里够用呢？
她胡思『乱』想，低头去找背包里的各种生活所需，好像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就无法抑制住心底那点惶惶不安。
手肘和他擦撞过的地方隐隐有些异样。
最后哀叹一声，宣月躺在床上，抱着脑袋低声呼喊：“stop！stop！！！”
冷不丁门被推开一条缝，门外站着那个罪魁祸首，手里端着从果篮里搜出来又洗净切好的苹果，正一脸平静地问：“你怎么了？”
“……”
“吃点苹果压压惊？”
宣月立马蹦起来，正襟危坐，条件反『射』说：“就，就是伤有点疼……”
“哪儿的伤？”
“胳膊肘。”宣月信誓旦旦举起左手。
隔了两秒钟——
“你缠绷带的不是右手吗？”
宣月一惊，发自己举错了手，赶紧换了一只手，“……太痛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病症叫做幻肢痛。就，就是的四肢受了伤，太痛了，就会出错误的幻觉。”
林长野点点头，若有所思，“但记得幻肢痛，是发生在截肢的患者身上。”
“……”
“怎么，你截肢了吗？”
“……”
林长野把苹果摆在她房间里的茶几上，临走前，视线在她脑门儿上晃了一圈，“又是胳膊肘疼，又是幻肢痛，你捂脑袋顶什么用？”
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