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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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香来到寿安堂时腿都吓软了，是被嬷嬷拖着来的，不多时候瑞香也到了。
瑞香看着结香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也是，若不是结香闯祸惹出这档子事情，她好好的怎么会被牵连？
结香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抬头悄悄一瞥乔万云又立刻低下头。
林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一下下转动，声音响起在这偌大的寿安堂：“结香，你可认罪？”
“老夫人！老夫人奴婢冤枉啊！”结香猛地在地上磕头，咚咚咚的没有片刻停顿，额头迅速就磕破了皮。林老夫人素来见不得人作践自己，何况是自己府上的奴婢。
“你实话实说就可，若是有半点虚言......”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乔万云立刻接话。
“若是有半句虚言，即刻赶出去。”乔万云淡淡扫过结香的脸，“一张小脸，倒也还算有几分姿色。”
结香一听这话，背后如同爬了千万只蚂蚁。
虽说元和朝明文禁止买卖人口，但还是有不少富贵人家的主母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可能是奴婢做错了事情，也可能是奴婢的姿色惹恼了主母，总之卖身契在主子手里，身家性命便也交付出去了。
下等地方还不能称之为青楼，只能说是窑子。而到了窑子里的姑娘家多半不出几月就会消香玉损，死了便拉到后山随便草席子一裹一扔，有些干粗活农活儿的人不嫌弃，指不定还会对尸体动手动脚，真真是死了也不得安宁。
结香死死咬住嘴唇，一想到乔万云平日看上去对下人极好，她跟在乔万云身边时日也不算短，当初被指派到大房盯着大姑娘，她一直给二房通风报信，从来不出差错。
但乔万云对下人再好，终究是个当家主母，大户人家做主母的哪有手段不凌厉的？
会死，会死的......
瑞香的脸色也是惨白。她在乔万云身边做事的时间比结香久，更加清楚乔万云的性格脾气。
所以今日结香不论怎么说怎么做，恐怕都没有退路了......
“奴婢并没有推大姑娘落水！是，是大姑娘拉奴婢下水的！”结香死死盯着坐在一旁喝茶的林宵，“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大姑娘想置奴婢于死地！”
林宵放下茶盏的手一斜，茶盏倾倒，茶水泼到身上，她却浑不在意。
少女睁大眼睛，右手指着地上的结香不可思议道：“结香，我素日待你不薄，你......你......”
琼浆气得差点冲到前面，玉露赶紧拦住她，琼浆替林宵不值，愤愤骂道：“好你个结香，亏得姑娘还提拔了你当二等丫鬟，你不仅推姑娘入水，居然还反咬一口说姑娘拉你！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奴才！”
玉露冷冷开口：“姑娘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姑娘为何要拉你入水？”
林宵眼角下垂，眼瞧着就要因为气愤而昏厥过去，乍一看这楚楚可怜的做派倒是和林淼有几分相似。
“奴婢也不知大姑娘为何要这么做......只知道大姑娘在池塘边停留了许久，像是在想什么人，奴婢怕老夫人等急了，就上前劝说大姑娘快些走......”结香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一话激起千层浪。
将军府的林大姑娘对南平王一见倾心，被家人说了几句就跳池塘自缢的事情已经人人皆知。
如今又在池塘落水，难免让人以为是因为林大姑娘想起南平王所以心情不佳，顺道把气撒在婢女身上，婢女被推入池塘前拉了林大姑娘一把，两个人就双双下了池塘。
林老夫人显然也顺着结香这个思路想下去，目光不善起来。林淼冷哼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大姐姐莫不是还思念着南平王？”
“淼丫头，南平王也是你可以置喙的？”老夫人不大高兴了，转而看向林宵，“宵丫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林宵低眉，目光悠悠落在结香旁边：“瑞香，你当时就在一旁，你怎么说？”
猛然被点名的瑞香浑身一颤，感觉到乔万云的视线停顿在自己身上便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少女独有的柔美嗓音轻轻落在耳边，瑞香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少女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连簪子都没有戴，清丽的脱俗到极致反而生出几分魅惑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
瑞香对上这双眼睛。明明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没有被冤枉后的气急，没有面对质疑的不安，可眼底深处好像有什么别的，不是一种情绪，是另外一种东西......
“奴婢......奴婢......”瑞香支支吾吾，结香紧紧抓着衣角看着她，疑惑她究竟在犹豫什么？
林宵当然知道瑞香在犹豫什么。
她不是真的林大姑娘，不知道乔万云到底有多少底牌，也不了解二房行动的目的何在，但总归是于己不利就是了。
乔万云既然能派瑞香和结香来清宵院伺候，自然很信任这两个奴婢，但她骤然落水，乔万云当然不会相信是她推结香入水，因此二房眼里的真相就是......结香擅自行动。
那为何结香会擅自行动呢？
恐怕乔万云觉得和三房脱不了关系吧。
林宵记起三房送进来的洛梅，几不可闻勾了勾嘴角。
瑞香是个聪明的，又比在座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乔万云的行事作风，现下结香不保，她一个二房指给大房的奴才，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回到二房吗？
死路一条罢了。
“奴婢当时站得有些距离，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但大姑娘好像扭伤了脚，结香十分不耐烦，两人就争执了几句。”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
乔万云直起身，林淼大声质疑：“你说什么？没看清？”
“是，回三姑娘，奴婢没有看清。”事到如今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瑞香干脆咬死没看清这个点，不过隐隐约约又把结香推林宵的举动说上一说。
结香也不蠢，她一个奴婢，在将军府做事能否有个好前程就看跟哪个主子，清宵院看上去是留不下来了，为今之计只有向二房表明忠心。
她哪里晓得，从她和林宵一起掉进池塘的那一刻开始，命就已经注定了。
“瑞香！你我共同服侍大姑娘，纵然你偏向姑娘，可老夫人在上，你怎么敢颠倒黑白？”
“老夫人，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结香她不满大姑娘许久，前几日大姑娘提拔我二人当二等丫鬟，紧接着就落水，怕不是结香恩将仇报，想要害死大姑娘自己去领赏！”
寿安堂骤然寂静。
林宵笑着。玉指纤纤，雁眼浅浅，柳眉弯弯。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从前当柳皇后的时候没觉得看窝里斗多有意思，也不喜欢看戏，如今借了林大姑娘的身子，倒觉得看戏也是个不错的打发。
况且，以后看戏的日子大约还有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