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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不堪回首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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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人不是太多,松松散散,我和『乱』步坐下的时候火车离启动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乱』步坐在对面,一坐下就把口袋里的弹珠拿一个出来放在桌面。

而我口渴,扭开带的水杯喝了一口。

『乱』步忽然道:“我也渴了。”

我看过去,黑发的青年环手抱臂,也没管在桌子上孤零零的弹珠,

我:“……”

我取一个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将自己水杯的水倒入,推给他:“喏。”

“……”『乱』步恹恹地喝下。

……

到站我们先去了宾馆,我对『乱』步大咧咧说出口的“只有一间啊。”的放肆话语目瞪口呆。

这家伙……

……算了,好像没什么威胁。我又决定原谅他。

进入房间已经黑夜,我拖着『乱』步不让他在床上摊煎饼一样:“……你先把自己的牙刷那些放好!”

“!!我不想动!好累啊!”『乱』步拽着被子大声哔哔。

“……”我冷漠,“那不洗漱的你没有资格在床上睡觉。”

『乱』步:“……”

他蔫蔫地去放。

『乱』步洗漱完我才进去,他早就出去扑到床上。

我默默看一眼『乱』步摆放混杂的牙刷等物,称得上一片狼藉。

有些东西,你看似很『乱』,实际上主人知道位置就行,这叫『乱』中有序。

就像自己的卧室,表面『乱』得不行,但是你就是知道每件东西的位置,找得到。一旦被人收拾整齐,你反而到处都无法找到那些东西,丧失了意义。

嗯,非常有用的道理。我顿时说服了我自己不动『乱』步的东西,安安心心开始刷牙。

洗漱完,我打了个哈欠坐在床边。

只有一张大床,但是很大,所以不必担心。

『乱』步却悄咪咪凑过来:“我要告诉你了。”

我:“?”

哦,是太宰君那件事?

我忽然停顿,有一种预感。

我现在离开了横滨,这就是『乱』步的目的。

随即『乱』步的动作印证了我的想法,他从行李箱里的角落费力地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

他说道:“因为我答应过你,不会骗你。”

……

头版头条是一个企业家到达横滨,会停留三天的消息。

那张报纸上熟悉的人脸使我浑身颤抖,说不清抑制着什么。

杀意,还是恐惧?

粘稠的、甩不掉的、再次从暗处探出头翻涌的情绪。

像一阵又一阵黑泥,令人窒息。

直到身后覆盖住温热,属于另一个的手臂牢牢又严密地从后揽住我的腰,我察觉到『乱』步将脑袋轻轻靠在我肩膀处,无限接近于脖颈。

我才惊醒。

我慌忙将报纸胡『乱』折叠扔到床头柜上:“我…我很好。”

……不太对,我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要更坚定一点。

我咽了咽,重复:“我很好。没有想什么。”

沉默中带来微微窒息的错觉,我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如雷。

『乱』步却依旧是撒娇的语气:“都说了,别跟『乱』步大人撒谎。”

说话间他朝我颈边侧头,于是呼吸的还有说话的轻微气息挠过我皮肤,引起一阵颤栗。

我开始无理由地大口的呼吸,胸前不住的起伏,似乎再充沛的空气都无法进入肺部。

我好像弄不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对这个侦探语无伦次:“我、我没有再想伤害他……至少这个月没有,上个月可能有…上个月我……我可能…”

“我知道。”他打断我,『乱』步看起来比我都清楚我的轨迹,“因为上个月你看到他的消息了。你想了一整天,肯定躲到那个地方偷偷哭了。”

我说不出话:“……”

我想伤害胜村图郎,抑制不住的,从我失去父母那一刻起。

因为他间接杀害了我的父母,却能逍遥自在的活下去,我不甘心,从小就是。

但是我更害怕鲜血,更害怕伤害别人,更害怕自己成为一个不该成为的人。

杀意与随之而来的更加浓厚的愧疚感羞愧感紧紧缠绕心脏,几乎要将我撕碎。

上一秒才产生“既然不能用法律,那么我可以亲自动手”的想法,下一秒就堕入“我不可以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想”的自厌。

以犯罪者的姿态下地狱不会被爸妈接受的,也不会被我接受。

我绝不可以这么做。

有一只手在『摸』我的头,一下一下的,像在哄人:“没关系,没关系。”

就像我第一次陪他探案,被死状残忍的尸体吓退,躲在角落里自己哭泣。

侦探服的青年精准地找到我,将贝雷帽扣在我头上,仿佛屏障。

“害怕什么,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子。”

当时我所做的就是紧紧抱住他,我最牢固的枷锁。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乱』步也明白。

——他不会让我变成残忍的犯罪者,让我自毁。

独一无二的侦探,能一眼看穿真相的侦探,甚至能在罪犯犯罪之前就能预料到的绝佳的狩猎者。

我深信不疑。

过了许久,我安静下来,激『荡』的情绪平复。

“我不会触犯底线。”我突然道。

“桃酱当然不会。”『乱』步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很善良。会在伤害别人之前停下来。就是……”

他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语气带着情绪:“就是容易伤害自己,还好有『乱』步大人。”

我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我对『乱』步的话不置可否。

也对他的“善良”评价无法认同。

我不认为我善良,善良的人可以有仇恨,但是不会失控,他们内心坚定,从不『迷』茫。

我的仇恨,想杀人的欲.望与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完全相悖,让我痛苦不堪。

即使是有理由的……但法制栏目里总会用一句“更不能跨过法律,践踏法律”来表达对报仇者的评价。

而我觉得很对。

缓过后,我动动手肘,示意『乱』步松开,他太黏了,我都不能动:“你先松手。”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丁点儿不忿的类似轻哼的声音,却乖乖松了手。

我一瞬间凉快不少。

这种事情一年来发生太多次,我们都形成了固定模式,说完就关灯睡觉。

我努力放空脑子,身边的人却不安分地靠近:“可以借你抱一下。”

我:“……不要。”

『乱』步没有停止,像抱玩偶一样把我整个人抱入怀里,舒适的『毛』绒睡衣跟他人一样暖和。

我没有拒绝,额头就抵着他的胸口,缓慢地入睡。

彻底沉睡前依稀听到他的声音:“……都说了不要在我面前撒谎,清桃。”

直直钻进我耳朵,近到似乎马上就要抿住。

***

很小很小的时候,可能也没那么小?快忘记具体年龄了。

我的父母是一对非常恩爱并且善良,乐于助人的夫妻,胜村图郎是我们的邻居。

那时候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

那时我们一家有多幸福、多美满,已经不需要再回忆。

我只记得失去父母的那天,大火弥漫,细微的『毛』骨悚然的噼啪响声一下接着一下。

我因为在上学,躲过一劫。

所有人都认为是一时的疏忽造成的悲剧,而我的父母再次闯入火灾是由于想去救胜村图郎的弟弟。

葬身火焰。

葬礼那天,没有多少人。我的父母是同一个孤儿院相认相识的,没有亲人。

我好像哭的很厉害,哭到差点失去氧气。

妈妈的拥抱,爸爸的粗粝手掌,再也不会有了。

在葬礼的末尾,我余光偶尔看见在火灾中只崴了脚的胜村,只是一眼,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让我一怔。

明明他的弟弟也死亡了。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悲痛。

“…那富家的女儿怎么办?”他们讨论着。

过几天,在他痛哭着说要领养我的那天,不知为何,我拒绝了。

我进入了孤儿院,在无数同龄人的热闹中,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异常安静。

偶尔会梦见妈妈温柔笑着说要成为好孩子,遇到困难的人要帮助他们。

会梦到爸爸将自己举起,腾空的兴奋感。

记忆中普通的每一天现在却是奢望,是奇迹。

几年后,我第一次来到横滨,是因为考上了这里的大学。

那时候我已经由于难熬的困境彻夜彻夜的睡不着觉。

胜村图郎的事业越做越大,而我左思右想却越发怀疑。

我所做的,就是寻求帮助,让自己心安,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侦探。

第一次见面却是一个绑着绷带的风衣男人风流地说着情话,我:“……”

这是正经侦探社吗?

“嗯?”不远处的咖啡『色』侦探服的青年放下汽水,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忽然笑道,“什么啊,是奔着本侦探的聪明才智来的。你的委托,我接了!”

我疑『惑』:“?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来着……

他却风风火火的站起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哦对了,敦君你不用去了。”

银发的少年一惊:“诶?!”

我一脸懵『逼』的进去,一脸懵『逼』的出来,跟在那个侦探后面:“那、那个……我是木野清桃……”

“江户川『乱』步。”『乱』步手指挑了挑帽檐,『露』出好看的仿佛猫咪的脸,笑眯眯道,“终于出来了,先去吃甜品!”

我:“!?”

你原来是想找借口出来的吗!?

由于不熟我硬生生憋下吐槽。

还有……侦探居然有路痴属『性』!?

最后是我带路,在甜品店他吃得尽兴,我则紧张得不行,迟疑问:“江户川先生,那…请问委托费……”

太贵了我可能不能承受。

“跟敦君一样叫我『乱』步先生就行。不需要费用,0。”他抽空回答一句。

我以为是善良的人在帮助我,免费帮我探案,感动得无以复加。

“非常感谢『乱』步先生!”

他胡『乱』点头:“再夸一点也可以。”

我:“……?”

我带他去了原住址,我也在路上意识到了这位侦探是一点水分都不掺杂的,并且超出了人类范围。

……一眼就能看穿真相什么的……!

到了目的地,是新的住宅区。

我一愣。也对,火灾过后重建再合理不过。

只是……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十分不合理,正要抱歉开口。

对方却擅自『摸』下巴游刃有余地点头,戴上了黑框眼镜:“嗯嗯,原来如此。”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真相。”『乱』步笑道,“很简单。胜村图郎其实在逃出去之前看到了自己的弟弟被烧,他没有救弟弟自己逃出去。又骗你的父母他弟弟还在里面,让他们错以为弟弟还活着,因为没时间等待救火的人,胜村图郎脚受伤,只有他们闯入火里。”

我:“………”

信息量太大,我甚至一时间没什么意识。

反应过来后,我呢喃:“所以真的是……”

我:“那……!”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抵住我额头,制止我的话。

我看到侦探收敛笑意,锋芒毕『露』的一面。

“不收委托费是因为,”『乱』步似乎有点烦躁,微蹙眉头,“无法定罪。抱歉木野小姐,你的委托失败。”

“……!”我急忙道,“可、可是你都能推理出来不是吗?『乱』步先生……对吗?”

“……啊,这个。”『乱』步放下手,靠在墙壁上环臂,“实际上,大家都太笨了而已。”

他突然开始嘲讽。

“太笨了,所以看不见我看到的东西。需要寻找更加明显的证据。而犯罪现场已经遭到严重破坏。”

“……况且,就算知道真相,也同样无法以杀人罪处理,木野小姐。”

『乱』步忽然伸手拍拍我的头,翠绿的眸异常漂亮:“我们虽然才见面几个小时,但是我不是神,木野小姐。可能再过几年,或者那个胜村死了,那么就算是我也无法一下子推测真相,嗯……会费很大功夫。别哭了。”

我才发觉我在流眼泪,慌忙抹掉,即使内心再愤然也明白他说的话是对的。

“……好的,『乱』步先生。不算失败……委托。”我小声。

起码验证了我的想法。

奇怪,也许是想了几年的猜想,乍一得到真正的印证我内心却很快平静下来。

……也许,也许能……不,不能这样。

我带他回到侦探社,在楼下。

“木野小姐,”他忽然出声,我抬头,『乱』步早已取下黑框眼镜。

“……”他顿了顿,似乎改了要说出来的话,“下次见。”

我得知真相,平静又精神恍惚,没在意他的话胡『乱』点点头。

“再见,『乱』步先生。”

我们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当然不会有太多交际。

……

那之后我一见到胜村图郎的照片就痛苦不堪。

无法疏解。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做了错事的人却依然能光明正大的活下去。

我没让舍友发现,就算自己彻夜失眠为了不打扰她们也是直愣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然后悄无声息地落泪。

心脏在被灼烧。

失眠,失去食欲,整日焦躁不安。

过了几天,我看到电视里出现的他时,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让我一瞬间陷入情绪。

等我回神,发现自己在浏览关于他的新闻,寻找他的踪迹。

……我想做什么。

羞愧感与自己自身道德带来的谴责顷刻间从头到脚将我侵蚀。

无论如何都不能……不能自己审判,自己私刑,我现在对父母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活下去。

敏锐的春绯似乎察觉到什么问我,我也『迷』『迷』糊糊糊弄回去。

前方仿佛蒙了一层危险的『迷』雾,我深怕掉落深渊,所以我要在掉落之前让自己停下脚步。

……

我果然和『乱』步先生再一次见面,不过是在被绑架的轮船上。

『乱』步更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我是路过的附赠品,看见了就被一起带回来。

『潮』湿,空旷,密闭。

我和侦探同在一处。

他喋喋不休:“我就说要再见面的,好久不见木野小姐。”

我没说话。

他自己说自己的:“不必担心,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对了木野小姐。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明明你就是自己最大的阻碍,不必担心自己杀人,因为你会在杀人之前杀掉自己,真是善良。”

我开始冷得颤抖,手臂上一道道划痕开始发痛。

我只模糊想到

如果能让侦探毫发无损,我就算死也行。

并不是因为深厚的情感。

单纯是因为他能帮助更多的人,而我却在抑制住自己不危害别人。

比起浑身肮脏的活在人世,可能干干净净离开更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爸妈。

一旦我伤害胜村图郎,突破了底线,我知道,我会再也回不去。

有了开口,裂缝会越来越大。

“我说,你一年后来委托我吧。他一年后就会犯罪了。”『乱』步说道。

我这时有了一点说话的欲.望:“……你能预测吗?『乱』步先生?”

“很多东西都是一开始就埋下了隐线。”他无所谓道,“不过他们都不相信我而已。非要等犯罪完才捉。”

我安静下来。

心底一阵无力悲凉。

毕竟坐牢也是根据其他的东西。

我脑中仿佛断掉了什么,我天天生怕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天天抑制自己,已经接近疲惫的边缘。

太累了。我没办法停止自己的恶『性』想法,同样的,也没办法按下底线破裂的开关。

它们互相拉扯,快要将我撕裂。

仿佛站在悬崖摇摇欲坠。

我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似乎不受控制脑袋空空的干了什么。

回过神已经倒在地上,外面枪.声不断。

“……木野小姐,为什么要这么救我呢?我说了,不会有事的。”贝雷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露』出凌『乱』的黑发,『乱』步抱起我,应该沾上粘稠的红『色』血『液』,他起初慌『乱』的表情莫名镇定下来。

我感到视线在模糊,刚才看到『乱』步流下眼泪的愧疚感散去一点点,至少他很安全,没有受伤。

……就此死掉,好像也行?反正不想这么累。

“太任『性』幼稚了,木野小姐。”

……才不是。

“很累吗?”

……当然了。我现在恨不得直接快进最坏的结果,进监狱,起码尘埃落定,而不是这样飘飘忽忽的。

“木野小姐,我方才见面有没有说过……”

我思绪逐渐放空,眼睛沉重地合上,他在我耳边说了我昏『迷』前最后一句话。

“短短一个星期,木野小姐好像瘦了很多。还有,明明见识我的能力,却还不够相信『乱』步大人,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真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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