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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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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索到的都是一些万圣节装扮品之类的东西。但转换一下关键词——“易容脸”,就可以找到很多定制面具的店铺。价格在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而且,还可以定制——完全照着某个人的脸做。

        除了网上,我知道燕市有一家店,价格奇高,但要精致得多。他们家的人皮面具让我相信,可能真的有犯罪分子,通过使用人皮面具,而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田静的提议很好,但这次行动不适用。

        我说:“这次不用人皮面具了,我手头没有现成的,老人的人皮面具,从定制个新的到做出来最快也得一周。而且这次可能有大量的近距离接触,被识破的概率也有点高。再说了,人皮面具太贵了,万一最后这次调查卖不上钱怎么办?”

        田静点点头:“那你想怎么弄?”

        我说化装。想要化装成老年人,有三种方法:1.乳胶吹皱法;2.绘画化妆法;3.零件粘贴法。

        特效化装通常被用于舞台表演,步骤很多,技术复杂,需要经过专业培训

        其中最常用的是乳胶吹皱法。影视剧里,青年演员需要化装成老年人时,一般都会用这个方法。这种方法其实就是用天然乳胶或共聚物吹成皱纹,然后粘在脸上,是三种方法里最好的一种。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找到一个专业的影视特效化装工作室,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化装成了两位老人。化好装之后,我和周庸站在镜子前,花了两个小时练习符合“老人”这个身份的一举一动。

        然后我们开车又来到了那个小区,这时已经是下午2点了。我们下车进了小区,装成两个在小区里溜达的老人。

        从下午2:30到5点多,我们总共收到了七个人的邀请——有的说免费送生活用品,让我们去领,还有帮我们免费检查身体的——总之一切都是免费的。我和周庸记下了这几个推销员的联系方式,承诺第二天去看看。

        接下来的三天,我和周庸总共去了十一个保健品推销的现场。之所以说是现场,是因为所有的保健品基本都是由一种“会销”推销。会销,就是把老人凑到一块,用专家开会的形式,向他们推销保健品。

        我之前对这种推销方式不太了解,但参加了十一场会销后,我发现,这和传销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一种洗脑的行为——只不过会销专门针对老年人罢了。

        一进入他们的会销场所,所有的东西都在影响你。一般墙上会贴一些假的名人语录,灌输应该养生保健的观念。然后再通过专家讲座,告诉你他们的产品有多好。

        当然,和传销一样,这些“专家”都来历很大——不是某某医院的曹大夫,就是某某大学的李教授,最后为了中西合璧,还会有一个海归张先生。这些都是传销玩过的手段,并没有什么新颖之处。

        特别的是,他们在传销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变,融入了一些类似邪教骗人的把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把戏,是在我们化装成老人的第二天上午。

        我和周庸在地铁站附近,参加了一个免费检查身体的活动,一位“负责中央首长保健养生”的王教授,给台下的老人们做了一个实验。他们卖的是一种包治百病的口服液。王教授先是拿出两块猪肝,一块是健康的,外表红亮;一块是病变的,呈紫黑色。然后将“病变”的猪肝泡进保健药水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猪肝慢慢变色,最后颜色接近健康猪肝的颜色。台下的老人啧啧称奇,很多人都购买了这款口服液。

        我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关键词:猪肝变色。发现这是一个已经流传了许多年的骗局——“病变”的猪肝是用碘伏泡出来的,变色只是一种化学反应;药水里面添加了维生素C,碘伏遇到维生素C就会褪色。

        维生素C遇碘伏会发生化学反应

        当天下午,在小区边上的一个底商,我们又见识到了一场“牛蛙实验”。在斯坦福大学搞科研的张女士在出售一种叫酶法多肽的药时,将两只牛蛙解剖,拿出心脏,一个放在清水中,十分钟后心脏停止了跳动;另一个心脏放在他们所谓的溶有酶法多肽的药水中,过了五十几分钟,心脏仍在跳动。

        一个促销员端着心脏到台下给老人们观看。带我和周庸进来的保健品推销员不时地发出惊叹:“叔叔,你们看啊,太神奇了,快看快看!还在跳!”

        两个小时后,我和周庸去卸妆时,他用手机查完给我读搜索结果:“牛蛙心脏离开**放入清水本来就会很快死掉,若放入生理盐水中,可以跳动至少三个小时。徐哥,你说这帮孙子是不是把人都当傻子了。”

        我说:“不能这么说,人进入老年后会对死亡产生恐惧,儿女也不在身边,孤独感和从众心理都能让他们轻信别人。现在保健品宣传都是针对性地抓他们这种心理,还经常弄一些专家以及国外学者什么的彰显权威性,再虚拟一些人现身说法,他们被虚假信息洗脑也正常。”

        周庸点头:“我看着那帮老头老太太,就想起张超女友她妈,觉得他们可悲又可恨。还有上午来闹事的那个儿子,得多伤心。”

        周庸说的是上午会销时的一个小插曲。一位老人的儿子来到了现场,指责保健品公司让自己父亲购买了几万元没用的东西。老头很生气,给了儿子一个耳光,说他再不走就脱离父子关系,儿子无奈只好走了。

        我说:“是,心中毒比身中毒更可怕。但出事之前多关心下老人,预防一下,可能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参加了三天的会销,我和周庸都毫无收获。直到第四天下午,我和周庸参加的第十四场会销,事情才终于有了点眉目。

        之前所有的流程都很正常。像前三天一样,我和周庸来到某间免费体检的会议室内,专家在台上不停地宣传保健品。我拿着手机看新闻,基本上什么都没听进去,周庸忽然问我:“徐哥,你说他怎么老提马云呢?”

        我说老年人特别喜欢喝这些“鸡汤”,马云已经成了“鸡汤”的顶端人物了,让马云和自己有关系,会让人信服:都和这么大的老板有关系了,总不可能是骗子吧?

        周庸:“那他也不用一直说马云吧?”

        我点点头,台上的专家忽然说了声:“有请马云,马总来到我们的现场!”台下的老人们顿时都激动了,周庸:“不可能吧!”

        这时一个戴着面具,手里还提着一款保健产品的人走上了台。他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下面的老人们掌声不断。

        周庸蒙了,说:“徐哥,马云真来了。”

        我说:“你傻吗?你仔细看,只是长得像而已。咱俩现在都变老头儿了,他们找个长得像点的人化装成老马怎么了?”

        周庸仔细看了一会儿:“你说得对,这就是长得像,我感觉他比马云帅一点儿。”

        看了一会儿,周庸又“啊”了一声,我说:“怎么了?哪个富豪又来了?”

        周庸摇摇头,让我看“马云”手里拎的东西。我抬起头看,“马云”正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黑瓶的口服液,向大家吹嘘功效。关键是,这个小黑瓶我见过——正是仙草公司的口服液。

        把手机放回口袋后,我告诉周庸尽可能地,从后排开始,搜集这家公司所有人的电话号码。

        在会议开始的时候,这些销售人员分散在了各个地方,充当现场烘托气氛的托儿,所以完全没发现我和周庸管每个人都要了电话。我和周庸分别行动,我从前排往后,他从后排往前,借着买东西的名义,将出现在会场里的销售人员的电话都记了下来——包括专家和现身说法的人。

        出了门上车后,周庸抱怨压着嗓子装老人说话太累。我告诉他以后不用装了:“咱俩去卸妆吧,装老人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在保健品推销这行里,永远都缺人。人越多拉到的客户也就越多——所以背后的组织者会一直招聘推销人员。

        我和周庸回到家,立即用每一个推销员的电话号码对着招聘、推销、保健品等关键词检索。二十几分钟后,我们找到了一条招聘推销员的信息。联系电话对应的是假马云。

        为了套出和张超昏迷的女友以及死亡名单的相关信息,我和周庸打电话过去应聘,对方让我们第二天去应聘。

        周庸问我应聘用不用准备什么。我想了想:“今晚去农贸市场买两个破包,再去夜市地摊上买点衣服。再把你燕市口音收一收。他们招新人肯定喜欢招年轻、小城镇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好骗,没什么心眼,危险性低,干起活儿来死心塌地。明天你和我一样是个黑市人。”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背着淘来的帆布包,装成刚来燕市的样子,来到面试地点。

        在对着市场的一栋门市房里,我和周庸又一次见到了“马云”——由于卸了妆的原因,他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像马云了。

        他把我们带到一个房间,里面还坐着另一个人。他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我是总经理。下面我们想问你们俩点儿问题。”

        “马云”问了问我们的家庭、年龄,以及一些工作情况。

        当我和周庸骗他说,我们都来自北方一个偏僻的小城市,刚到燕市没多久时,董事长挺高兴:“我就喜欢招北方人,嘴皮子都利索。”

        “马云”又问我们有没有住的地方。周庸看着我,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他爽快地说:“没有没关系,公司提供员工宿舍,就在附近小区里。”

        在告诉我和周庸面试通过了后,“马云”问我们:“知道这行赚钱吗?”

        我说知道,史玉柱盖巨人大厦欠了几亿元的债,最后就是靠这个翻身的。

        董事长夸我懂得多,说现在市场的行情比那个时候的还好——今年光是摆在明面上的,就有一万亿元。“那些就让那些上市公司去抢,咱不靠那一万亿都行。”

        “马云”也在旁边说:“跟着董事长,保证年入百万不是梦。”

        和我们交代完后,“马云”叫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听口音就是外地的,让他带我们去员工宿舍。外地小伙把我们带到了一栋一百三十平方米的宿舍,告诉我和周庸:“休息一下吧,下了班大家就都回来了。”

        我和周庸在屋内转了一下,房间里挂满了标语:“抵制负能量,坚持你的梦想!”“没有事业的人,猪狗不如!”

        晚上所有人都回来后,算上我和周庸,总共住了十个人。其中两个女孩儿一个房间。剩下两个房间,每间房四个男生,我和周庸分到了一个上下铺。八个人都很年轻,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主动帮我和周庸夹菜,每个人都无比真诚——除了周庸,他嫌弃地把别人夹到碗里的菜拨到了一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周庸和对床的两个人聊天,然后我们吃惊地发现——他们是真心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伟大的事。

        这其中有一部分肯定是来源于工资。在我和周庸的反复追问下,他们告诉我们俩:“一个月都卖十好几万,每月工资两万多很正常。”还有一部分原因,在第二天为迎接我和周庸开的动员会上,我们也知道了。

        董事长和总经理“马云”毫无架子地和我们交谈。

        “有很多人说保健品公司是骗子公司,说我们骗老人钱,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我们的目标是让天下老人健康幸福。对这些独居老人,你就把你自己当成他们的亲儿子、亲女儿!没有菜了,我们买菜。没吃过孩子做的菜,有我们;没人陪伴,有我们。最后他们为什么会买我们的保健品?因为我们让他们高兴,特别高兴,如果他不买的话,就会特别痛苦,我们把他们照顾得这么好,他要是不买会觉得对不起我们而痛苦!”

        周庸捅捅我,低声说:“徐哥,我咋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我和周庸待了三天后,发现董事长说的不在乎万亿元市场的话不是吹牛。这家保健品销售公司只有几十个人,但一个月能卖出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元的产品。

        最可怕的是,按照“马云”的说法,仅在燕市就有五百家左右和该公司一样专卖老年保健品的销售公司,而在全国,这样的公司有近万家。

        10月27日,趁着在小区抽烟时,周庸问我:“徐哥,我都花自己钱代客户买了五万元保健品了,现在咱俩业绩也有了,‘马云’也表扬过咱了,是不是该套套话了?再待几天,我容易被洗脑啊。”

        我说:“现在信任度肯定不够,咱演场戏吧。”

        周庸问我演什么。我问他记不记得装老人参加会销时,有老人的儿子来闹事。周庸点点头。我说就演这个。

        我和周庸在网上找了个医闹,让他带几个壮汉,明天来假装家里老人被骗买了很多保健品。

        第二天上午,我们正在开一场推销会,“马云”在台上激情洋溢地讲着养生之道,几个壮汉冲了进来,要求公司赔偿三十万元,说自己父亲花了十几万元买保健品,还吃坏了,现在正在住院。

        “马云”很慌张,所有的推销员都不敢动的时候,我和周庸挺身而出,和他们去外面谈了谈,成功地通过劝说解决了问题。

        回来之后,“马云”对我们更加另眼相看了:“你们怎么说的?把他劝走了?”

        我说我跟他承诺,他爸再来买保健品,绝对不卖给他。“马云”欣赏地点点头。

        下午做完会销回到公司,我和周庸带着纽扣摄像机,进了“马云”的办公室。他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们想辞职。

        他很惊讶:“是有什么困难吗?”

        我说:“没有,就是怕出事,昨天那人说他爸吃坏了,万一我卖出去的东西吃坏吃死人了怎么办?”

        他笑了:“我们的药,都是些维生素什么的,虽然没有治好人的功效,但也吃不坏,这不挺好吗?让他们补补维生素。”

        我说:“我听人说,前一段这片儿就有出事的,所以真不想干了。赚钱可以,但不能犯法啊,我们家可就一个儿子。”

        “马云”想了想,找来董事长,让他和我们谈。

        董事长极力挽留我们俩:“我是把你们当成骨干培养的,希望你们能和公司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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