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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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的小皇帝, 叫做于君珩臻。
知道这个名字时方溯疯了不止一天, 当时在战场上, 主帅心思不稳, 让何杳杳等都觉得这是敌方放出的消息,目的是为了扰乱军心。
后来方溯就安静了下来, 再也没提过要去西凉。
何杳杳无意之中翻看了西凉古籍才知道缘故,西凉皇族起名很奇怪, 少君若是夭折, 下一个少君也要叫她的名字。
更何况, 方溯应当也明白,若是月明还活着为什么不找她?
加上战事急迫, 也就死了心。
西凉和大齐没什么不同, 只是地处北边,比大齐更冷一些。
方溯舟车劳顿,这两年又添了不少伤, 到了地方就病了。
晚上小皇帝特意准备的国宴也被她推了。
消息传到于君珩臻耳朵里,这脾气古怪的皇帝居然难得没什么反应。
“她, 来不了?”于君珩臻若有所思, 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道:“既然平阳侯都不来,晚上就不必准备了,本来就是给平阳侯看的,侯爷都不来,还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重华的错觉, 他居然觉得于君珩臻说这话时有些撒娇和哀怨。
他忍不住看了看君上平静无波的脸。
没有任何问题。
于君珩臻又道:“等会本君写个方子,你照着上面抓药,煎好了给侯爷送过去。”
“……”
“君……君上?”
于君珩臻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哪里有问题,已经走到书桌前了,道:“怎么?”
“无事。”通传的人艰难道:“只是君上,您送的药,平阳侯真的会喝吗?”
于君珩臻拿笔的手顿了顿。
差点忘了,自己不是月明了。
月明送的药方溯定然是不会怀疑的喝得一点不剩,于君珩臻送的药恐怕她会让人笑着接,谢她有心挂念,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尽数倒了。
她到底不是了。
“君上?”
“那便不送了。”于君珩臻淡淡道,放下笔,仿佛没有过刚才热忱的样子。
她摸了摸自己已经全白的头发,对重华道:“之前要你去做的事情办好了吗?”
“还在试药。”重华道。
毕竟是给于君珩臻用的东西,分毫不能出错。
于君珩臻烦躁道:“两个月了。”
“请陛下稍安勿躁。”
更何况,于君珩臻已经顶着这头白发近三年了,也不见她在意,怎么一听到大齐来使的消息就让太医去找可以染发色的药呢?
于君珩臻抿了抿唇。
国宴虽然取消,晚上的焰火却没有。
本来都是方溯喜欢的颜色,现在却只能放给别人看了。
于君珩臻批奏折批到一半,撂下挑子自己走了。
“君上,”自从跟了这小皇帝就没省过心的重华苦着脸道:“您要去哪?”
“出宫。不必跟着。”
……
躺了小半天的方溯还是起来了。
她到底不喜欢闲呆着,况且行军打仗的人身体能差到什么地方,不过是身边的人紧张太过,连她掉根头发都得心疼半天。
“侯爷,”何杳杳大感头疼,“您怎么起来了?”
方溯披上衣服,道:“你当本侯是纸糊的吗?”
“您是不是纸糊的我不知道,”何杳杳淡淡道:“但不硬朗是真的。”
“我七八十岁了?硬朗?”方溯道:“本侯的剑呢?”
何杳杳顿时失色,道:“您要去哪?”
方溯奇怪道:“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用带剑吗?”
方溯被气笑了,白得没有人色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气,道:“为何出去不能带剑?”
何杳杳好像看见了三年前那个疯子,苦口婆心道:“侯爷,眼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又是西凉地界,万事不如好好考虑,谨慎行事。”
“什么?”方溯微微皱眉。
何杳杳小心翼翼道:“您说是吧?”
“什么本侯就说是了?”
方溯这无辜诧异的样子她实在太熟悉了,当时月明出事还不到三个月,方溯看起来人模人样,冷静持重,实际上根疯了没太大区别。
半夜她有急事去找方溯,但方侯爷根本不在。
她们几个找到了第二天东方擦亮,才看见方溯在大营外头一棵树上坐着呢。
她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重了刺激到方溯,道:“侯爷,下来吧。”
方溯也用那么无辜诧异的表情看着她,道:“你们怎么来了?”
“侯爷,您在那干什么吗?太高了,下来吧。”
“本侯看见月明了。”
何杳杳差点没昏过去,她那时候最怕听见的就是月、明、明月,月明,这都是引起方溯发疯的根源。
“本侯看见她和本侯说,人有三魂七魄,过奈何桥时还得带着馒头,狗咬就扔给狗,不然没法投胎转世的。”
树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玉衡顺着她道:“那您说什么了?”
“本侯说,骗你的,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来世,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她从树上跳下来,白得像素服一样的衣服在后面飘了半天。
然后方溯就笑着走了。
何杳杳当时全身都是麻的,比起已经死透了的月明,方溯这样才是太吓人了。
何杳杳看见方溯手里捏着一把小小的断骨刀。
如果他们没恰到好处的找到方溯,她会如何?
“侯爷,”何杳杳道,这样的事情太多,她实在不愿一一赘述,也不多废话,道:“您要是非去不可,我陪着您。”
“本侯乐得就是这个自在,你去了本侯还自在什么?剑呢?放哪了?”
何杳杳道:“侯爷。”
她转头,阴阴测测笑道:“本侯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何杳杳立刻道:“属下马上去拿。”
方溯不让她跟着,她答应就是了。
答应是答应的,去不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可显然方溯猜中了她的算盘,让人看着何杳杳,若是在街上碰见她,军法处置。
于是方侯爷一身轻地走了。
西凉的焰火和大齐的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夜市也是如此,热闹则已,但没什么趣味可言。
方溯漫不经心地看看这,看看那,有好些卖面具的,又是兔子又是狐狸,她记得她……
她记得她当年给月明买过一个差不多的。
她当年……
方侯爷一窒,当下什么都不愿意想。
可有人就是天生反骨,越是不愿意做什么,不愿意看什么,不愿意想什么,偏偏逼着自己去做去看去想。
她记得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血溅了她一脸,她是害怕的,怕的手都在抖。
可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直到那人断了气。
越是难受,越是如此。
而且现在……
方溯脚步一停。
有人跟着她。
何杳杳?还是西凉那边的人?
方溯东拐西拐,那人居然也是如此,跟踪蠢到正大光明的方溯确实是第一次碰见。
她故意走的快,进了巷子里,又从另一边出来,找了个不起眼的摊位站着,买了个面具,悠哉地等着那个人过来。
确实有人过来,但不是一个,好几个都戴着面具。
方溯状似无意地玩着面具。
她站在阴影里实在太不起眼了。
所以她又从阴影里出来了。
她看见一个人,黑衣,白发。
黑衣用料讲究,白发束得整齐。
她觉得像,就跟了上去。
方溯都觉得自己可笑。
但她还是跟着了,还走到那个人面前。
她去碰面具。
方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她就是想看看面具下面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如此而已。
面具冰凉,比她的手还冷。
那人纵容她的放肆,却不允许她摘下面具,把她的手握住了。
“别碰。”这个人说。
于君珩臻准备的艳红焰火炸开,照亮了这人的眼睛。
蓝色的,却泛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