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此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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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曦邪自顾自的说完要说的话,也不给君儿反应的机会,一个手刀劈下来,君儿瞬间失去意识的瘫倒在椅子上。
流敖看得有些心疼,却终究没能把求情的话说出口,在寒曦邪冷然的视线下低头,然后跟着对方离开了房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君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已经一片明亮的让她看得眼睛一瞪,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被打的晕眩还没消退,让君儿有些摇晃的扶着柱子好不容易站稳,同时也看到了手腕上被捆绑的痕迹,来不及在意,她匆忙的往房间外跑去。
走廊上,丫头们聚在一起讨论着热闹,内容无非就是城门行刑的场面,明明一个个口中说着恐怖渗人,却笑逐颜开的仿佛闲话家常。
“哎呀,那人头落下来的时候,血淋淋的可恐怖了。”
“就是说啊!那死不瞑目的样子,想想都起疹子呢!”
“可不是嘛!我还看到有人看吐了呢!胆子那没小还去看行刑,真是作的。”
“没办法,这种事情难得有一回,当然要凑个热闹,赶个趟,不然以后跟人聊什么啊?”
“那些人也真是闲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谋逆,结果全被砍了头,何必呢?”
“就是,打仗那阵子把我吓的,差点就跟着一起跑了。”
“辛亏杨将军及时赶到,不然还不知道要打多久,我到现在心里都还有些慌呢!”
“慌什么?现在人都死了,以后估计也没人敢在生事了,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说起来,那个主谋叫什么来着?”
“姓林吧!借着走商和王大人勾结,真要说的话,王大人才是谋反,那姓林的不过就是被利用罢了,竟然还想复兴椒图,实在太可笑了。”
“
听说那人把自己女儿当儿子养,还到处骗人说那是椒图的少城主,结果跟着一起陪葬,还真是蠢到家了。”
“哈哈哈哈!”
丫头们肆无忌惮的谈论,并没有留意到角落那个面如死灰的人,全身虚脱的仿佛能够随风消散一样,君儿就这么站在那里,眼神失去焦距,连呼吸都要忘记的连那些丫头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留意。
死了?爹死了?行刑已经结束了?结果她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吗?别说一起赴死,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吗?明明心怀远大,结果却被人说成咎由自取的愚昧,为什么?
眼泪如同断线珠子一样滚落,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得不可收拾,颤巍巍的双手用力抓着裤子,却始终迈不动脚步的让君儿惶恐,甚至痛恨。
为什么她连这种时候都这么无力?走啊!去找爹啊!去刑场啊!去确认啊!去跟所有人说啊!说他们不可笑啊!说他们也想过安稳日子啊!说他们一点都不蠢!他们只是想要活得像个人样,只是想要……
“啊——!”
终于情绪崩溃的哭喊,歇斯底里的不能自己,全身无力的瘫坐地面,君儿泪眼模糊的望着前方,嘴唇轻颤的说不出完整句子,却在心里嘶吼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做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自己啊!是为了千千万万的椒图子民,是为了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们,是……
“哇……!”
到底是谁愚昧?到底是谁愚蠢?为什么这么悲伤的事情,大家要说得像个笑话?为什么没有人在乎真相?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换位的替他们思考一下,为什么会有战事?为什么要起义?为什么不
自我反省?为什么!
那一瞬间,从心底里涌现出来的悲伤慢慢的变成了绝望,然后被恨意缠绕的化成延绵泪水,却再也洗不净心头染上的阴霾。
“君儿……”循着哭声找来的流敖,表情复杂的望着瘫在地上哭喊的君儿,想要安慰,却始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只能干站在原地。
感情是有多深,才能哭得如此悲痛欲绝?重点是,流敖完全可理解的这份心情,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初的孩子他还能抱进怀里,可眼前这个眼中荡着恨意的少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流敖的出现,让君儿抬头望着他,面对着那张忧心又愧疚的脸,并没有得到丝毫安慰的让君儿伸手捶打,却软弱无力的如同她口中急促的哽咽。
面对这变相的责难,流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任凭君儿拽着他,打也好,骂也好,若是能让他觉得好过一些的话,流敖便觉得足够了。
那天,院子角落里荡漾的哭喊,止不住的悲伤仿佛会传染一般,让四周都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虽然有人在意,甚至是好奇,却都碍于站在院门口的那个人影而远远止步。
寒曦邪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望着哭声传来的地方,那场景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让他脑海开始浮现尘封的记忆。
一瞬间的皱眉,表情冷凝的略有不耐,再扫了一眼哭声渐渐消失的方向,他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因为哭得太久,气力耗尽的君儿晕倒一旁,辛亏流敖动作迅速的拉了一把,就这样把人拖在半空,正要伸手把人抱起来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走来把君儿抓了过去。
“公子?”流敖惊讶于寒曦邪的出现,如同他看到寒曦邪把人打横抱起的时候,忍不住上前说了句。
“公
子,还是我来吧!”公子毕竟是千金之躯,君儿不过就是个以奴仆身份跟在一旁的人,这样的举止不合礼教,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流敖上前想要把君儿接过来,寒曦邪却看都没看一眼的径自往房间走去,这让流敖看得动作一顿,然后在心里叹息的跟了上去。
躺在床上的君儿满脸泪痕,眼圈有些浮肿的看得寒曦邪微微皱眉,然后用布沾了茶水轻轻擦拭,这让君儿忍不住呢喃着在睡梦中又开始落泪。
“公子?”看寒曦邪动作停顿的愣在原地,流敖忍不住上前喊了一声。
“我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吗?”寒曦邪头也没抬的问了句,让流敖有些反应不及的微微一愣,随后沉默的表情黯然。
没有得到回应的寒曦邪回头望着流敖,眸光深邃的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让流敖不忍直视的低着头暗暗咬牙。
“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寒曦邪喃喃自语一样的回过头,继续盯着君儿一阵打量,眼睛里闪过一刻柔光,然后瞬间隐匿。
“那个时候亏得有你,而今,他怕是要孑然一身了。”寒曦邪淡淡的说着,语气里并无起伏的仿佛只是陈述,却让流敖抬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活着,错了吗?”
“没错,只是……!”流敖忙不及的回应,却又停顿的望着寒曦邪,等到后者回头望着他的时候,他才咬牙说了句。
“方法有很多,为什么公子要选择这么损人不利己的办法呢?”流敖不懂。
“这办法不好吗?”寒曦邪眉一挑的望着流敖问。
“恐会招来怨恨。”流敖说着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君儿,脑海中浮现君儿荡着恨意的眼神,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气。
“怨恨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有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不是吗?”不置可否的应着,寒曦邪收回擦拭的手,把布子丢到了角落的盆子里。
“其实可以把真相告诉他的。”这样一来,君儿多少就能理解公子的苦心,也就不会有这么悲伤的经历了。
“然后呢?你觉得知道真相后,他还会甘心跟我回狴犴城吗?”寒曦邪似笑非笑的望了流敖一眼。
他需要君儿去帮他开山,但心有挂念的君儿不可能甘愿帮他,特别是在知道他的身份以后。可是他没有选择,如果没有君儿的帮忙,光靠手上那点资源,他不确定是不是能够度过王城里的难关,如果失败,等待他的结果恐怕会比现在更艰难。
多了君儿这步棋,寒曦邪在王城里就多了一丝胜算,问题在与,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君儿甘心为他所用,作为流民,且与谋逆关系密切的君儿,能够动摇他的方法,能够想到的也不过如此。
“就算事情真如公子所愿,又如何能够相信君儿不会暗度陈仓?”虽然不愿往这个方面想,但流敖无法否认这样的事情很可能会发生。
“在断绝了一切念想之后,他的暗度陈仓,不难想象的。”说这话的寒曦邪,低头望着自己张开的手掌,来回的握了几下。
既然谋逆的主事者已经对外宣称处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恐怕也会跟着收敛,失去寄托的君儿自然只得另寻依靠,而他就是那个不二的选择。
就算是心怀不轨又如何,如同寒曦邪想要利用君儿来达成目的,他并不介意君儿也利用他来消解心中恨意,重要的是,结局不坏。
“看好他。”留下这句话的寒曦邪,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君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流敖望着寒曦邪背影消失在视线,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