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大限已至的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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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倒不说话了。
二王子都说了没有不信之意,他们再选人进去,岂不是存了不信之心?但放左贤王自己进去……
贺希格这时站出来说道:“诸位大人和二王子若信任于我,我愿随左贤王入内!”
贺希格自然是众人信任的。他跟随番王多年,番王的护卫一直由他来做,且平时对人和气,颇有人缘。于是众人纷纷称是。
二王子道:“既如此,两位大人请入内。只是还请把兵器卸掉!”
左贤王和贺希格当着众人的面,招来兵士,下了兵器,又搜了身。才要进帐,杜鸣站出来说道:“两位大人既然要进去,还请带我一起入内!”
左贤王看了一眼杜鸣,才要出口反对,苏墨在旁边慢条斯理地说道:“舍妹长于乡野,没有见过大世面。两位大人入内,怕惊吓了舍妹影响了她的诊治。杜大人是舍妹的未婚夫君,进去陪伴也无可厚非!”
知道苏问昔的人都明白。这是苏墨的托辞,不放心神医的安危罢了。苏神医来番不长的时间,番王、侧妃甚至二王得罪个遍,对谁客气过?
“番王醒了!”
里面一声惊喜地呼喝。
外面的人乍闻大喜,左贤王一听,不等二王子出声,大步闯进了毡帐。
二王子后面紧跟而上,心下一片灰凉。
贺希格和杜鸣在外面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也跟着进去。
番王果然是醒了,面色**,带着亢奋盯着门口进来的几个人。
二王子带头,三个人同时跪伏在地。连同帐内的医师和布和,也跪在地上。
杜鸣看了看番王的脸色,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地站在靠着床边而站的苏问昔身边。
苏问昔垂眸而站,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鸣半挡半遮住苏问昔的半边身子,衣袖下面握住了苏问昔的手。
她的手冰凉而虚软,带着些微的汗湿。在杜鸣握过来的时候,身子僵了一下,没有拒绝。
杜鸣心中叹了口气,她再性子泼辣,这样的局面如何经过?说到底,医者仁心,不过是心地过于良善罢了。王室之争,这才不过凤毛麟角而己。
番王盯着地下的二王子,忽然开口说道:“左贤王,我大限已至,今日我将心问你,西番,我最信任两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布和,我去后,你可愿同布和同佐二王子治番?”
“番王!”跪于地下的人失声惊呼。
二王子抬起脸来,惊愕地看着床上的番王。
把番邦交给他?昨晚他惹出那般事故,番***震怒喷血,废了侧妃不说,还差点将他斩于剑下。他惶恐至极,是以在番王昏迷之际,迟迟不肯请神医前来,以至于误了病情。番王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左贤王和布和将军辅他登王位?
番王看着左贤王,等他的回答。
左贤王愣了愣,伏首说道:“番王若选中的是二王子,臣便誓死拥戴二王子!”
布和叩道说道:“番王信任臣,臣必尽忠心相拥于二王子!”
番王目光看身贺希格。
贺希格忙叩首:“臣侍番王多年,番王之意便是臣之意,番王之心,便是臣之心!”
番王松了一口气,才将目光转回到二王子身上,缓缓说道:“为王者,行事须果绝刚断。”喘了一口气,脸色有些白,额上有汗渗出来,似是疲惫的样子,却仍然说道,“情色误国,我这些年被侧妃所蒙蔽,以至于身体渐怠。神医有诫,犹不肯听,才落得今日。我身后,着侧妃自裁以谢罪于我灵前!”
二王子伏地,肩膀耸动,似是泣不成声。
番王看了看地下跪伏的医师,边喘息边说道:“侧妃误我多年,医师竟然丝
毫无察!让我甚是失望!”
医师伏体颤抖,不敢抬头。
番王又将目光转回到苏问昔脸上。他似是疲惫至极,却是挣着最后一口气,要将最后的话说出来。
杜鸣觉到苏问昔被他握在手中的手颤抖,似带着抑不住的怒气,手下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淡然冷目对上番王的目光。他的目光如此冷淡又带着威胁,番王不防他竟然如此大胆,不觉愣了一下。觉得他那目光中似带着穿体的阴冷,不觉令他打了个冷战。
这个冷战打出来,番王身上一个抽搐,脸上大颗的汗珠滴下来,竟像是虚脱的样子。
杜鸣冷冷盯着番王,番王直觉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了咽喉,呼吸困难。眼见脸色血色渐失,杜鸣忽然出口说道:“番王可是不好了?”
一句话惊得地上跪着的人抬起头来,看到床上番王的情状,大惊失色地抢上来。
“父王!”
“番王!”
七嘴八舌地一阵急喊。
番王只觉耳边聒噪难耐,有心想喝止,却是发不出声音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伸出来,指了指苏问昔,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二王子立刻转向苏问昔,悲痛失声地说道:“神医请快快施救!”
苏问昔悲哀地看着不死心的番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大限已至,我也是无可奈何了!”
帐中一片悲恸。
从番王毡帐回来的苏问昔分外沉默。
番王的后事已在料理,毕竟是一番之王,仪仗是少不了的。但跟她没有关系。
葛针远远站在苏问昔身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葛针其实不是很明白苏问昔此刻的沉默。但她知道,苏问昔绝不是被当时九死一生的情状吓到了。
豆蔻带着几个侍女上茶递茶点,却不敢惊动此刻的苏问昔。个个走得轻巧无声,仿佛她们只是
晃动的影子。
有些事情不问,是她们聪明。宫里出来的,大风大浪经过多少?不去探听别人的秘密,便是保命的要诀。她们深谙此道。
苏问昔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豆蔻轻轻走到面前,轻轻说道:“姑娘,杜将军过来了!”
苏问昔动了动身子,过了一会儿,才看了豆蔻一眼,说道:“请他进来吧。”
杜鸣进来,四个侍女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杜鸣坐在苏问昔面前。
苏墨和莫护卫都在拜祭番王。他不是官方的身份来的,所以不必出现在那种场合。
他其实在苏问昔帐外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进来看看她。
“你没有做错,问昔!”
杜鸣看着苏问昔,沉稳地说。
葛针不知道她在沉默什么,但他知道。他进去的时候,看到番王的脸色不正常,就知道苏问昔做了什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布和求她做了什么。
他记得当日攻打边城的时候,想让她在忽伦的药里做手脚,她断然拒绝。外人眼里她嗜财好钱,其实她也很看重医者本分。然而对番王,显然违背了她一番摒持的医者之道。
苏问昔带着迷茫地看着杜鸣,并没有因为杜鸣的话动容:“从哪个角度没有做错?政治角度?”话中带着讽刺,“在你们眼里,政治比性命重要吧?政治需要,一个人可以生,也可以死。”
杜鸣看着苏问昔,表情坚决:“如果你觉得自己错,当时为什么那样做?你不是肯为谁屈服的人!”
苏问昔嘲讽地一笑:“我向皇上屈服了,不是吗?他要我过来,我连个拒绝都不能有。我治的是我不喜欢的病人,差点搭上我的性命。可是即使是我不喜欢的病人,即使到最后一刻想杀我灭口,我仍旧对他心怀愧疚。我是医者,子规,一个医者,明
知道那一针的凶险,明知道后果,我扎了下去,送了他的性命!我成了一个背负了病人性命的医者!”
“番王是一世枭雄,他不会想要后半生卧于病榻的日子!你当时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布和难道不是这样求你的?”
“那不是我的意愿!子规,我并不喜欢他这个病人,可他是我的病人!”
杜鸣看着固执的苏问昔,有一息的沉默。
苏墨昨天跟他说,她不是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她的爱憎太强烈,是非太分明。
当时他并不太认同。他记忆中的苏问昔,有强烈的爱憎欲吗?有分明的是非感吗?她在上树爬墙跟人赌钱取乐的时候,他没有看到一丝一点的她的是非爱憎。
忽然此刻他觉得,苏问昔的是非爱憎来得如此理智而界线分明,苏墨说得没错。
她讨厌番王,但不是做为病人的身份。她敬重布和,但不是做为臣子的身份。
那她对他呢?曾经,她似乎并不喜欢他,但在逃难的时候,还是毅然离去以免连累他。知道他的身世的时候,她对他其实已有了改观,却坚决地跟他说他们在一起不合适。
“问昔,如果当日你不配合布和,番王便会因为无尽的病痛而意志消磨,那不是勇士的归属。”
“但至少有生的希望。”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不是为了活着!”
苏问昔知道自己正钻进一个死胡同。然而她却无法开解自己。
这是第一次,她深深厌恶这个时代,带着一种无力感。
她当时是被布和打动了,被他所谓的英难归属打动了。她曾经读过许多故事,很多故事里的勇士宁愿在沙场战死,不愿在病榻上消磨。
她第一次冲动了一次,过后却知道,那不是她的意愿。她知道她是被政治打败了,那实在是个她无力抗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