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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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铜镜中映出了女子的容貌，柳眉杏眸，面色苍白，显出些许病态，稍一蹙眉，便有一股弱柳扶风之态，惹人怜。
她又上前一步，注视着镜中那陌生的自己，走动时轻飘飘的身子，预示着主人的柔弱。
慕思灵呆呆地站在铜镜前，蹙起眉头，先前那一对倍现凌厉的血眸被一双柔和的黑眸替代去了，反而有几分不习惯。
她一手抚上自己的面容，又轻轻掐了掐，眼中错愕不已，墨黑长发顺着脸颊垂下，遮住了那半边脸。
她甚至怀疑，先前经历的一切是否都是梦境，长而又真实的一个梦啊。
“灵儿!你怎么起来了?”她的身后传来一声略显夸张的惊呼，却不乏温柔与担忧。
这一声过后，慕母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将慕思灵飘飘欲倒的身子托住，搀扶她到床榻边躺下。
还有一人跟着慕母进了房，他年近不惑，面色冷峻，只当望着母女二人时，脸上紧绷的线条才柔和下来，此人正是不苟言笑的慕父。
“思灵，你感觉怎么样？”他走到床榻间，锐利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女儿的神色。
慕思灵顿了顿，垂下眼来，她失去了分辨
真伪的能力。
她离开多少年啊，连慕思灵自己都说不清了。父母的模样在她的记忆中仅仅只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只依稀记得父母亲待她极好，难能可贵的亲情已是多少年未见。
他们两双眼睛一直盯着慕思灵看，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反应，静静等待。
她的父母一直待她如此耐心，一直都是，多年未变。
慕思灵又抬起了眼，目光闪烁，沙哑着嗓子唤出声来：“父亲，母亲。”
这生疏的称呼是她现在唯一能唤出来的，以前她是怎么喊他们的，她忘了。
晓月星辰早逝，时光会磨灭记忆。
二人听了，对视一眼，眼中无疑都带上了几分焦灼，好在他们还能耐得住性子。
慕母坐到床边，凑到慕思灵面前问：“灵儿，你怎么了？”
“我累了。”她受不住这关切的目光，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视线，说着又合上了眼，声音嘶哑难掩疲倦。
慕母又小心交代了几句，便拉着慕父走了出去，顺带替她关上了门。
他们走后，慕思灵又睁开眼，翻身坐起，她一手覆在自己的心脏处，那里又在炽烈跳动，轻微的响声听得真切。
一声轻叹
出声，她虚空一抓，却是落了一手空。
她嘴中念叨几声，双手动了动，一串魔咒从口中传出，慕思灵眉间一拧，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竟然完全感受不到体内魔息的存在。
过往种种好似恍惚一场梦，存在过吗?
慕思灵扪心自问。
她过去多少年经历过的一切，却没有这里来得真实。
其实如果可以，她宁愿相信先前经历的种种都是梦境，如今放下一切，重新来过，未尝不可？
那儿让她心灰意冷，早已没了留恋。
不，并不是没有！
慕思灵心中轰然一炸，愈发沉溺的眼眸瞬间清明，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只差一点。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幻境!这里是第三个幻境。
慕思灵心神一凝，又摸上了自己的手腕，试图寻找能让她安心的东西。
她的手触碰到了一件冰凉光滑的物件，慕思灵低头一看，却是那只传音镯。
它证明了玖零曾经存在，那个跨时空的世界曾经存在。
这里又是一环扰人心神的幻境，竟还赐给了她新的心脏，顺带着还冻结了她浑身的魔息，当真好本事。
传音镯属于灵物，这上古法阵竟也奈何不
了它。
在那里，还有值得她牵挂的那只小狐狸。
而这儿，不过一场幻境，靠着模仿她父母而撑起来的一场虚妄的梦境。
慕思灵甩开残余的迷茫，托着腮，沉思起来。
她在思考如何破开这层幻境，考心性？考修为？亦或者考验其他。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慕母又走了进来，她絮絮叨叨叮嘱了慕思灵几声，又自顾自地将她按着躺下，盖好被子。
慕思灵细细打量着她，这才注意到她的眼中掺杂了几分私欲。
终究是幻境中的人，抵不上她真正的父母，慕家父母对待慕思灵时，眼中除了关爱便是担忧，怎会存在如此强烈的私念！
“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慕思灵抬起漆黑的双眼，直视着慕母，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
是呀，她不是幻境中这对夫妇的女儿，也不是魔主卫思灵，她只是土豆的血契主人慕思灵。
慕母身子一僵，手上的动作也止住了一瞬，她诧异地回望着女儿，发现她的眼里依旧只有陌生与淡漠，恍若过客。
“灵儿……你在胡说什么呢。”慕母的声音颤了颤，佯装面色如常，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
个牵强的笑容。
“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慕思灵直勾勾地盯着她，字字加重，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无论对慕思灵还是对慕母，都是残忍至极。可确实，他们不过陌生人，一个在幻境中，一个在现实里，分割成两个世界。
慕母面色登时煞白，她依旧慌乱地欲要说些什么，一只手紧紧抓住慕思灵，带着几分乞求道：“灵儿，你好狠的心，就不能留下来陪我们吗？”
这句话一说出，一切障眼法都消失无踪，慕母变作了一陌生的妇人，眼角带着泪，虽是望着慕思灵，眼眸中却倒映着另一人的影子。
慕思灵贪念母亲掌间的温暖，而妇人则将她当作已逝的女儿，这自欺欺人的谎言若不被戳破，也能和和美美地生活一辈子。
可惜，没有什么人，是能够被随意替代的。
对慕思灵而言，便是这样。
她不愿将幻境中一虚无缥缈之人认做母亲，也不愿做他人的替身。
“抱歉，我不能！”她眼中没有半分惊诧，依旧淡漠得波浪不惊，决绝说道。
妇人抱着头，尖叫一声，慌忙跑了出去，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