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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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手背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许久都没有放开纪辰远。
他穿着一身浅青色长袍，依然是质地上乘的绫罗绸缎，入手触感极好。
只是他此刻虽然面色苍白了点儿，外在的一身行头却是不差的，想必是来之前梳洗了一番。
只是墨色长发没有束起来，轻轻披散在肩头，显得有些匆忙与潦草。
想来廑爻也知道，请纪辰远来，若是像被关在水牢里那样蓬头垢面、惨不忍睹，定然是会被人诟病的。
又或者，其实还是自己做了亏心事，终究是害怕被人看出什么，以免落人口舌。
否则，他又为什么要把纪辰远的嘴巴封住，就连大殿也不让他进来，除了做贼心虚，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来。
我和纪辰远拥抱的次数很少，少到屈指可数，我主动的拥抱，更是寥寥无几。
如今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胸膛间急促的心跳声，终于觉得事到如今，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世，因为特殊的体格，我从小便受尽了冷落，也尝到了人世间的各种委屈。
但纪辰远不一样，他出身军阀，虽然从小也因为身份问题，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可
到底是从小锦衣玉食，被纪大帅捧在手心里宠爱着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
直到遇见了我，才摊上这一桩又一桩的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好几次，都险些丧命。
倘若这一次，他仍旧因为我被遥遥无期地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如此大的业障，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还清。
我紧紧地抱住他，就像曾经逃离皇城，在马车上紧紧抱住沈东尧时一样，既看到了希望，又看到了绝望。
"纪辰远，对不起……"
喉咙已经酸胀到不行，一开口便是十足的颤音。
纪辰远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推开我，面对面问些什么，却被我不容拒绝地更紧地拥抱住。
"不要动。"
我的手轻轻拍抚着他宽阔的脊背，也将自己的情绪强行压下去，不让他担心，"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没关系，后面我慢慢告诉你。"
话音一落，他果然安安静静的靠在我的肩头，一动也不动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故作愉悦地开口，"别担心，等这里结束了，我就带你去看老妖怪，然后回楼府，我们一起照顾阿爹……"
纪辰远轻轻点了点头，我还想说什么，千言万
语，却又无从说起，又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适合我们长谈。
尤其是，除开众人注目的视线以外，身后那道灼热突出的视线，提醒着我应该适可而止了。
而前方最开始出现的三个人，也愈发离我们近了。
我终于缓缓放开纪辰远，看向前方的来人。
清歌走在两个侍卫的中间，双手双脚并没有被任何枷锁束缚，可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有些束手束脚，应该也是被廑爻控制住了。
纪辰远见我始终看着前方，也跟着回过身，循着我的视线望去。
待看清楚迎面走来的是清歌后，立马转过头看向我，眸光愈发复杂。
他大概是愈发不解了，因为此刻大殿不但有廑爻，有魔界的侍卫婢女，还有许多来自异界的宾客，如今又来了一直视为仇敌的清歌。
他凝望着我的目光明显是在询问:"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我并不打算在此刻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一旦让他知道了，这个婚礼定然是无法顺利举行的。
于是我只当做没看见他不解询问的目光，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缓步走来的清歌。
她遥望着我的神情异常复杂，有浓烈的愤恨，也有
深沉的防备，更有浓浓的不甘。
侍卫在大殿门口前的一个位置停下，与门口只隔了大概几丈远的距离。
清歌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越过我，遥遥落在身后，似乎是在看殿内的廑爻。
只是大概终究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她不得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
我循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见衣袍上面的桃花瓣与凶兽时，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我淡淡地勾起唇角，往前走了一两步，肩头的流苏与头顶凤冠上的步摇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一下一下，敲击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看清歌此时此刻憋红了的双眼，应该也是对我恨之入骨了吧。
身旁的纪辰远似乎是想来拉我，阻止我的前行，却因为身不由己，只是动了动身体，便只好作罢。
清歌冷冷地瞪着我，无声地做着口型，"莫琦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望着事到如今，仍然眉眼坚定的她，我终于淡若清风的挑了挑眉，最后如冰似雪的看了她一眼，便回转身，朝殿内走去。
转身以后我才发现，廑爻已不知在何时走到了殿门口，一直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表情很淡
，淡到已经看透了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又好似洞悉一切，却完全不在乎。
如此胸有成竹，睥睨一切的气场，有些令我不安。
等我走到门口，廑爻伸出手，我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心里，继而被他牵着往里走。
一切终于又回到了原点，脸色难看的主婚人终于恢复了那么一点点和悦的神色。
他先是看了看廑爻，确定了他的意思后，再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众宾客，终于再次高声道:"吉时已到，行礼！"
闻言，我心中无限悲哀痛楚，听见他接着高声喊:"一拜天地！"
身后的纪辰远是什么反应我已然看不见，也完全没有回头的余地与勇气，只是跟着身旁的廑爻，弯腰，低头，最后再直起身子，抬头。
"二拜高堂！"
再弯腰，低头，再直起身子，再抬头。
"夫妻交拜！"
主婚人的这声落下，明显比此前两声都要高亢，中气十足，好似婚礼终于迎来了像样的环节。
我的手指紧握住袖口，拼命撕扯着，却面不改色地盯着面对面的廑爻，看他眉眼欣喜的正要躬身。
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尤为高亢的声音，"老妖怪前来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