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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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嫁做人妇时的情景。
彼时没有阿娘和阿爹在身旁，就算是找到如意郎君，没有双亲的祝福，也终究不算圆满。
所以我不敢想象自己穿上婚服时是什么样子，究竟是哭着，还是笑着，究竟是喜悦，还是悲伤。
当初被北凌夜找到时，他在我的梦里与我举行婚礼，那样诡异的场景，给我的只有恐惧。
可如今回想，那一声声悠远空荡的唢呐，那缀着流苏的轿辇，以及抬着轿辇行走的狐首人身怪物，都是那么亲切。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眼前这个穿着婚服在我面前转圈询问的男子，是他啊。
北凌夜带我去狐狸洞看过他们的狐族婚礼，他穿红衣便已经那样好看，倘若是穿上更为华丽的红色婚服，不知道该多么俊美。
我痴痴地想着，眼前好似出现了他那张妖孽般的脸庞。
他促狭的丹凤眼凝视着我，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缀满了整个星空的夜色，璀璨夺目。
一道锋眉间缀着一个类似火焰的赤**案，犹如盛开的曼殊沙华，凄美冷艳，凌冽妖冶。
我好似听见他在我的耳畔轻轻低语，“小雪，我们狐族一生只有一个爱人，你
是我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当初的我觉得北凌夜带给我的一切皆是负累，恢复记忆以前是纠结，是害怕，恢复记忆以后，是痛苦，是难堪。
可是现在，我好想对他说一句，“北凌夜，原来一直都是我错了，你回来吧……”
眼眶里有泪，可嘴角却噙着笑，缓缓伸出手，朝前方探去，“北……”
刚开口，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却瞬间将我从虚幻中拉回来。
无论什么时候，北凌夜的体温都是那样的温凉，不会因为外界的温度而改变任何。
他的俊颜顷刻间在我眼前消失，只余下廑爻带着淡淡惊喜与紧张的神色深望着我。
我看着握住自己手掌的大掌，惊慌地一把抽出，收敛了之前所有的哀伤与悲恸。
廑爻的手臂一直顿在空中，没有收回的打算。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我并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任何思念北凌夜的行为，哪怕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北凌夜。
可没想到，不过是看见他穿婚服而已便如此伤感了，若是到了七月初三那日，又该如何……
从认识廑爻开始，我从来没有对他行过礼仪，可是如今，我却朝他轻轻欠身，微微点了点头。
迈开脚步打算离
开时，一直沉默的廑爻终于说了句，“还没看过你的婚服，怎么就走了呢。”
廑爻一向心思缜密，刚才我失控的反应，想必他已然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了吧。
所以现在说出口的话，才会带着浓浓的不甘与失望。
我再次恭敬点头，抬脚往房间里面走。
在房间里，有一张偌大的石桌，石桌上摆放着一件黑色的衣袍，长袖吊在桌沿下方。
缓步靠近的时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在石桌前停下，细细凝视眼前的黑袍。
我生来虽为魔界中人，可素来不爱穿黑色衣服，总觉得太过沉郁，给人太过沉重的感受。
可等到七月初三那日，我便会穿上我一直不爱的黑色衣袍了，真是可笑而讽刺啊。
石桌上的婚服制作同样精美，上面绣着同样代表着高贵身份的兽。
至于另外的设计，我已经全然没有了去看的心情。
廑爻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我并不知情，只是当他靠近时，我本能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衣服不错，尊上满意就好了。”
说完，我直接回身想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冷声询问：“莫儿，你不试试吗？”
我没应答，也没挣脱他的
束缚。
下一秒，他直接放开我的手腕，拿起石桌上的衣袍直接往我身上套来。
这一次，我没有再妥协，或者说，更多的是本能，完全下意识的，身体就发出了行动。
我一个闪身，直接往后退，伸出手阻挡廑爻的动作，不让他得逞。
与此同时，一直被我收在手心里的凝霜剑却擅作主张在我掌中化形，随着我手掌的推出，锋利的剑尖也朝眼前的婚服刺去。
一瞬间，华丽的裂帛声响在偌大的房间里，眼前的婚服被无情地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衣领的地方一路蔓延向下。
我原本以为是我的潜意识召唤出了凝霜剑，并让它做出了这般举动。
不过等到我收手时，它却并没有掉落，反而愈发兴奋地顺着撕裂的口子不断往旁边划。
一道道裂帛声接踵而至，越来越多的口子，将完好无损的衣服变成不堪入目的布条。
凌冽的剑气在我和廑爻之间疯狂跃动，而原本已经紧张的气氛，也逐渐降至冰点。
我愣愣地看着凝霜剑的所作所为，觉得震撼的同时，眼眶也忍不住一阵发热酸胀。
凝霜剑虽是我的法器，可到底是跟了法器凤鸣玉许久，它此番作为，就好似北凌夜在
我身边一样。
廑爻的表情难言的复杂，却只是跟我一样静静看着凝霜剑的造次，并不打算出声阻止。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件完完整整整的婚服便被它摧残得完全不成样子了。
那些被划破的布料凌乱地掉了一地，在地上形成漆黑的一团，依稀能够分辨出上面精美的刺绣图案。
肇事后的凝霜剑在空中顿了顿，剑尖一直对着一言不发的廑爻，似乎是在挑衅。
我右手一握，连忙将它从空中收回来，化为虚无。
只是在它隐形前的那一瞬间，却低下头看了银白的剑身一眼，在心底无声说了一句“谢谢”。
凝霜剑与我心意相通，它定然是能够感受到我的谢意的。
只是它这一番作为是酣畅淋漓了，不过剩下这水深火热的场面，实在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廑爻盯着地上的布料清冷一笑，勾起的弧度比他平日里的都要深刻，喜怒不明。
他遂而抬起眼看向我，眸光深邃沉静到静澜无波，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可我却觉得一阵凄神寒骨，好像被无数双眼睛同时盯着，令人毛骨悚然。
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待爆发的那一刻到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覆灭与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