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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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有在他身上留下坐标, 不过是一次性的，你要想好了。”梅林耸了耸肩, 明明是紧急事态, 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这第六枚戒指并不是现实意义上的东西, 而是身为人类的愿望。”
亚瑟蹙起眉，他不太明白魔术师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早在藤丸立香身处HL的时候, 奇迹的魔女就曾经透露过一些消息，大致是根据进程来看，只需要再找到两枚戒指，唤回罗玛尼·阿其曼的代价就可以成立。
梅林到来之后，也和他谈过这个。人类是需要目的的生物，纵然是半梦魔这种半吊子的生物，也需要为自己选择一个未来。
尚在迦勒底的时候，藤丸立香总是会问英灵们喜欢什么, 讨厌什么，少年问得太理所当然，竟然使人忘记去追问他在短暂而又年轻的生命里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就算是英雄，也应该容许他去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亚瑟当然记得, 虽然当时自己强行用圣枪更改了灵基, 但记忆没有模糊, 和梅林梦中的对话犹在耳边。
“自己喜欢什么, 又讨厌什么——除却和平、未来、生命这些词，我希望他能爱着一些普通的东西。把拯救世界的责任压在一个孩子身上，只会剥夺他原本身为人类的模样。”
等待种子开出花朵需要耐心，还需要守护，而他始终会在此处等候那场盛大的绽放，等候一个从青涩的生命中诞生的由衷的笑容。
“哪有那么复杂，小家伙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一根筋呀！”梅林苦恼地摆了摆手，“如果连你都没有明白自己过去是要做些什么，我觉得你不去为妙哦？”
是的，如果仅仅是为了保护藤丸立香追过去，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这是一场认知到自我的战斗，是只属于藤丸立香一个人的，更加艰苦卓绝的斗争。
亚瑟可以是剑，可以是枪，可以是横扫千军的常胜之王，可以是守护灵长的保护伞，然而此时此刻的他什么都还不是，至少在脱去了救世主身份的藤丸立香身边，他是一个过客。
像季风，不知道能够吹拂多久。像蒲公英，不知道能够在原地停留多久。
察觉到亚瑟王的气势跌落了回去，魔术师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死脑筋过头了啊！！异世界的我用的是红龙的心脏，不是用榆木的木桩子把你生下来的吧！”
梅林一向都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样子，这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让亚瑟有些懵，“？”
依附着人类的情感为生，或许没有意识到那些情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诞生，但在漫长的生命中，通过分辨味道也可以照本宣科。
正所谓是恋爱的酸臭味啊！！
魔术师也继续拿乔，他只问了一句话，“你有见过自己看见他时的那双眼睛吗。”
圣剑使沉默了下来，他见过。藤丸立香坐在花坛边缘的时候，他仰望着那片碧蓝的天空，心似乎也可以随之飞翔。
湖泊和天空相互映衬着对方，天和地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体，而他在藤丸立香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天空。
还在更早的时候见过，在龙化学习飞翔的时候，再往前身处人理修复的战斗中时。
记忆不可抑制的往过去追溯，剑柄被人用更紧的力度握着，不见真容的黄金之刃嗡鸣了声。
或许，他的确……
的确有某份想要付出的心意，却因为自己故步自封，而不肯宣之于口。
风不再缠绵，它在瞬息之间拥有了斩断过去和未来的锋利。
苍银的铠甲从虚空而来，围住星之圣剑使的躯体，并会把他带向龙的心脏正向往着的地方。
“真是不错的眼神！”梅林注视着那双翠绿的眼瞳，忍不住赞叹了声。
呈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五月的湖泊，也不是什么温柔的随大流的东西，而像是一颗宝石，被命运千锤万凿从生命的山脉中发掘出来，然后再经过悲剧的砂纸打磨，最后被天空救赎的光点亮。
那是一件无比美丽的作品。花之魔术师对此深信不疑。
“……梅林？”亚瑟感到自己漂浮了起来，对此他有些困惑不解。
梅林没好气地说：“好啦，我已经受够你们之间只有自己闻不见的酸臭味了！赶紧过去找他吧，你要知道如果没安全把人带回来，那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与世界为敌了，你总不想在现世或者在座上都被人套麻袋吧？”
亚瑟蓦地露出了个清风般的笑容，诚恳地答道：“谢谢你，梅林。我对您表示感谢。对我来说，不管是我的导师，还是这个世界的您，你们都是一名伟大的老师。”
他的身体越飞越高，于空中陡然化作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视线随着花朵的飘落而一直往下，最后徒有其表的花朵犹如泡沫一般坠地消亡，惹来梦魔的一阵涩笑。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什么感谢……我没什么值得感谢的地方啊。”
……
借着灵魂宝石的光辉，藤丸立香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
寂静如影随形，这一路走来连障碍物都没有碰见，他应该是处于另外一个空间吧，少年这样揣测到。
虽然死亡一般的安宁始终紧随其后，但因为有了灵魂宝石的存在，源源不断地热流从宝石中溢出传递给他，这股静谧裹挟而来的压力消弭了不少。
宝石明明灭灭呼吸般的光芒中，藤丸立香终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学校……？”
眼前豁然开朗，摆在正前方的是一座光怪陆离的学校，校舍有新有旧，还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堆放在里面，有超大的玩偶，还有书桌课本等等……唯一的缺点就是看起来不太正常。
“哟~”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我了？”
他扭头看去，见到一个穿着古老校风校服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后面，脸上黑底红字的封字符在这种奇异的环境下，衬托出了几分奇妙的气氛。
根据自己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候不回答为妙。
见藤丸立香不说话，男孩也没太在意，自顾自话地说了下去，“不说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说吧说吧~让我听听看~”
藤丸立香听着听着，吐槽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做圣杯？”
“唔？”男孩欢快的转圈圈的动作停了下来，竟然还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我的名字叫做司，柚木司，不认识什么叫做圣杯的人。”
“……抱歉，请继续。”藤丸立香站直身体，“我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啊，是连接着彼岸与此岸的境界。”柚木司的性格就像猫一样，让人捉摸不定，但危险的气息一直很浓烈。
也就是说这里不属于现世，也不属于冥界那种地方……藤丸立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柚木司正以一种孩童无害的目光瞧着他，似乎非常想知道他会许什么愿望。
还是这里是什么不许愿就出不去的地方？！
愿望。
藤丸立香和大多数人一样，小学的时候会写下以后想当科学家的字迹，随着年龄增长，见过的和握在手中的东西无时不刻都在更换着，看得越多就越畏手畏脚，不敢凭借着心底的一股冲劲勇往直前。
人理修复的过程是漫长而又残酷的，起初兴许有着因为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所以必须有一个人来拯救大家的那种空泛的想法。
但的确，这又是一场波澜壮阔，充满着美丽事物的旅程。
他觉得，自己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不可以说。
不可以。
英灵们是昙花一现的影子，那个背影已经如此孤独，他又怎么忍心为那沉重的星之王冠上再添加上一些重量呢。
不可以。
就算是一丁点，藤丸立香也不想让星之圣剑使负担，更何况是自己的重量。
星星只要挂在空中就好了，他只要仰望那样的光辉就会感到充足，把星子放在身边会埋没那样璀璨的光芒。
柚木司凑到他面前，瞳孔中清晰的倒映出黑发蓝眸的少年人的模样，他就像是察透了人心似的，诱哄到：“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吗？”
有。
恐怕此时此刻没有谁比藤丸立香自己更清楚，虽然想着星星挂在空中也好，可是……
可是……
想见到他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他们是主仆，所以一直待在一起，他们是战友，所以一直呆在一起。
现在。
在那个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柚木司忽然后退了几步，神情变得警戒起来。
藤丸立香低头一看，梅林送给他的花朵从兜里探出些许，他下意识碰触了下，玫瑰花瓣立刻四散飞去，飞到更高的空中演变成雪白的风暴。
风是如此狂浪不羁，争先恐后的去迎接能够驾驭它的王者莅临！
先是一点，接着变成一线，最后编织出了熟悉的人形。
苍银的盔甲，熠熠生辉的星之圣剑，砂金色的短发，以及……那双带有某种情愫的翠绿双眼。
他们的再见，就像是初遇时的重演。
亚瑟一落地就用手中的剑在地上划出了一道痕迹，柚木司交叉着双手抱在脑后，看样子对这种状况也不是特别在意。
“没事吧？”他的手稳稳地握着圣剑，身体也是做出了戒备的姿势，但那双眼睛停留在身后的少年身上，确认没有伤痕之后，朝藤丸立香自然而然的伸出手。
他用温柔且不容拒绝的声音说：“过来，我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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