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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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涨潮落之声传入耳畔。
顾守睁开眼睛。
蔚蓝旷远的天幕，倒映着天幕的无边大海，远方天与海相接的地平线……
这一切场景令他既陌生又熟悉。
海风迎面吹来，带来属于远方泥土的气息。
顾守怔然当场。
这里……
是他的意识海？
他茫然地望去，曾经自己无数次来此，却只看到昏黄的穹顶，宛如黄昏落幕时的景象，远方的大海平静无澜，只有潮涨潮落……
但现在，他却看到了蔚蓝幽静的天幕，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海风。
顾守迟疑着，踩着脚下潮湿的泥沙一步步走向大海，直到海水没过他的脚踝，浸没到他的小腿。
他站在海水中，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久久说不出话。
自己刚才是在接受教官的培训，教官说要想在最快的时间内修成圆流体，那就必须明心见性，彻底明悟自己的本心。
自己的本心？
他一直觉得这种东西有些虚无缥缈。
就好像那些年少时的梦想一样。
好像就在那，却又好像怎么也触摸不到。
但教官说了，他就跟着练，毕竟昨天的他真的有所收获，知晓了自身的薄弱之处。
这两天的教官下手很重，哪怕自己不断超越第一天的发挥，但依然无法躲避过教官的进攻。
明明自己好像“看破”了教官的下一步，提前进行规避，但每一次躲闪都像主动撞上教官的拳头。
仿佛前天还是困难模式，昨天加今天就直接开启了炼狱深渊模式，头顶犄角的魔王教官一出手就折断了他的左臂。
剧烈的疼痛一度让顾守几近昏厥，但教官一次接一次的适度打击，又让他不断在清醒与昏厥中反复横跳。
顾守甚至连说上一声“停下”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他觉得即使说了，教官也不会听。
当年的军团，每一个新兵都是这样度过的吗？
昨夜躺在治疗舱内的顾守，问了一整个白天都不知去向的大黑。
大黑告诉他，新兵接受的训练没有他这样极端的痛苦，但那种痛苦是类似细水长流的。
负责“迎新”的教官，会负责任地将每一个新兵的体能挖掘到极限，然后在极限边缘不断试探，最终突破生命的枷锁。
如果非要找参照物，大黑让顾守参考下普通人跑完五千米后，紧接着就是十组引体向上，三百米蛙跳往返……
最后循环重复。
不用担心会死人，军团掌握的技术足以保证每个新兵在死亡边缘不断试探，但就是不死。
每一个“迎新”教官都会大声囔囔着一句话——只要练不死，那就往死里练！
大黑说那种濒临极限，还不断向前摸索，拼死向前的感觉其实是痛苦并着快乐的。
那是一种会上瘾的感觉，因为在这过程中，你所触碰到的是生命的极限，是名为升华的门槛。
当然。
很多人还没有看到门槛，就已经在踉跄中倒下了。
但军团内不一样，只要你愿意去死拼，军团会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所以当年的苍澜军团内，从来没有软弱怕死之辈！
每一个从新兵营走出去的苍澜战士，他们的勇武与坚毅都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
当时的顾守躺在治疗舱内，呆呆地听着大黑的描述。
就好像回到了忍受煎熬的那些年的夜里，听着大黑讲述着属于苍澜军团的故事。
只是想想大黑所描绘的画面，顾守就有些不寒而栗。
痛苦兼并快乐着？
还会上瘾？
这是什么受虐狂啊！
但小牧同学的那句警世名言，却莫名在那一刻回响在顾守脑海中。
——汗水从不会骗人。
顾守没有说话，但心底对那些军团战士们由衷又多出了一份敬意。
每一个愿意为了明天而拼搏努力的人，都值得尊敬！
如果有一个只要努力，只要忍受无边煎熬，只要承受无尽痛楚，就能让你变强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为之拼搏到何种程度？
顾守扪心自问。
却不敢说出答案。
反而心中又多了些茫然。
他相信自己同样会为之拼搏，却不知道自己能努力到什么程度，是否会在半途就满足于自身的成长，然后停下前进的脚步……
最后。
顾守告诉自己——
只要不会为之后悔就足够了！
追求强大的道路是永无止境的，而他所想要的，是足以守护身边一切的力量。
在昨晚真正明悟到这一点后，今天早上他又重新出现在了练武场内，站在了教官面前。
那一刻教官的嘴角好像上扬了一瞬间。
啧，教官也被老顾你折服了吗？
顾守无声而笑。
然而紧接而来，比之昨天还要重上数倍的拳头很快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教官不当人！
这是他最后清晰的认知。
再然后。
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冰冷的海水没过他的膝盖，顾守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缓步向着深处走出。
教官说过，生死之间，最是明见本心，也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
有些人能在死前的一瞬间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那也许是幻觉，又或许是某些奇异的天赋被激发了。
而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意识海内，难道这里才是他的本心所在？
冰冷而不刺骨的海水浸没过他的胸口，有种沉闷的压抑感。
顾守忽然想起来，自己这辈子似乎还没去过海边。
好像唯一见过的，就是这座意识海。
但往常的意识海根本没有这样真实的触感。
海水不会冰冷，浸没过胸口不会有压抑感，迎面而来的海风也不会有微凉感。
等以后有机会了，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去趟海边，看看真正的大海是怎样的，感受下真实的海风与这里的有无差别……
顾守闭上眼，感受着海水浸没过头顶。
他完全沉入了海水中。
退下的海潮带着他向着深海前进。
原来完全浸没在大海中是这样的安静，没有嘈杂的声音，只有一片宁静。
顾守的意识随着身体一同沉没入深海。
在无止境的黑暗与沉沦中。
那一声空灵苍劲的鲸鸣声唤醒了整座世界！
那呜咽声中带着惶恐、委屈、无助、茫然、小心翼翼，还有那一份亲昵。
就好像躲在丛林中的刺猬，想靠近他，却又怕身上的刺刺痛他。
顾守再一次睁开眼。
他已然重新出现在了海面上。
他好像躺在一座岛屿上，伸手触摸，却是异常冰冷滑腻。
顾守沉默地坐起身，呆了好久，然后忽然笑道：“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呜呜呜——”
幽幽空灵的鲸鸣声在海面下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色彩，就好像在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顾守板起脸：“生气？我为什么不生气？你在这呆了这么久，我出现了这么多次，可你却从来没主动来见过我，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呜呜呜——”
这一次的鲸鸣声带着局促，又有些不安与委屈。
顾守忽然问道：“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
带着茫然的鲸鸣声幽幽传荡在这座寂寥的世界。
“没有？嗯，我猜也是，没名字可不好啊，那以后我怎么称呼你？”
“呜呜——”
有些扭捏的鲸鸣传来，带着讨好之色，就好像一个小家伙凑到他的面前，问他能不能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顾守盘坐在鲸背上，仰头看向湛蓝天幕，歪着头说道：
“那以后，我就喊你鲸吧！”
“呜呜呜！”
这一次，海面下传来的鲸鸣声中带着毫不遮掩的雀跃之色。
一道粗大的水柱冲向天空，洒落下无数晶莹的水花。
在这寂寥的只有鲸与顾守的世界中。
顾守轻抚着鲸的脊背，轻声说道：
“你好，鲸，我叫顾守，很高兴能见到你！”
“希望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能成为最亲密无间的战友！”
回应他的，是苍劲有力，带着坚毅与肯定的悠长鲸鸣声——
那鲸鸣声回荡在天地间，仿佛许下了永不变更的承诺。
……
我们将永远站在一起，永不抛弃，永不放弃，只站在对方的身边。
哪怕前方到来的将是最惨烈的黑夜。
……
……
混沌海内。
徒步漫游在浩瀚星空中的年轻男子，突然回头望去。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无数宇宙世界的隔膜，看到了那个站在自己意识海内的少年。
无声而笑。
终于见到属于自己的“天命”了吗？
似乎即使小守你不想踏上这条霸者之路，也不行了啊！
这位曾承载世间万灵之天命的男人，在七年前看到身形瘦削的少年，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但那时的他，并没有让这个与昔年的自己极其相似的少年，在最开始就踏上所谓的“天命之路”。
因为他很清楚。
所谓的命运自始至终都要握在自己的手中！
哪怕小守终有一天会踏上这条霸者之路，那也必然将是属于他自己的选择！
他绝不能是像傀儡般被人推动着，被动地踏上这条道路，而应当是少年意气风发，心怀无尽野望地踏上这条注定会登临极巅的霸者之路！
他将一往无前，因为踏上这条路就再没有后退之说。
他也将被万灵授予冠冕，承载万灵天命，此后逢战必胜，应天而征！
男人回过头，继续迈步向混沌海的深处。
他无法给予小守更多的帮助，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譬如找出背叛混沌海的叛徒，揪出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以及守护这混沌海内的无尽星辰。
小守啊。
真希望能尽快在最后的战场上看到你的身影。
我们都无比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