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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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七年前司家的灭门惨案啊, 那可要从司老爷与杨老爷的争执先说起!七年前,司老爷跟杨老爷, 就是在我们这春风楼楼上的包间内开始吵起来的!据当年在楼里伺候的人说啊, 当时司老爷跟杨老爷都喝多了,司老爷骂杨老爷过河拆桥, 杨老爷骂司老爷无情无义, 司老爷又骂杨老爷卑鄙无耻,杨老爷说了句彼此彼此,然后司老爷就怒然离去了。当时司老爷喝多了, 连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 跑堂的伙计还问要不要送司老爷回家呢, 结果却司老爷一把就给推开了!”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司老爷一走, 杨老爷也下来了,当时杨老爷也喝的不少, 他晃着身子, 紧追司老爷而去……”
杨青天坐在角落之中,听着说书先生的这些话, 又饮下了一杯酒。
一旁的侍从劝道:“少爷, 您少喝点吧,可别太在意这些风言风语了……”
最近各大酒楼的说书先生,都反反复复的说起了七年前的那件案子。
一时之间, 满城流言应有尽有。几乎就要坐实了他父亲的杀人之罪。
很显然, 这些流言定是有人蓄意传播的。
坐在二楼包间内的卫长轻隔着窗子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的话, 感慨道:“啧啧啧,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整么?狗王爷也太过分了吧,就算是为了把那什么狗官捞出来,也用不着这么狠吧!再这么传下去,这杨大人迟早要身败名裂!”
这几日卫长轻常常带着流苏在城中到处逛着,楼下的那些话她们几乎是走到哪听到哪了。
坐在她面前的流苏应道:“这你就想错了,虞升荣犯了这样的事,在皇叔那里早就成了弃子了。你对皇叔偏见太深了,他这人,向来讨厌这种为了一己私欲而弃百姓不顾的官员,特别是虞升荣这种连赈灾之粮都敢贪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浪费力气去捞他出来的。对百姓,他还是爱的。况且,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自降身份去对杨青天下手。”
齐王若真有那么不济,就不会与长公主斗了那么多年还不会下台了。他一心想要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又岂会弃民心而不顾呢?
卫长轻不满的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那他干嘛不叫人来这处置了虞升荣啊,反而还让人在城中这么散播谣言,这不就是想要断你左膀右臂嘛!”
“他并非想要断我左膀右臂,他会仍由这里如此作乱,大概是为了让你师姐有机会从京城离开吧。”
想必定阳城这边的奏折传到京城之前,齐王就已经知道这边的事情了,或许他有可能还做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事。
如果当日没有妙音楼发生的那事,齐王便能从流年或者卫长轻身上下手,将华笙引回此地。
华笙离了京城,他就有机会对她下手了。
只是恰巧在奏折传到宫里之时,出了妙音楼那事,那事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往龙脉上移了,阴差阳错的也把流苏给引到了这里了。
原本只是齐王与华笙之间的暗斗,却硬生生的把流苏也给掺和进来了。
为了龙脉,为了那个位置,他实在是将华笙伤得太深了。
卫长轻思忖一番,才问:“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都是那傅小姐自作主张搞出来的?”
流苏笑而不语,继续听着说书先生的话。
“杨大人上任期间,公正廉明,铁面无私,他一心为民做主,对上那些贪官污吏,城中恶霸也是决不留情!毫不惧怕那些人背后的那些权贵!真的是担的起百姓们称他一声青天大老爷啊!”说书先生略一停顿,便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了啊!这次司小姐告的可是生他养他十多年的亲生父亲啊!你们说这让杨大人如何下得了手啊……”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书先生看似是在为杨青天说话,实则是将他的包庇之罪换了个方式说了出来罢了。
底下有一男子接道:“这有什么关系!要是我当了大官,我爹犯了事,我也不会对我爹下手的!”
“就是啊!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干嘛要重提旧案呢!”
“这事要是就这么算了,这让司家死去的那些人如何能瞑目啊?当年我可是看到了,司府上上下下,除了司小姐逃了,其他人可全死了!司府都快血流成河了……”
“人家司小姐多可怜啊,被害的家破人亡的……”
“恶人若不伏罪,要这王法又有何用!”
“可是,杨老爷在城里没少做善事啊……”
“司老爷当年也没少做善事……”
堂中客人各抒己见,听得杨青天一阵烦躁。
“我们走。”
他与侍从刚刚起身,便有一男子过来叫住了他。
“杨大人,主上有请。”
杨青天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那男子上了楼。
见到笑语嫣然的长公主殿下时,杨青天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说殿下的御驾要在两日后才到吗?
来不及细想,杨青天一撩袍角就跪了下来。
“参见殿下!”
流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杨青天跟前,也不叫他起来。
“楼下的那些话,听不下去了?”
杨青天惶恐的伏下了身:“殿下,家父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
杨青天诧异的抬起了头。
流苏正色道:“你是八府巡按,是本宫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本宫给你权,给你势,不是让你这么窝囊的在这借酒消愁的!堂堂八府巡按,竟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知道反抗?若本宫手底下的官员都像你这般,你让本宫如何行事?真相如何,你大可以用你手中的力量去查,查清事实之后,你才有资格考虑是该反击,还是该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知忍耐受气,连去查案的勇气都没有!”
被流苏这么一顿说教,杨青天这才觉得自己最近的做法的确是太窝囊了,他任由这些流言谣传,也不敢去问一问自己的父亲,更不敢去细查当年的案情。
“多谢殿下教诲,微臣明白了……”
流苏这才缓和了语气,道:“起来吧。”
杨青天站定之后,流苏又道:“若想做些什么,放心去做便是,你是本宫手底下的人,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宫替你担着,可别再这么缚手缚脚的了。”
杨青天谢了恩,得了流苏的应允,便退下了,离开之后他也不回家,而是去了衙门。
卫长轻听的一愣一愣的,杨青天走了之后,她才问向流苏:“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怂恿他去对付傅小姐,还是怂恿他徇私枉法啊?”
“这事被捅开之前,他在暗地里,要怎么做我都不管。只是,这事已经被摆到了明面上了,那就不是他徇私就能解决的事情了。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会徇私枉法的人。我会说他,只是不想他再这么消沉下去罢了。不战而败,丢的可是我的脸啊!就算是输,他也得要给我扑腾两下才行,不然多没意思?”
有些事情,暗地里怎么闹腾,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上位者顶多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若是牵扯到民心民意,那就不能这么简单的就算了。
不管是什么世道,民愤都是最不能要的。
卫长轻还是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他斗不过傅小姐吗?”
“此局他必败无疑。因为,司老爷的确是他父亲杀的。司家的灭门惨案,也是他父亲指使的。”
卫长轻惊呆了,原来最近城中的那些传言居然是真的!
傅明韵刚巡查完铺子回到傅府,便有人来告诉她杨青天动手查案的事情了。
预料之中的事情,她并不惊讶。让司阳先行回房,她便带着人去了她那卧病在床的父亲的院落。
院门口的守卫恭敬的向傅明韵行了个礼。
“见过小姐。”
傅明韵点了点头,把随从留在了院外,独自一人进去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
对外声称重病在身的傅禾塑此时正中气十足的将茶杯砸到了傅明韵的脚前,哪还有一丝重病之人该有的模样啊?
贴身看守的人见状,立马按住了傅禾塑,防止他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傅明韵今日心情不错,也不去计较傅禾塑这样的行为,她绕过了脚前的碎片,走到了傅禾塑跟前。
“父亲,女儿来看您了。”
“滚!你这个毒妇,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傅禾塑挣扎着怒吼道。
看守的人将傅禾塑绑在了椅子上,才退了出去。
傅明韵拖了张凳子,坐在傅禾塑面前,道:“杨青天已经去查七年前的案子了,相信不久之后,他就能知道真相了。”
傅禾塑停下了挣扎,睁大了眼瞪着傅明韵。
傅明韵讽刺的笑了笑,“父亲,您放心,他是不会查到您的头上的,他查得到的,只会是他那好爹爹做的那些事。等他知道之后,以他那迂腐正直的性子,定是容不下这样的事情的。”
知道真相之后的杨青天,不管他怎么选怎么做,他都会承受着那难以承受的痛,伤筋动骨,痛不欲生。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那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啊!”
“夫婿?那是您选的,可不是女儿自己选的。”傅明韵冷笑道:“杨家就快完了,很快,就会轮到我们傅家了。”
“你这个疯子!”
傅明韵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傅禾塑,她的眼中,满是寒意。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那么快就死了的,我会让您好好活着,让您好好看看,当年处心积虑从司家手上抢来的那些,是怎么被我毁了的。让您好好看看您引以为傲的傅家,是怎么覆灭的。让您好好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你们欠阿阳的,我会替她一点一点全都讨回来的。”
“我要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好好尝尝当年她所尝过的痛。”
那把杀人的刀,她已经解决了。
那个拿刀的人,她也快解决了。
如今,剩下的,就只有面前这个,挑拨离间,引发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了。
“傅明韵!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这可是你自己的家啊!”
傅明韵的眼神更冷了。
“从我知道母亲死于你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
一句话,就堵得傅禾塑哑口无言。
离开的时候,傅明韵再次叮嘱看守的人。
“好好看着他,可别让他死了。”
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卫长轻与流苏一同隐在屋顶之上,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去。
流苏低声问道:“这下明白了?”
卫长轻满脸复杂的看着傅明韵离去的背影,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这女人,够狠……”
“走吧。”
卫长轻揽着流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院落,回了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