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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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第一次陷入沉默。
“我不明白，对于你们这群流亡者而言，这样的协议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戈尔爵士叹了口气。
他有些遗憾，毕竟这已经是西班牙人能接受的最低底线了。
“你一直是个很精明的孩子，我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刘煜打断了戈尔爵士的话语。
“因为你们没有亡国。”刘煜冷冷道。
“不单单我不会接受，战死在吕宋的数百明军将士也不会接受。”
“死在西班牙人屠刀下的数万汉人也不会接受。”
刘煜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心中早已堆积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或许对于这群东印度的商人而言，这样的协议已经是双方最好的选择。
但对于明军而言，绝不接受。
明城，维甘，拉瓦格，每一寸土地都是明军将士打下来的。
他们流血死去，倒在一块不属于他们的异族土地上。
为的是那些能活下来的人，有一天能杀回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上。
他怎么可能和西班牙人签这样的协议。
他们没有输，是他们赢了。
他们用钢刀与火枪打赢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帝国。
如果刘煜今天真的签这样的协议，那还谈什么反攻台湾，反清复明，直接自杀算了。
是的，他们确实是一群流亡者。
他们败了，败给了一群野蛮人。
从山海关到南京，从南京到缅甸，从缅甸到台湾。
丢掉了生活数千年的土地，
尽管不是第一次，但同样的血腥与残酷。
但他们并没有屈服。
从崖山殉国的十万百姓到逃亡吕宋的上千汉族将士。
踏上吕宋不单单是刘煜一人的信念。
更是千千万万不甘为奴的汉人的选择。
或许他们已一无所有，但他们还残存着这个时代这个名叫汉的民族，仅存的那点尊严。
乌达尴尬的站在那，刘煜的话让他有些触动。
作为维甘的官员，他何尝不是西班牙人的奴隶呢？
不，整个菲律宾都是西班牙人的奴隶。
只不过，现在的他成为了另一群流亡者的奴隶罢了。
听完刘煜的话后，他不知是该喜悦还是难过。
不过他并没有表达出来，因为在这个船舱里，他没有这个资格。
会谈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刘煜和乌达沉着脸从船舱中走出。
他们并没有停留，而是登上明军的快船离开了英国人的商船。
“等一等，刘煜先生。”戈尔爵士在甲板上叫住了刘煜。
“你们的火器别忘了。”戈尔爵士大声叫道。
听完后，刘煜一阵苦笑，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被宰了。
虽然和西班牙人的协议刘煜没有签署，军火买卖还得继续啊。
剩下的事情，也不用刘煜亲自督办了，直接甩手交给了维甘当地的官员。
同时，苏朗青为首的四海商行的商人们也迫不及待的登上东印度公司的商船。
好不容易摆脱了西班牙人和维甘当地土著的束缚。
如龙入大海般，对海贸的积极性空前绝后。
而东印度公司的商船的到来，对于华商们而言如同雨露逢春。
刘煜倒也乐于见到吕宋与东印度公司的海上贸易的开展。
毕竟现在占大头的不是西班牙人，而是维甘的明军。
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倒是有备而来。
运载着火器的武装商船停靠在码头，卸下了一箱又一箱的火器。
当然作为贸易，一箱箱装载着银圆的木箱也被东印度水手们带入了商船中。
另外戈尔爵士还额外赠送了20桶黑火药。
明军并不缺火药，维甘作为一个海港城市，最重要的就是海贸。
而商船出海也是需要火炮保护的。
虽然西班牙人明令禁止私人铸炮。
但火药工坊确实很常见。
毕竟这玩意对于有需求的商会，商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因此维甘城里有着大大小小的火药工坊，无论是官方还是地下。
刘煜控制维甘城后将城内大大小小的火药坊全部编入火器司中。
产量足以满足现在明军的需求。
看着繁忙喧嚣的维甘港口，一股难以明表的情感涌入心头。
比之西班牙人东印度公司的英吉利人确实很有诚意，当然赚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甚至带来了一批原属于东印度公司的火器工匠。
吕宋明军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尤其是各类的工匠，水手。
比如在明城一役，明军就缴获了西班牙的九磅赛寇炮以及炮车。
刘煜对此格外重视，还特命人加班加点赶制这样的西式炮车。
可终究只是样子货没用几天便损毁了。
原因也很简单，明军工匠并没有这样的技术经验，更缺乏人力。
因此，新式炮车装备军队，也只能不了了之。
看了看停泊在码头上的东印度商船。
刘煜想将来若是海贸重新开展，到时可以派人前往东印度高价聘请一些工匠回来。
类似的例子并不少见，
比如明朝万历时，明朝廷也曾专门从澳门聘请弗朗机人制作火器。
可惜因为一些原因，这批佛郎机工匠最后落入了清军之手。
成为了清军铁骑攻陷中原大地的爪牙。
后人不忘前人事。
聘请西方的工匠，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刘煜可不想重复明王朝的老路。
突然，一只大手拍在刘煜的肩头。
竟然是刘全，上一次鱼龙帮的海盗袭击码头后。
刘全就病倒了，这也是为什么，刘煜急于解决维甘商会的根本原因。
“叔父，”
刘煜喜出望外，
常年的海上磨砺让他格外的苍老，刘全不过40岁，此刻却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年将领。
“怎么样，煜儿，和那些红毛鬼谈的怎么样？”刘全询问。
“花了不少钱，从红毛鬼那里淘来了一批火器。”
刘全听完点点头，“银两是小事，只怕红毛鬼这一次来不单单是为了卖火器吧。”刘全道。
想必刘全也已经知道了西班牙人想要和谈的意愿。
“我没有选择和佛郎机总督签协议，费些银两是小事，将来也可以赚回来，可要是这个协议真的签了，我们就真的受制于人了。”
刘煜的选择让刘全颇为满意。
从南逃吕宋到明城再到维甘，刘煜一直是这支明军的核心骨干，先前还需自己护着这个侄儿，没想到在自己修养的这段时间里，他竟然控制了维甘的局势。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了。
“洋人狡诈，无论是佛郎机人还是英吉利人，都是一丘之貉，万万不可信。”刘全告诫。
“只可惜我们地处南洋，也不得不受制于人。”刘煜颇为无奈。
虽然明军有几镇兵力，但如戈尔爵士所说的，菲律宾只是一个殖民地，哪怕打败了吕宋上的西班牙殖民地军，西班牙帝国依旧可以从本土，美洲大规模调派兵力，战船，甚至更狠一点，马尼拉当局甚至可以告知清廷。
毕竟也有过先例，比如和明廷一同剿灭大海盗刘香。
所以和吕宋岛南面的马尼拉当局和谈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马尼拉当局提出的要求，刘煜无法接受。
“邦贵前线的局势不太乐观，勃禄手下聚集了两千多土著兵，还有五百西班牙佣兵，现在威武镇只能固守明城，监国数次求援都被你按下了，这一次，你又拒绝了佛郎机人的和谈，恐怕佛郎机人真的要进攻了。”刘全神色担忧，以前他只是一名镇将无需考虑这些，而今却是不同了。
“他们在明城曾遭遇惨败，佣兵加土著整整2000人都打不下明城，现在我们的实力更加强大，想必勃禄他也不敢来犯。”刘煜对于这些土著人带有一丝的轻蔑，
“英吉利人敢卖我们火器，已经很说明问题。”
“先不说其他，勃禄这货肯定不敢进犯明城。”
“对不对，他禄将军。”
军中站出一人，那人面容与寻常的汉人不同，皮肤更深，个头也矮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