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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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查房。”穆今穿着那几乎全新的白大褂,鼻梁上竟然还架了一副细边眼镜。“病人需要休息!怎么还在这?”
大概有的人天生对医生这种职业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塞班听到这话都没仔细去看穆今的脸,忙从床上一个后仰蹦下来,乖乖低头站着。
扶了扶眼镜,穆今对着快被折腾疯了的卫忠侯眨了下眼,然后借着身高优势低头俯视着塞班,“探望时间早就到了,我看你长得不错多给了你一点儿时间,快走快走快走。”
“我……”塞班挣扎着看了一眼卫忠侯,正想着要再努力一下,就听到门口有人敲了门。穆今进来的时候门并没有关紧,林助理站在门口保持微笑首先对着穆今点头,然后才看着塞班无奈开口:
“塞班先生,该回去了。”
“知道了——”塞班拖长了声音,又没忍住和卫忠侯多说了一句,“那个古中国将军台词不多,全靠演技,演技那东西比普通话好学多了!”
——普通话能像塞班这样每个字都读不对加起来还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的也不容易。
穆今板着脸:“咳!”
“那我走了。”塞班看着卫忠侯的时候还依依不舍,转头走出门的时候表情马上就从脑残粉变成了男神脸,“林,约好的试镜演员到没到?迟到的都卡下去!”
“安先生有点儿事误了当班飞机,要等一会儿。”
“……他就不算了。”塞班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有个长得不错的实力派。”
这两人断断续续的对话直到上了电梯才停下来,穆今走到门边确定没有人了,先把门关上,然而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卫忠侯意味深长的笑。
被人这么注视的感觉让卫忠侯有些不太自在,他戳了戳已经黑屏的平板电脑,就这么和穆今干耗着。
穆今到底没忍住先开了口,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总要从别的地方讨回来:“哎,我问你啊,卫忠侯和纪洲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卫忠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种弯弯道道。
“就是……”穆今的身体向前倾,一脸八卦暧昧,“这两人是不是嘿嘿嘿的关系?”
卫忠侯觉得嗓子有点儿干,他没去看穆今的视线,哪怕这句话的意思他不了解,但是这并不耽误他懂这里面的内涵,尤其配上了穆今那语气。
“都是大老爷们儿说说又怎么了?”卫忠侯越是这么一副表情,穆今兴趣就越浓,“你别拿纪洲给记者说的那一套来哄我,还朋友,哪有朋友上来就啃得那么激烈的?”
燥得慌。
又从上到下解开了病服的一枚纽扣,卫忠侯感觉穆今说的这些话比和军营的将领们讲黄段子都热。
穆今又从沙发上蹲着挪到了床前看着卫忠侯的表情找乐子,“我平时和纪洲也没有太多的交流,他现在不是演员吗,要注意**,我这也不好打听。毕竟我不太关心他工作什么的,我就是关心他感情,真朋友啊,就要关心他的内在世界。”
“你……”卫忠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想说什么就直说。”
“做了没?”
真是太直接,让卫忠侯就顾着发愣了都没时间去红脸。
“不用回答了。”又把自己蹲麻了的穆今艰难地站起来,就这样还不忘去嘲笑一番,“一看就知道你还是个新手,亲个嘴都能给人啃个血口子啧啧啧。你这要是真做了,估计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纪洲了。”
……卫忠侯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别过头。
穆今跺跺脚,又猛地低下头问了一遍:“真没做?”
继续保持沉默。
“不对啊,你看着像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忍得住?”
继续戳平板,打开消消乐。
“也不对,忍得住就不能啃个血口子了,要不?”穆今的目光向下,停留两秒,“嗯哼?”
……纪洲这认识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卫忠侯把腿放下,拿了个枕头搭在小腹处,把平板放上去死命戳。
“哎那边挪下来就能凑成五个!”穆今手贱又忍不住上手捣乱,“说实话,前辈还能教你几招,你看娱乐圈帅哥小鲜肉那么多,纪洲要是被人骗走了你这还不得抱着枕头哭?”
差一步没过去。卫忠侯终于舍得抬起头看了穆今一眼,“我们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嗯,我和纪洲。”
“啥?”偷偷点了再来一局的穆今感觉自己没听清。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认为你说的那个……嘿嘿嘿,咳!”卫忠侯哪怕是强壮镇定也还是有点儿尴尬,“至少要在确定关系之后,感情稳定之后才能做。至少我应该去主动表明心意让他知道,才能更深一步接触。”
“小卫啊,你这么严肃。但是我还是想说……”穆今用手扶了一下床,同样严肃着说,“我真的很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几百年没见到你这么纯洁的孩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玩!”
卫忠侯想把穆今从窗户上扔下去的冲动比刚才塞班在的时候都要强烈。
“这是原则问题。”卫忠侯没笑,就看着穆今扶着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模样,“我不可能也绝对反感和不喜欢的人做。”
穆今笑容一顿,但下一秒他就恢复了之前笑嘻嘻的模样拍了拍卫忠侯的肩膀,“这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你还年轻,不懂很正常。”
“你老了,要注意身体。”
受到致命一击的穆今:“……你昨天还说我不老!”
穆今不开心了,穆今有小情绪了,于是他转头摔门走了。
——早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么简单粗暴,他早就不用这么忍了。
卫忠侯低下头把黑屏的平板电脑戳开,准备继续玩。
然后。
发现,他的三十颗心都被穆今玩没了。
……
纪洲闭着眼睛乘车回去的路上,司机开车很稳,晃晃悠悠让他差点儿睡着。结果被手机短信的一个震动就震醒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来自将军。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车才刚从郊区回来,“大概还要再等二十分钟吧,有什么想吃的……哦对,你现在忌口。”
正好窗外经过一家饰品店,纪洲让司机停一下。
将军的发带向来随意,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一根黑绳,到现在更惨,昨天绑头发的还是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破布条。
纪洲带着墨镜进去的时候也没看别的,光是发圈发带那一排就让他愣在那不知道要怎么看,花花绿绿金光闪闪让他选择恐惧症都出来了,挑挑拣拣了半天,纪洲发现真的只有一块钱一根那种黑色简单型最适合将军。
虽然最后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顺手摘了一根上面带着两颗亮晶晶草莓的少女心发圈。
一不小心发作的恶趣味。
不过……纪洲看了一眼旁边那一排古风的簪子之类的,他印象中倒是没有将军带冠的模样,一直都是把头发高高束起。看习惯了之后除了洗发水用的挺快,其他还真的没有什么不对。
虽然那高马尾上多了一个簪子让纪洲有些想象无能,大概是快三十年的现代思想影响太深。
去付账的时候,收银小姐大概在忙,头也不抬地接过来说了价格,纪洲把头低了低把零钱递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收银小姐在看的娱乐新闻。最近看来能挖到的八卦不多,纪洲看到的时候正好是在说他,也顺便小小刷了一下《三月柳絮飞》的存在感。
也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危机公关起了作用。
门口司机还在那里等着,因为这里还算是市郊,纪洲那种拙劣的伪装倒是没有人能认出来。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停在这里。他是在上车之后才注意到卫忠侯给他发了两条语音消息,一条是说塞班终于走了,另一条就是说穆今也被他气走了。
“穆今他脾气就是那样,没事他那种性子第二天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纪洲刚开始还以为是卫忠侯因为又把他的朋友得罪了有点儿不安,“你不用太管他。”
“他说话我不想听。”卫忠侯的回复倒是出乎他意料,他这还是第一次从这人的口中听到他不喜欢什么,“我和他的行为处事没办法共同交流。”
穆今的行为处事?
纪洲只是想了想就明白了卫忠侯的意思,穆今那种家世不错的玩世不恭态度,让不知道多少年前封建社会的大将军去理解,的确是有点儿困难。
“有时候我和他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看到纪洲发过来的这条信息,卫忠侯才算是放下了心。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那天的那个吻在当时之后两人谁都没再提过,刚才听了穆今的话,他才意识到那种什么两情相悦的想法恐怕也只是他一个人有。
或许在纪洲看来,亲个嘴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做是被什么玩意啃了。
虽然这个玩意现在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这边卫忠侯正在斟酌着语言想要怎么不突兀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边纪洲反倒是接到了正应该在忙成狗的蒋七的电话。
这一次他没时间和纪洲胡扯,反而是语气严肃地直入主题——
“我姐明天上午九点零二分结婚,你有什么要送的?”
纪洲想了想:“祝她幸福。”
这句话算是蒋七意料之中,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了一声好。他没邀请纪洲,纪洲也没主动提出要去。自知自明这种东西他向来不缺。
“哦对,”挂电话之前,蒋七似乎才刚想起来,“帮我祝将军早日康复,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再聚。我最近真是……算了,等着再说。”
“嗯,你自己也注意点儿身体。你刚上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就知道纪小红你最疼我了。”最后一句蒋七还是没忍住暴露了本性,“我去忙,你的那个试镜好好干。”
“放心。”
挂了电话,纪洲下意识看了一下和卫忠侯的对话框,对方倒是没再说什么。纪洲手指敲在回复那一栏,想了半天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按正常来说,他和卫忠侯的关系应该是有了突飞猛进,但是实际上想来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没有什么变化。
称不上情侣,却也足够亲密。
这种程度挺好,倒是让纪洲犹豫着要不要再近一步了?
卫忠侯没回复,还真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看到了有关于纪洲的新闻。他是知道纪洲有了麻烦,但又相信他能够解决,也就没再问什么。却没想到网上真的有人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什么抱大腿潜规则耍大牌,连个照片都没有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污蔑讽刺。虽然这种评论下面的骂声不少,支持纪洲的人更是占了大多数,但是只要让卫忠侯看到了一句骂纪洲的,他就恨不得从网络这头把人拽出来打一顿再压到纪洲面前逼他道歉。
简直是一黑顶十粉。
他眼睛自动屏蔽了鼓励夸赞纪洲的那些话,专门盯着骂纪洲的人,结果倒是越看越糟心,一种有人就在他面前骂纪洲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力感。
其中竟然还有一条长微博还被顶上了热门。
“路人甲是双眼皮:不是他的粉也不是他的黑,单纯讲道理,jz十七岁拍摄偶像剧男二火起来之后,又陆陆续续接了不少这种角色,温柔公子温柔学长温柔哥哥。他在圈里的人缘也向来不错,很多女艺人都用温柔两个字来形容他。先不说这到底是不是他本人或公司特意打造出来的形象,我只能说jz的演员路已经到此为止,我已经看到了观众导演的审美疲劳,被新人取代根本就是时间问题,只不过公司高层对他的忍耐力更低了一点儿。听说新角色也是一个翩翩病公子,据说有突破,但是看了定妆照之后我发觉享受不来只好手动再见。”
这段话表面看来不过就是一个路人的评价,但是这在卫忠侯的眼里全都是狗屎。
全篇说白了就是纪洲的戏路太窄,没什么演技。
下面虽然有人在反驳,但是反驳的语气听起来都是一种‘我家偶像温柔就好’‘就喜欢我家偶像这么温柔’的脑残粉上身模样。
就好像是没有人相信,纪洲可以演其他性格的人,哪怕是他的粉丝,也都是这样。
卫忠侯听蒋七说过纪洲的这个角色,明明就是一个炮灰反叛,但是因为电视剧的保密协议,纪洲自己也不能多说,最多提一句和以往不同。却没有什么用,大家看了定妆照,只会了然:果然还是这种角色。
况且纪洲的温柔是不是伪装这群外人又怎么能知道?一副高高在上来评价别人的模样,简直让卫忠侯恨得牙痒痒。
这种感觉在看到纪洲回来对他微笑的时候上升到了极点。
“怎么了?”
纪洲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卫忠侯沉着脸看着平板,他原本想直接拿出来的发圈也就先暂时收了回来,走过去拍了拍卫忠侯的肩膀,“这又是谁惹到你了?”
“他们。”卫忠侯把平板举起来给纪洲看,“为什么说你?”
纪洲一看就笑了:“大概是看不惯我红?”
他这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倒是让卫忠侯有点儿火大,语气也就严肃了一点儿:“他们那么说你你为什么不生气?还笑得出来?”
“要不然你还想让我哭啊?”纪洲对着卫忠侯气哼哼的样子有点儿想笑,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背,结果被卫忠侯反手握在了手心。“其实也没什么了,毕竟他们说他们的,我也不会少块肉,再说很快他们就会被打脸了。我演技这么好,自然要让他们已经以为自己稳胜的时候再将一军,让他们没有反击的余地。”
卫忠侯侧头看着纪洲提起演技时候毫不谦虚的模样,有点儿心痒痒。
“哦对,后天下午有记者招待会,看你的身体状况可以的话就去帮我个忙?”纪洲转头正好对上卫忠侯一直在看着他的视线,本来想顺势露出的微笑倒是顿了一下。
沉默。
两个人之间的这种沉默简直就像是某种事情发生之前的导火线。
纪洲轻咳一声率先别开视线,“其实你也不用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卫忠侯说:“好。”
“我刚才情绪是有点儿激动,看到他们说你,我就觉得特别烦想把他们揪出来打一顿。”卫忠侯在纪洲别开视线之后就垂下头揉着纪洲的手指,“我知道你特别好,他们就是在胡扯。”
纪洲笑着勾了勾卫忠侯的长发:“你们知道就好。”
哪知道卫忠侯停顿一下才开口:“……们是谁?”
纪洲噎了一下:“……蒋七啊,嗯,蒋七啊。”
“换药!”穆今门也不开地走进来,因为纪洲身份的原因,这几天换药的工作都交给了穆今这个从前啥都不管的院长亲自来。
他头也不抬地准备纱布和绷带:“公众场合别拉拉扯扯!那谁谁谁今天还说在没表明心意之前不做出格的事,这是还没几个小时就想打脸了?”
纪洲看了不说话的卫忠侯一眼,对于穆今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有点儿不解,又隐约感觉摸到了什么。
大概是卫忠侯的沉默给了穆今一个出气筒,他微仰起下巴地示意卫忠侯躺平掀开衣服,动作熟练而仔细的剪开之前的纱布,话却是对着纪洲说:“我今天差点儿就以为某人是想八抬大轿把你扛回家,真的,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你后宫要是缺人赶快就收了吧。”
“这没有轿子。”对于穆今的阴阳怪气,卫忠侯却是认真回答,“而且我现在没有钱。”
“有钱你还想怎么样?”穆今撇撇嘴看了看伤口的愈合程度,“肤浅。”
卫忠侯没看穆今,反而是把目光对上了站在一边的纪洲身上,纪洲之前在仔细看着他的伤口,注意到他目光之后对他笑了笑。
“养你。”卫忠侯一个皱眉,穆今刚才手一抖差点儿压到他的伤口上。
纪洲倒是倾身过去看,发现没什么大事之后笑着捏了捏卫忠侯的手,将军的手指和掌心都有一层常年练武之人才有的薄茧,却并不是特别粗糙,“好,我等着。”
“……可怕,我的狗粮呢?”
穆今维持着故意手抖的状态换好了药,之后用手指头顶了顶纪洲的额头,对着纪洲的笑脸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两条腿的男人,你干什么在一棵树上吊死?
还是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没事附和一个二十岁的小鲜肉到底傻不傻?
结果到最后戳了半天也什么都没说出来,拿着医药箱深深叹气然后走了。
“他怎么了?”卫忠侯看了看小腹右侧绑得很专业的绷带,把衣服放下坐起身,“我又说错话了?”
“没。”纪洲笑着说,“他羡慕嫉妒。哦对了,我给你买了礼物!”
“什么?”卫忠侯凑过去看纪洲在兜里掏什么东西。
——就看到纪洲掏出来了带着两颗粉嫩草莓的发圈。
卫忠侯感觉自己表情都扭曲了:“……你这是个什么鬼的审美?”
拿着这个发圈的纪洲自己都半躺在床上笑出了声,“带上试试啊,这么可爱!”
“不要。”卫忠侯向后躲了躲,他想象着那种东西戴在了头上,就无法抑制住剪发的冲动。一个大老爷们儿,头顶上带了两个小草莓,也不知道可爱这种形容词是纪洲怎么想出来的。
“反正就我们两个。”纪洲拿着发圈故意在卫忠侯眼前晃了晃,“我特意去饰品店给你挑的。”
“……不。”
被卫忠侯的表情讨好了的纪洲笑着收回手,“好了,我就是逗逗你。”
他还没来得及把发圈放回兜里,就看到卫忠侯揉了揉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挪了挪身体,用额头撞了一下纪洲的肩膀。
“随便你了。”他声音虽然无奈,语气中却没有被逼的不情愿,“别扯到我头发,也没有下一次。”
互相还是没坦白。
但是很明显,纪洲笑着揉了揉卫忠侯的头发。
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