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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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发了那几条站短后，林乐乐就一直监视那两个帖子的动向，帖子并没马上被顶上来，这也很正常，因为林乐乐对黄老师的反应没把握，不敢特意去挑一些论坛斗士来挑拨，而是随机的找了一些人来打掩护，她的目标就是“北院高大全”付毅。林乐乐知道，付毅自诩北院2001级表演系第一才子，不屑于逛天涯这样的综合类论坛，常年就泡在“北都年华”。
以付毅那大惊小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林乐乐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看到帖子后的反应，一定是叫一声“娘咧”，一拍桌子，然后马上跑去黄老师那里，眉飞色舞的打小报告去了。
林乐乐猜的没错，付毅踢球回来洗了澡，泡好方便面就习惯性的打开“北都年华”来刷帖子了，他马上就看见了林乐乐发的站短，顺着链接去看了帖子后，立马大叫一声“娘咧”，连方便面也不吃了，跳起来就找黄老师去了。
付毅甚至比林乐乐想象中的还要兴奋，他因为个子高大，不适合古装扮相，只能演了卓府的一个狗腿子管家，而且更悲摧的是因为他戏份少，而林乐乐又不在，黄老师那边的杂活就统统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对比着林乐乐的擅长理事，付毅每天都要被黄老师骂的臭头。
付毅实在是太郁闷了，他在班级里专业课算是好的，如果不是因为黄老师坚持要排古装戏，他一定男一男二的人选，而且班里同学基本都有些排斥排古装戏，他这个班长的工作也很难展开，简直是两头不讨好，这会儿看到一点能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的希望，付毅一双大毛腿是卯足了劲，三步两步就冲到了黄老师的办公室。
“北都年华”是黄老师唯一还知道的论坛，当她看完了付毅打开的帖子后，气的一下变了脸色，声音都有些哆嗦的说了一句：
“混淆是非、浅薄无知、岂有此理！”
付毅在旁边连忙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应和了两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黄老师，你看这个事情争议这么大，影响这么不好，咱们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这些完全是一派胡言，不堪一击，有什么好怕的！”，黄老师瞪了付毅一眼，又说道：
“布景的事情你联络好了没有，你之前找的那家报价那么高，经费怎么够用啊，你抓紧把这个事先落实了！做事老是拖拖拉拉的，怎么搞的啊你！”
付毅被骂的缩了缩脖子，挣扎着还想说两句，又被黄老师眼刀狠狠挖了两下之后，顿时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走了。
黄老师马上坐下来，又把那两个帖子重新仔细看了两遍，越看越气，她本来就有“北都年华”的账号，马上登陆上去，先写了一段反驳的留言发表了，发了以后，她看了看又觉得道理还没说透，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用户名改为了“北院黄老师”，以这个名字，又上去接连着回复了两条。
这两条回复，黄老师主要从女性情感的角度赞美了卓文君“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美好追求，又从女性解放的角度驳斥了卓文君不顾家人“私奔”言论的荒唐可笑，直接点明了若是卓文君生活在现代社会，她又何苦要私奔呢，她与司马相如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青年男女一见钟情这样再平凡不过的花月好事，又何罪之有？难道现代文明，到了卓文君的身上又要倒退回去几百年了吗？接着指出卓文君身为巨商卓王孙之女，却毫不贪恋财权，只凭着才情这一点，就炽热的爱上了当时身无分文的司马相如，这样纯粹的感情，在当今物流横流的现代社会，是多么的难得，难道不应该大力提倡吗？
最后，黄老师更是直接留言道：“我就是北院2001纪表演班的班主任黄老师，我可以告诉各位，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这场《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必然会轰轰烈烈的准时上演，各位敬请期待！”
而在千里之外的宜城，林乐乐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噗的一声，一口水就直接喷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过度的去炒作这个事情，她是知道黄老师的牛脾气的，但是她真的没想到黄老师居然会实名来上网吵架，这一下，这个帖子一定会闹出大动静了。
这是网络文化的特色造成的，在网上，不管是多么激烈的打嘴仗骂街，大家都会把各种矛盾停留在虚拟世界这个层面上。说白了，哪怕你骂了别人的祖宗十八代，也不用太担心人家会找上门来揍你，这不单单是因为对方找不到你，更是因为大多数人并不会为了网络上的矛盾而真正大动干戈，虚拟世界互相攻击的伤害值比起现实世界来，被削弱了好几倍。
但是，如果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一旦接上了轨，却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你的真实姓名配上辱骂你祖宗十八代的话，再加上网络传播速度的发酵效应，一定会给当事人的身心造成极大的伤害和影响，这也是后来微薄出现之后，其舆论威力会远远高于社区论坛的一个根本原因。
果然，在黄老师的几条留言发布以后，马上被好几个人回复了，这两个帖子也被顶上了论坛的首页，而值班编辑更是眼明手快的发现了这两个帖子中的奥妙，等林乐乐再一次刷新“北都年华”后，赫然发现它首页上已经出现了“北都电影学院女老师棒打网络荒唐言”的大标题！
林乐乐连忙又倒回去把黄老师的发言都仔细看了一遍，而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黄老师光明磊落，说的都是有关卓文君本身的争议点，并没有任何涉及人身攻击的言论，没有给别人留下什么话柄。还好自己当初英明的把帖子发在了“北都年华”，比起天涯常见的武戏来，北都年华的论战还是属于文戏范畴的。
不过林乐乐还是不放心，她上了自己的马甲扮演着路人甲，一直不停的刷新着帖子，一旦出现比较偏激的言论，或者对黄老师有人身攻击的倾向，她就连忙上去和稀泥，再三强调文艺争论的格调问题，一直刷到凌晨两点多，帖子已经翻了十页了，总算没有失控。
林乐乐累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前，她还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下《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算是红了，绝对不会再白白演了没人看了。
第二天，是黄子强杀青离组的日子，他演的是三兄弟中的大哥，戏份相对少一些，他档期又最满，所以张家伟赶着把他的戏最先拍完了。
黄子强是整个剧组咖卡位最大的演员，他的杀青酒自然是要喝的，这一天张家伟特意早早收了工，按着黄子强的要求，晚上请当地厨师烧了一桌川菜给大家吃。
林乐乐因为昨晚没睡好，吃着饭就连打了好几个大哈欠，她害怕失礼，连忙装着被毛血旺辣到了的样子，侧过头去喝水，等她放下了水杯一抬头，正好看到主桌上坐着的黎远东有些担心的侧脸看着自己，林乐乐连忙笑了笑，又悄悄的和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黎远东见状也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下，这才转回了头去。
这两天，黎远东都很小心点的回避着林乐乐，林乐乐见他这样，便猜到他应该是决定了要回绝伟越的邀约了，他现在这避嫌的态度，应该是怕会连累到自己。
黎远东上次来劝自己，本就是受了刘炳添等人的委托，结果没劝好自己不说，反倒连他本人也不想签约了，刘炳添那样的人精，难免不会怀疑到什么。林乐乐估计黎远东不会马上回绝伟越，而是会拖到戏拍完了之后才正式告知他们的。
林乐乐又坐了一会儿，眼皮子实在有些睁不开了，她干脆起身去了洗手间，这山上宾馆的公共洗手间比较简陋，男女厕所之间的隔墙是半敞开的，林乐乐在这边轻轻的用冷水拍着脸，突然从隔壁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说的是粤语，林乐乐听出来其中一个应该是黄子强的助理阿乐。
“阿乐，强哥为什么那么照顾那个姓黎的啊，介绍他来拍戏不说，没事还老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强哥平时好像也不喜欢管闲事的啊。”，一个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
“哦，你说阿东啊，他那个人不错的，强哥很欣赏他的，上次他和强哥一起拍戏，中间突然请假回家了一趟，耽误了强哥一天的时间，当时被丽萨姐给骂惨了，阿东一句话没说，接下来还是照常拍戏，他那次演的是强哥的一个哥们，是个很搞笑的角色，强哥觉得他演的很好，就和别人打听了一下，结果才知道阿东前阵子请假，是因为他老婆去世了，他老婆好像病了很久了，强哥那个人你知道的了，自己也是苦出身，最欣赏这种硬骨头的人啦......”。
“噢，原来是这样啊，那怪不得了，不过他老婆生病了，他也不陪在旁边，还跑出来到处拍戏干嘛？”
阿乐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呀大哥，看病也要钱的啦，他守在老婆旁边，谁出去赚钱呢，阿东以前是演话剧的，听说在话剧界还是很有名气的，这都是为了赚钱给老婆看病，才出来拍电影的啦！”
另一个人听阿乐这么一说，也连着感叹了几句那是不容易，两个人就一起走了，而隔墙的这边，林乐乐仍是静静的立在原地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