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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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野回英国的前一天, 宋沉和谢青贝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就在盛家老宅顶楼的大露台上, 三个人小时候常在一起做坏事的地方。
铝制的易拉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 三个人像小时候那样并排坐在护栏的边缘处,一人手中拿着一罐酒,扯开拉环的呲啦声一道接着一道,气泡沿着出口很快冒出来。
今夜无风,月朗星疏。
平时最能扯话最多的宋沉,今天反倒是最沉默的一个,他只闷声喝着酒, 好像在想什么事,谢青贝用力往他后背猛地拍一下, 毫无预兆的那种。
他被吓到,口中的酒差点喷出来, 剧烈地咳几声, “祖宗我又怎么惹你了?!”
谢青贝觉得他这副样子可爱又可笑, 嗤笑了一声,斜睨着他说,“你干什么呢?别搞得跟个失足妇女一样忧郁。”
宋沉在心里不住地劝自己不要和小孩计较,越过她看向同样沉默的盛林野, 不禁叹了口气,他最近被折腾的够呛, 估计没心思想别的事, 也难怪这阵子能静心待在香港。
最开始的位置是谢青贝坐在两人中间, 宋沉有话想说,于是起身从他们两个身后走过,特意坐在了盛林野身边,琢磨着开口:“阿野,有件事……”
“说。”
盛林野打断他的那一句“不知道该不该说”,眼皮都不抬一下。
宋沉寻思着反正盛林野早晚得知道,现在他不说,以后等他知道了指不定还得找他算账呢。
他清清嗓子,“前段时间你不是让我在医院陪着吗,我一直陪到她出院才来香港看你。但是陶奚时住院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啊,我听医生说是出了一场小车祸。”
顶楼很静,连风声都没有,宋沉话音刚落,盛林野和谢青贝同时侧头看他,他看着天空,自顾自地说,“后来我去了解了一下,好像是因为她救了个小孩,说真的我对她虽然意见挺大的,但是有时候又觉得这姑娘心地是真善良。”
也怪不得把你迷的神魂颠倒。
最后一句话宋沉憋在心里没说出来,不敢说。
宋沉这番话里的几个重点,让盛林野不可避免的,突然想到了那天陶奚时握着他的手,嗓音里有难以察觉的哽。
她看着他说:“我想过留下它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她的声音好像是抖的?
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那时候满脑子被“孩子一声不响就没了”这件事冲昏了头脑,尤其是看到付临清在病房里的那一刻,理智全无。
他把自己的手从她手心抽出来,不带犹豫,仍然固执地介意她要一直瞒着这件事的想法。
每次一碰上她的事,他的理智和自制力全线溃盘。
谢青贝观察着盛林野神色的变化,在右边轻声提议说:“我明天可以回川大了,这里的事也差不多结束了,我可以帮你看着她。”
盛林野缓慢地摇了摇头,又开了一罐酒,仰头闷了大半罐,他盯着漆黑的无边夜幕,踢了踢左边的宋沉,“下楼再拿一箱啤酒上来。”
宋沉前脚刚走,盛林野就直接让谢青贝把手机拿出来,她一脸莫名地照做之后,盛林野让她拨陶奚时的号码。
谢青贝按下通话的同时,随口问:“你自己怎么不打?”
他看着那一窜号码,说话冷冷的,“让你打就打。”
谢青贝撇撇嘴,他提醒,“开扩音。”
打通的几秒钟后,陶奚时接通了,谢青贝用眼神询问盛林野要说什么,他看也不看她,她正准备随便扯几句,陶奚时先一步开口了。
“你哥怎么样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盛林野确实没想到,陶奚时接通谢青贝的电话后,第一句会是问他的情况,谢青贝也没想到。
她缓了一下,回答说挺好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轻了一些,像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
承受着盛林野眼神的压力,谢青贝关心一句,“你身体好点儿了吗?”
“也挺好的。”
说完,又看向盛林野,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他不理她,偏偏又没让她挂电话,她只好艰难地聊下去,干脆说起他的情况,“我哥明天就要去英国上课了,他近期挺忙的,都没时间好好吃饭睡觉。”
“嗯,你记得提醒他吃饭睡觉。”
谢青贝刚回了一个“好”字,话题短暂的终止,她努力找下一个话题,陶奚时那边就这样挂了电话,她朝盛林野晃晃手机,“她给挂了。”
盛林野嗯一声,接着喝酒,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巧宋沉这时候捧着酒出来,谢青贝把手机滑进衣袋里,转身帮宋沉开箱子。
露台上满地的空酒瓶,喝到后来,是宋沉第一个醉,他酒品还算可以,喝多了就直接躺在了地上,在这冰凉坚硬的地面,他竟然也睡得着。
谢青贝把周身几个空易拉罐捡起扔进纸箱里,问道:“你还回川市找陶奚时吗?”
盛林野无声摇头,她内心很是惊讶,按正常的逻辑来说,盛林野现在应该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嘘寒问暖才对,怎么也不会这么冷静的在这儿啊。
“那……”谢青贝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词形容才合适,想了半天,说,“你们这算是结束了?”
“结束?”盛林野重复这两个字,低低地从唇间念出来,笑了一下,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又回来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果然。
谢青贝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那您看接下来是打算怎么做?我还回不回川大上课了?”
“你跟我回英国上课。”盛林野刚喝的那罐啤酒也空了,他顺手扔进纸箱,空罐和空罐之间的碰撞声很清晰,混着他低声的话语,“给她点时间,也给我自己一点时间。”
或许两人都用错了方式,需要时间去冷静,去思考,短暂的分开没什么不好,他有时候反而将这段感情逼得有些紧了。
“你不怕你从英国回来老婆就跟人跑了啊?”
谢青贝口无遮拦,被盛林野看一眼,立马识相地闭嘴了。
她前一句话用了“老婆”这个词,不是随口一提,是有理有据的。
有几次谢青贝跟着盛林野出去吃饭,像他这样的焦点,一桌人的话题很容易引到他身上,也自然而然会谈到女朋友这些方面。
盛林野跟人家提起陶奚时,都是一口一句“我未婚妻”,那语气和模样,也是挺骄傲的了。
想到这些,谢青贝忍不住又去观察他的神色,挺惆怅的叹了口气,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可以把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她的妈妈是这样,爸爸是这样,哥哥也是这样。
……
次日,盛林野和谢青贝搭上了飞往英国的清晨最早的一班飞机。
与此同时,陶奚时在川大的图书馆里写论文,她神情专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键盘,满屏黑色的字体。
哪里都有他的回忆,比如她每一次写论文,总能想到他曾经帮她写过的那篇论文,至今还被她单独保存在一个加了锁的文档里。
再比如教室门口的走廊,好多次下课之后,她总是恍惚以为盛林野还等在外面,只要她走出教室就能看到他,有时候他还会递过来一颗水果糖。
可是如今每一次她离开教室,再也没看见过那抹熟悉的身影。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不知不觉侵入你的生活,占据了你的思想,虐得你体无完肤。
……
在这段盛林野几乎彻底消失的日子,陶奚时只能继续好好地生活,他走上了更高更远的路,她真的由衷地替他开心,也希望他能走得平稳顺畅,不要有太多的坎坷和阻碍。
至于过往有关于他的种种记忆,陶奚时努力将它压缩,藏在心底谁也触碰不到的地方,独自妥善保管着。
只是有些事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太过遗憾,可是来不及弥补了,如果重来一遍,她相信自己会做得更好。
陶奚时在这些日子里也想了很多,盛林野既然不联系她,这意思也很明显了,她让他失望了那么多回,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放弃她,这是一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的事。
她没有选择歇斯底里地质问,更没有选择整日颓废醉酒的生活方式,真的没有必要,她选择的是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努力充实自己。
哪怕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得离谱,她也尽量去缩短差距,如果未来有一天再次遇见,她能理直气壮地,毫不怯场地站在他面前。
成长是一生的事,遗憾也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