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尾声：少年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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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背刺：咋的, 师父又摔着手了？长白山是不是跟你八字不合啊，过两天十五你扛个『乳』猪上山拜拜？】
单崇徒弟群，总那么一两个消息灵通的。
且一石激千层浪。
【马拉喀什的地平线：崇哥回长白山了？不搁松花湖呢么？】
【ck、背刺：松花湖人多呗, 换个地方？】
【马拉喀什的地平线：不是说长白山是职业队训练基地不让进？】
【ck、背刺：一般是不让进, 那单崇说他要去还人能不让他进？挂个技术指导的名号我都想不到国内哪个雪场是不让他进的。】
【马拉喀什的地平线：哦，道理。】
卫枝坐在病床边，抬头看了眼男人在输『液』的消炎点滴，又低下头看手机。
【老烟：@ck、背刺 又？又什么又？】
背刺反应很快。
【ck、背刺：嗯呐, 那你那绷带石膏什么的不刚拆吗，可不就是“又”，犹豫, 就说你呢！】
卫枝看他们聊天的内容，不仅『插』科打诨, 话语里甚至像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味道？
这可能就是女生和男生不同的地方——
她刚才坐在车上, 一碰他的手, 几乎快要被他为红肿充血散发热量的手腕烫到魂飞魄散……此时此刻，这些人却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还心情说笑。
就像进医院、骨科报道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少女叽：你们能端正点态度不？】
【少女叽：老烟和单崇都摔, 还不够给点儿警惕心, 嘻嘻哈哈的干什么呢？】
【少女叽：都注意安全, 老跟长不大似的，摔了让家人『操』心！】
【老烟：……】
【少女叽：你点点点什么点点点？@老烟】
【老烟：……】
【sakura宴：笑死！】
【颜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sskura宴：我踏马天天让这些人老实点儿带上护具, 没一个人理我！可算是正常人管着你们了！】
【ck、背刺：@少女叽 没事儿, 他已经应该就是在震惊，这是咱们打从认识你后你的形象最接近”师娘”这种生物的一次。】
【ck、背刺：跟我妈年三十那天晚上饭桌上说的话一模一样。】
【ck、背刺：可以，算上崇爸爸，群里诸位现在大家都是爹妈双全的人了。】
【少女叽：……】
在卫枝差点儿被大师兄的『插』科打诨直接死的窒息里, 群内画风总算恢复正常，大家都在组团下单护具，顺便祝福师父早日康复。
背刺私聊了卫枝，问她具情况，作为单崇目前状态的知情者，他还『操』心单崇这一摔，赶不上下个月的各种比赛赛程。
卫枝挑眼角看这儿靠在床边，一只手打点滴，心不在焉地划拉手机看群内聊天记录的男人——
手机荧光屏幕照着他你不说话时略微冰冷、带威严的五官，漆黑的瞳眸中深不见底……
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只能看出他在走神。
卫枝伸手拍拍他，然后把背刺粗着嗓门问“那下个月他还比不比赛了啊”提问语音放给他听，单崇把手机从她手中抽走，放唇边回了句：“比，滑雪，又不用脚滑。”
说完“咻”地发送语音，又把手机塞回卫枝手里。
后者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就这么僵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单崇被她森森的目光盯着，想着她刚才在群里教训百来号人，给那群糙老爷们训得抬不头，翘了翘唇角。
“你还笑！”
小姑娘抬了抬手，想揍他，但是手到了他面前在他那个蓝白条纹病号服上怎么都下不去手，犹豫了半天手收了回去……
只是那没舍得落下去的一拳像是打她脸上似的，她先红了眼。
病床上，男人看她上一秒还的，这儿一言不合又像是想要哭的样子，习以为常，只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又要哭？我这不是没事吗？”
卫枝低下头，『揉』了『揉』眼角：“你还不耐烦我了？”
“无理取闹啊，”单崇说，“我才是躺在病床上那个吧？”
卫枝扫了他一眼，咬了咬唇，小声地问：“……那咱俩换换也行。”
闻言，男人脸上的无奈和息事宁人的笑意收了收，这话可太耳熟了，几年前他不小心听墙根的时候就听到过……
听完这话，他主动选择签了退役文件。
时隔两年，换个语境，换个人——
他发现还是不乐意听。
一个字也不行。
目光微沉，他前所未地对着小姑娘，也用上了显得些许冷漠的语，说：“胡说八道什么？”
“没胡说八道，咱俩换换位置，你就知道我现在怎么想的了。”
她鼻音浓重，瞪着他却没什么杀伤力，胸腔里像是塞着什么东堵着难受，她没明说，但是全部都从说话的声音里透『露』了出来。
她一点也不傻，知道怎么跟男人谈判，居高临下地指挥他干这个干那个，他可能就要造反了，要和她吵架……
可她没。
她甚至都没怎么抱怨他，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单崇原本点硬的下颚弧线放松下来……他看着她，那边还能动、这儿还挂着点滴的手伸过来，轻轻蹭了蹭她认真蹙来的眉心。
他手糙得很。
她点儿痒，想要偏头躲开，又怕碰着他的输『液』器扎破血管什么的，硬着脖子望着他。
单崇垂下手，回望她，漆黑的瞳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能不能过来让我抱抱？”
她抿了抿唇，靠过去。
落入男人怀抱，她嘟囔：“做错事你还脸撒娇。”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唇角：“知道错了，以后我都小心……出发前检查头盔固定器，不嫌麻烦穿护具，夏天垫都穿护具，动作做不出来就算了，大不了多练几回不硬上，争取哪都不摔——”
“让你休息就要休息，”她脸埋在他颈窝，替他补充，“开车还讲个疲劳驾驶，王鑫在怎么着也带了那么多年的国家队，专业的，你怎么都不听他话？”
“知道了，”他说，“以后，听呗。”
话语刚落，她就从他怀里爬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点儿不信他——
单崇说话也不是那种热爱画饼的风格。
但是的还……
就滑雪、、练活这方面，他固执又难以驯服，难免让人觉得他的承诺只是在放屁。
”你要是再摔，”她垂下眼，碎碎念，“我就不要你了。”
他挑了挑眉。
“威胁我？”
语很淡。
原本坐在他腿上的人，闻言屁股挪了挪，没等她挪开又被他拎着胳膊拽回去，他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表示疑问。
他就是『逼』问她呢。
明知道她就是说说而已。
她被『逼』的没办法，只能主动抬头，去亲吻他微抿的唇瓣，咬着他的下唇，舌尖碰一碰他压成一条直线的唇角……
和他不一样。
她知道说错话，认错态度那是到来的飞快。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低低地问，“不骗我？”
他的目光逐渐暗沉，现在是真的感觉到手不方便带来的处了……
只能勉强用那挂着点滴的手掐着她的下巴，将刚刚远离他的人重新弄到面前，重新找回方才那个被打断的吻。
“是我总想着归队就要保持状态，点儿『操』之过急了，”他加深那个吻，“我知道错了，跟你道歉，对不。”
他温热的息喷洒在她鼻尖。
“不哭了，不？”
嗓音低沉而缓慢。
“不骗你——这辈子，骗谁都不可能骗你。”
放了三年前，单崇大概从未想过，一天他为了什么人承诺从此珍惜。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都觉得惊讶。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人们只是期盼着他拿到成绩，盼望着他永远在赢，希望他能够创造单板滑雪大跳台项目的历史……
原来啊，也很多人单纯的将他放在心上，视作珍宝一样的心、珍重。
在他们的眼里，他不是单崇——
他只是他，仅此而已。
两年前，他不懂这个道理。
现在他懂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
而少年永远都在成长的路上，要学的东和要看的风景一样多。
……
单崇打个石膏得住院两天，短暂住两天洗漱用品也得备齐，在医院楼下就卖塑料盆、『毛』巾等日常用品的地方。
在一系列的检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男人大概是这才感觉到累，跟卫枝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
看他眼皮子下面的黑眼圈，这几天大概也没睡几个安稳觉吧，这么突然归队，又要跟队里要冬奥空降名额，他嘴巴上不说，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压力多大——
不然也不拼了命的练习，顶门入顶门出，戴铎都说他是不是疯了。
等他睡下后，卫枝跟王鑫去买生活必需品。
“他跟你说以后不莽撞？”
“嗯。”
“你信不？”
“那不信能怎么办？”
卫枝端着个塑料盆，一边往病房区走一边说话，塑料盆里面放着牙膏和牙刷还『毛』巾之类零碎的东，还一碗刚打的白粥。
“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就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而且现在他大概也是揣测不安吧，不知道阿姨来了以后怎么说。”
王鑫原本背着手往回走，听到“阿姨”两个字整个人都不了，单崇怎么想的他是不知道，但是他就点儿难受。
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个刹车不稳差点儿撞着他的背。
王鑫抬头，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再去超市看眼，看看还什么东忘记买……买点水？”
中年男人莫名其妙，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这时候越过卫枝的肩头，他看见在走廊的尽头，单崇所在的住院病房门口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就背着个简单的帆布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低着头，双手交叉握拳抵在眉心。
在她对面就是病房门，她却没急着推开门进去看一眼，她只是坐在病房外面，沉默地做着我挣扎，再沉默地流泪。
没嚎啕大哭。
也没大声训斥。
没愤怒地要求撤回单崇的复出计划。
更没责怪任何一个人……
可能是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出发，花费几个小时坐车来到长白山，一路寡言少语，然后再隔着病房窗户看到躺在病床的儿子时，情绪再也掩埋不住。
仅此而已。
卫枝抱着塑料盆转身得干净利落，王鑫懵懂跟在她的身后。
走廊上很快恢复了最开始空无一人的状态，把片刻的宁静留给了长椅上的女人。
……
单崇是在半夜醒来。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卫枝趴在他的床边，原本就睡得很浅，几乎是他一动她就跟着睁开了眼睛，『迷』『迷』瞪瞪地抬头，脸上还带着睡觉时留下的压痕，她问：“怎么了，是不是渴了？”
一边说着一边去拿矿泉水。
单崇是点儿渴，一只手撑着坐来，看着小姑娘慢吞吞地跟水瓶盖做斗争。嗤笑了下：“拿来吧。”
她打了个呵欠，把水递到他面前，看男人伸出没事儿的那边手随手把瓶盖拧开再从她手里抽走，她嘟囔：“你看，我就从来不对做不到的事逞强。”
单崇喝了水，环顾四周，在看到床头的一个保温饭盒时愣了愣。
卫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个保温盒，“啊”了声：“阿姨下午来过，怕你晚上来饿，给你弄了点儿家里包的蒸饺，说你来饿了可以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拿。
“她来过？”
“对，然后晚上只让一个人陪床，她坐了一天车也该累了，我就让她先回酒店……”
卫枝打开保温盒，嗅嗅里面的食物，『摸』『摸』盒子周围，像还热乎。
搞完一系列『操』作，她这才反应过来房间里似乎过于的安静，抬头看向男人，后者正沉默地望着她。
她冲他笑了笑。
单崇感觉像个等待宣布判罚结的死刑犯，喉结滚动，他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卫枝放下捧在膝盖上的食物，放到单崇面前，站来，转身从身后的包包里拿出一个东，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只听见她说，“阿姨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她手中的东伴随着她递出，逐渐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是一双滑雪手套。
小小的手套，明显尺寸小一个码，儿童尺码，款式也特老旧，和现在花里胡哨的荧光『色』不一样，一看就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款式……
手套上明显的使用痕迹，一番过来，手掌心的地方都磨破了，个洞。
多古老的东，古老的能进博物馆了。
但是单崇却第一时间认出了它——
是他的手套。
他还跟卫枝说过这个故事呢，八九岁那年，刚学刻滑，滑坏了手套家里又不给买，某日经过雪场雪具店，看到雪具店作为赞助举办了个小型的比赛。
然后就了他第一次参加比赛。
第一次拿到名次。
第一次通过比赛得到的奖品。
转眼都快十年了，手套他早就不知道被放到了什么地方，亦或者干脆以为早就丢了……
却在这时，它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它一直都在，且作为一个不眼的东被小心翼翼收藏来了呢？
就像那日的记忆一样被小心珍藏——
单崇还记得，那一日，外面在下着雪。
那时候才不过就是比家里的鞋柜高一点点儿的他，一只手拎着滑雪板，一只手挥舞着这双滑雪手套，兴冲冲地冲回家，冲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炫耀高喊——
妈，你看！我比赛赢来的手套！
我是不是很厉害！
妈，我以后都要做职业滑手！
职！业！滑！手！
“阿姨说，让你不要忘记，你的第一个战利品是站着拿回来的。”
小姑娘将手套放在男人的手边，轻轻拍了拍，笑着说，“所以今后，所的奖牌和荣誉，也都要顶天立地地，站着拿回来，才行。”
病房里片刻沉默。
半遮掩的阴影中，男人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垂落。
喉结滚动，他紧抿的薄唇唇角一动，而后微翘。
“嗯。”
他嗓音沙哑，也不知道是说与谁听。
“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