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只有眼泪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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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号码是三儿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新娘子的声音。
“哥，我是仙儿，三儿喝多了，醒不过来了。”
“啥？三儿醒不过来了？你们在哪，你先打120，我马上过来。”
“哦。”仙儿挂了电话，然后发过来一个定位。
等到了地方，辛安却发现身着便装的仙儿正一个人站在路上。
“三儿呢，他咋样了，送医院了没有？”
“他没事，就是喝多了。”仙儿回答的很平静，辛安这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好像仙儿自始至终都没有显得慌乱，是自己会错意了。
“哥，你能陪我走走吗？”仙儿眼睛里亮晶晶的，辛安不敢和她对视，想想再过几个小时，自己又要离开这个城市，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仙儿，
“仙儿，你喊我哥，就是我妹妹。有啥事，就直接说吧。”
“嗯”仙儿把头又低了下去，但是伸手挽住了辛安的胳膊，沿着街边一直走了下去。
这两个人只顾看着自己脚下的路面，没有人想到，楼上的窗户里，三儿猩红的双眼，正躲在黑暗里盯着他们的背影。
走出了很远，辛安还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劝新娘回去，仙儿突然开口了，
“哥，谢谢你给我们的那些钱。”
辛安特地叮嘱过，借给三儿的那六万块钱是让他娶仙儿的，没想到这位耿直的兄弟竟然把这事也给仙儿说了。
“没事，没事。就当借给你们布置婚房了。”
“我们买不起房。”
仙儿的声音里充满着自卑，这让辛安一阵心疼，他突然开始恨起这座城市，恨起这座城市里密密麻麻的如同蚁穴的房子。
房子有大的，有小的，有高的，有矮的。但是没有属于穷人的，也只有穷人更会对一个安身立命的小窝有着近似痴迷的执着。
就是那个镇定自若的袁静，在看着工友们一起建起来的商场时，也流露出依依不舍，又不得不舍的无奈。
辛安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安慰的话语，“没事，只要咱们好好攒钱，多苦几年钱，也能攒出一个房子的。”
“我们也还不上你给的钱。”
三儿把辛安借给他的六万多块一股脑的全都交给了仙儿。仙儿也确实需要这些钱，一部分给疾病缠身的老人还了外债，剩下的，也只够家里的弟弟上学的学费。
三儿曾安慰仙儿说没事，“我以后把烟酒都戒了，等你弟弟把书念出来，咱们就不愁了。”
但是仙儿明白，家里的窟窿，靠两人微薄的收入，是填不满的。但她没有揭穿三儿的安慰，把钱收下了，也把自己嫁给了三儿，因为辛安说这么做，是对的。
“哥，你能再抱抱我么？”
仙儿突然停了下来，站在一处路灯的阴影里，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她的语气却又很是固执。
辛安犹豫了一下，仙儿今天是新娘，此刻应该在三儿准备的洞房里做新娘该做的事情。但是仙儿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却又闪烁着亮闪闪的泪光，辛安突然很害怕，命运对这个女孩子没有一点点怜悯，而自己，似乎成了把她按倒在那个残忍命运里的最大的推手。
在辛安这样高大的身影面前，仙儿的身子，精致的就像迪士尼里的小公主，精心编织的头饰还没有撤下，这可能是这个女孩子一生中最漂亮的一天。但是，显然，她并不快乐。
辛安把她拥在怀里，仙儿两只细小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穿过辛安的腰，抚上他的背，两人的身体也越贴越紧。
仙儿精致的身子柔软的就像是一个面团，她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男女之事，辛安已经是个老手，他明白仙儿的感觉，陈露的提醒在他的耳边炸响，
“仙儿看你的眼神儿不对，你最好好自为之。”
这声音把辛安吓得一哆嗦，已经有些飘忽的理智突然回到这个男人的身上，他拍了拍仙儿的后背，
“好了，好了，妹子。以后有什么事，给哥说，哥会帮你的。三儿也不敢欺负你……”
一提到三儿，仙儿的身体抖了一下，重新像蛇一样的缠了上来，
“哥，我的身子还没让他碰过，你，你要了我吧。”
仙儿到底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辛安觉得并不意外，但是又没想过如何应对，他躲开新娘炙热的眼神儿，
“仙儿，别说傻话，哥就是个流氓，哪配的上你的身子？”
仙儿却苦笑一下，
“哥，我知道是你瞧不上我，我这样出身的女孩子也配不上你。你让我嫁给三儿，我就嫁给他。你给他的钱是我花的。那钱，我还不上，你要了我，我就什么都不想了。”
六万块，辛安算过，自己只要在工地上熬上大半年，也能攒下这么多钱。
可是仙儿，却执意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换。
她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女孩子，当那些容貌还不如她的姐妹们，大把大把的赚钱时，她在孤独和恐惧中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可是却是自己这个混蛋，让她固执的想要迈出这一步。
或者，如果当时不是自己非要撮合三儿和仙儿，她可以比现在过的更快乐。
辛安轻轻的吻了一下仙儿的额头，“傻妹子，不是哥不想要你，是哥要不起啊。那点钱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是我认了你这个亲妹妹，给你置办点嫁妆。”
仙儿的身子开始哆嗦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
辛安心疼的把那个柔弱的身子紧紧的抱了起来，他想给她的勇气，给她的力量，让她不再害怕。但是，他却自己害怕起来，
“好妹子，没事，你要是实在不开心，我去给三儿说说，让你们把婚离了……”
仙儿手臂上的力量终于耗尽了，从辛安的怀里滑了出去，她把脸埋在辛安的胸口狠狠的蹭了两下，重新抬起头来，用手摸了摸辛安嘴唇上已经变得坚硬的胡茬儿，
“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胡子还没这么硬呢？”
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只是仙儿的泪珠还是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
分手的时候，仙儿小心翼翼的把脸上的泪珠擦干。然后掏出辛安的手机，让辛安半蹲下来，两人的脸庞贴在一起，合了一张影。
“哥，这是我最好看的一天，你帮我把这张照片收着吧。”
“嗯，哥帮你收着，想咱妹子的时候，哥就可以看着你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辛安把新娘送回了洞房，他不敢去看那个纤细的背影，他突然发现，自己第一次在一个漂亮的女孩面前做了回君子。
可这种操守，却似乎是对这个女孩子最残忍的回应——她不配拥有爱情，她只是一个接受命运安排的棋子。
……
辛安终于有机会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和杨思卿的那个小家下面，认认真真的仰望着那扇熟悉的小窗。
哪个王八蛋说的，45度仰望天空，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眼泪是自由的。
它来的时候，再坚强的男人，也没有能力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