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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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精”暂时被安置在了店里, 养过小动物的人知道,一旦养起来一只,第二只第三只也会很快养起来。高良姜心地纯善,早前“收养”了阿藏、小蓟, 这会儿也不介意再多养个“白包子”。
尾子早上来的时候, 看到还被吓了一跳。心说,这玩意儿可别影响了做生意。这高家庄饭馆, 自从有了阿藏师父以后, 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挣得盆满钵满, 年底估计自己也该加薪了, 可别被这么个玩意儿给弄黄了,把客人给吓走了。上去踹了两脚。
不过,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北京城的这场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晚上七八点钟,大雨仍旧倾盆。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更别说上门吃饭的客人了。
“尾子,收拾收拾,今儿早些打烊,你早些回去。”高良姜拍拍桌子。
趴着睡觉的尾子迷迷糊糊醒过来,应了声“哦”,起身去搬门板,一扇扇把门关上去。
寂静的大堂中,只有一扇扇木门合上去的声音, 当最后一扇门合上,屋外的雨声小了不少。
高良姜心情很低落。说是回来当尼姑,那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真正回来以后,她左思右想,放不下的太多。不说这店里指着她吃饭发工钱的几位,就是姥爷家的一众老小也不会答应。
况且,当了尼姑,就能清净了吗?
要用香油煎了她吃的楂生子,动机不纯的晏家人,还有后院阴阳怪气的螟蛉娘,这些是当了尼姑就能摆脱的?逃避不是办法,逃避只会让害怕越来越大。
最想逃避的,是阿藏,是他的心。
高良姜长叹一口气,哎,就算当了尼姑,怕小尼姑我也会思凡。倒不如把阿藏找来,当面问个清清楚楚。
让后厨温了一壶花雕,喝了大半壶,心里慢慢有了勇气,开始觉得,好像能去找阿藏了,等一壶酒喝完,她脚步虚浮,觉得好像可以去找楂生子打一架。一拍桌子,高良姜站起来,大吼一声:“谁敢吃我?!”
一直在边上看着她的小蓟过来,扶住了人,他能感觉到高良姜是心里不舒服,可是又开不了口问是为什么,只能把人往楼上扶。高良姜撒酒疯,“不,你扶我去销金窟,爷爷倒要看看,谁他.妈要吃我!”
“掌柜的,你醉了。”
高良姜脚步相当虚浮:“不,我没醉,我很清醒!叫我爷爷。”
“上去睡吧。”
“叫我爷爷!”高良姜特别认真,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热气扑在小蓟的脖颈上,小蓟甚至能感觉到,姜儿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夏衣,传递到了他的皮肤上。
小蓟全身的血都往一处去了。
帐篷撑起来了,抵在了高良姜的臀部。
高良姜是真喝醉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手抓了上去,“孙子,你拿什么捅你爷爷呢?”
小蓟感觉腿瞬间麻酥酥的,接着脑袋里嗡嗡嗡,仿佛是五光十色的烟花在爆炸。
“怎么还越来越硬了?”高良姜拿手指头在顶端搓了一下。
小蓟呻.吟了一声,像是很痛,又像很舒服。
高良姜感觉胳膊上的束缚住了,挣扎着跌跌撞撞要往门外去,这时候,小蓟下意识胳膊一锁,把人就圈在了怀里,高良姜扭着要挣脱,嘴里嚷着:“放爷爷走。”
小蓟气息紊乱,知道该松手,可又怕他一松手,喝醉了的这位就跑到大雨中了。
正在这胶着的时刻,只听得“呼噜噜”地动山摇,一白影子撞了过来——包子精阿藏。他原来被塞在楼梯底下,从楼梯的缝隙里,刚好把这一幕幕瞧得清清楚楚,眼看着小蓟这小子太不厚道要趁着姜儿酒醉行非分之事,阿藏感觉自己都要炸馅儿了。
也不知道怎么滚出来的,一路撞开桌椅板凳与众酒坛滚到这二人脚下,把二人撞翻在地。
现场一时是相当的混乱,小蓟倒下的时候,给高良姜当了肉垫,高良姜没摔着,但是胃刚好被小蓟的脑袋给顶了一下,“哇——”一声,吐了一滩酒水。
这一吐,脑子清醒了些许,坐着就哭了起来,嚎啕大哭。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前几日死里逃生,想到负心人阿藏,加上又喝了酒,又莫名其妙被撞翻在地,委屈得不行,捧着脸哇哇地哭,哭得天昏地暗,哭的日月无光。
“包子精”绿豆大的眼睛,瞪着小蓟。
被高良姜坐在屁.股下面的小蓟,不甘示弱瞪着“包子精”。
两人就这么瞪上了,谁也没想到要先劝劝在哭的姑娘。
高良姜哭得痛快,屋外有人从大雨中跑来,拍着门板喊:“快开开门!快开开门!不好,它们来了!”
小蓟挪开高良姜爬起来去开门,门刚开了一扇,湿透了的尾子惊慌失措扑倒在地,接着,呼啦啦一群老鼠从他身上跑了过去,尾子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今天打烊早了,掌柜的自斟自饮没什么吩咐,尾子心痒难耐,手上又有了闲钱,准备买包点心,去挹翠楼找花丽聊会儿天。他也不管大雨,撑了一把伞,往八大胡同去,没走两步,就看见远处好像有什么黑压压的一片跑过来,再仔细一瞧,我的天哪,是一大群老鼠!这群老鼠个个有猫那么大,大就算了,它们还抬着一小轿子,就跟飞一样。
尾子吓得扭头往回跑,吓得都忘记走后门了,拍着门板喊救命。
小蓟门一开,他扑了进来,那群老鼠无缝对接,趁着开门冲了进来。
尾子晕过去了,轿子落地,里面走出来一娇滴滴小美人,小美人梨花带雨,扑倒在高良姜脚下,哭得哽咽,“叫您祖宗了,您可别哭了。”不是别人,正是鼠国的小公主粟粟。
高良姜乍一看没认出来——她有些脸盲。粟粟以前梳的是垂鬟分肖髻,一头黑发分成两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发髻自然垂下,末尾束个花结,辫子追在肩上,是少女的发型,很是俏丽可爱。
现在梳的却是堕马髻,一头秀发被拢起来,挽结成大椎,在椎中处结丝绳,状如马肚,堕于侧脑后,看上去,便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妇人,再加上这一哭,仿佛雨打桃花,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这发型一变,高良姜没认出人来,也就不管来人,自顾自哭。
粟粟急得都不敢哭了,开口道:“您别哭了,能有多大事儿啊?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只要鼠国能解决的,我父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边安慰,边给高良姜擦眼泪。
为什么?怎么她来了?
不为别的,鼠国闹洪灾了!高良姜龙气已成,龙行有雨。她一回来,北京城就下雨,她情绪稳定还好,这一哭,北京城的天就跟漏了一样,倾盆大雨不要钱一样往地上落。到底是一国之都,排水系统勉强还能支撑,北海后海昆明湖还能蓄些水,永定河还能排水,城里地面的水还没积起来多少,但是鼠国就不行了!
高梁桥的水位已经没过当初那鼠洞了,河水咆哮着往洞里灌,鼠国现在就是一片汪洋。不管是鼠王、鼠宰相、鼠民、鼠大爷,这会儿一个个全在柱子上抱着,有些力量不支的,扑通扑通掉水里就淹死了。还有些机灵,跑到了地面,被猫抓死的,被笤帚打死的,还有吓死的,死伤不计其数。
再哭下去,就要灭国了。
粟粟站着跟坐着的高良姜一边儿高,她抱着高良姜的头安慰:“别哭别哭,有什么伤心事,都说出来了,说出来就不难过了。”这话是对的,有时候,委屈就是越憋着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真说出来,把怨气洒出来,眼泪也就慢慢止住了。
高良姜的脸在粟粟的衣襟上蹭了又蹭,温暖与柔软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安慰,哭声渐小,她哽咽了半天,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句:“阿藏这个混蛋!”
声嘶力竭。
粟粟怕这位又哭出来,忙跟着骂:“对对对,阿藏混蛋。”
“他怎么能这样呢?爷爷我多喜欢他啊?为了他,我能上刀山,我能下油锅,我一心喜欢着他,等着他留起头发脱了袈裟,跟我恩恩爱爱过小日子,他呢?”高良姜又蹭了一把眼泪。
边上的小蓟,脸色惨白,往后退了一步。
边上惨白的包子精,脸色通红,往前滚了一尺。
“他太没良心!”高良姜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去找他,削他!”
“包子精”由红变白,后滚一尺。
粟粟是巴不得,赶紧送这尊大神走,外面雨势是小了些,可还在下呢,您赶紧走吧。撺掇着,说:“对,这种混蛋,这种狗.娘养的,这种王八羔子,就该——”
高良姜拦住了粟粟的话,“骂得有些狠了啊。”
“哦哦。”粟粟调转话头,又问:“阿藏在销金窟呢?您现在就去找他?要不带小女一起去?销金窟的钥匙您还在吗?”
一连四个问题砸下来,高良姜还真没好好想过。
销金窟的钥匙?对,好像是有一把钥匙,可是除了第一次是被吸血猫妖给吓进去的,后面都是那边的人给带进去的,现在自己个儿要去,怎么去?
挠了挠头。
边上心灰意冷的小蓟,低着头,问:“你真要去吗?”小蓟浑身发凉。我不知道,原来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已经互许了……他不愿再想。
如果你去找他,你会快乐,你不会再流眼泪,我成全你。
小蓟掏出了脖子里上麒麟,目光暗淡,自嘲道:“当了半年石狮子,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高良姜的眼泪大概有什么神奇作用,落在他身上,他想起了全部忘记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蓟: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
高良姜: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个无所谓的结局
阿藏:曾经为了爱而努力,曾经为了爱而逃避
合唱:逃避那甜蜜的往事,逃避那陌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