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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文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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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法时间, 正文一个小时后见。

    朱朱垂着眸子,强迫自己冷静似的,两只手互相拧着, 思考片刻后才略显迟疑地开口,“是这样的, 我之前是宏志班的英语老师,宏志班,您知道吧?江县企业家陈宏志对我们学校一向有资助, 学习成绩最好的单独分在一个班,这个班每年每个同学都有一万块钱的奖学金。”

    闫警官问:“皇庭俱乐部的老总, 听说是外地人,来江县也没多久,资助学生是有多久了?”对于江县这种小地方来说, 有些家庭一年的净赚也达不到一万块钱, 一万大概是一个中学生连学费带生活费一年的花销,节省些的,可能还花不了这么多钱。

    宏志班每年五十个学生,相当于每年要投入五十万。

    这个陈宏志出手倒是大方。

    “听其他老师们说, 大概也就三四年, 我去年才刚来学校, 也不是很清楚。”

    “嗯,你继续!”

    朱朱说:“知夏家里情况不是很好, 父亲前几年工伤导致腿骨碎裂, 不能干重活, 性情大变,这几年脾气越发不好,还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她母亲在皇庭俱乐部当清洁工,一个月的工资只够一家人吃喝……”

    闫警官打断她,“她家里情况我们都做过详细了解,这个可以省略。”

    朱朱点点头,或许是没面对过警察,又或许是闫警官看起来太凶,她更加局促不安,“知夏高一的学费,全凭着奖学金,家里的花销甚至还要靠她的奖学金来撑,六月份……就是临近期末的时候,她请了几次假,说是母亲生病了,后来期末考试也没能来参加。

    “那时候带宏志班的是杜衡老师,杜老师四月份的时候行为就有些反常,五月份的时候越发厉害,家里人带去检查,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拿笔记本的警察停了笔,问她:“杜衡老师,他现在在哪儿?是突然得病的吗?”

    “在城关精神病院,我听说是家族遗传性,他们家里人都有这个症状,都是大约三十多岁发的病,不过我也只是听说,不是太清楚。”

    警官点点头。

    朱朱接着开口,“后来我就代了班主任,我那时候毕业工作还不满一年,又代的是宏志班的临时班主任,就觉得惶恐,所以事事都想着尽些心,我知道知夏家的情况,她期末没有考试,第二年的奖学金可能就要泡汤了,她们家的情况实在不是很好。所以我跟教务处申请了一下,单独给她准备了一份补考卷子。

    “大概是七月六七日左右,我打电话过去给知夏家里想把这件事跟她讲一下,那天接电话的是知夏的爸爸,他脾气有些暴躁,骂骂咧咧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说是很久都没见到知夏和知夏的母亲了。

    “我那时候有些害怕,新闻上天天播报家暴事件,我就生怕知夏也会因为……所以我就亲自走了一趟,没敢先去家里,先去了皇庭俱乐部……嗯,就是知夏母亲工作的地方,不过那里人说,知夏母亲已经半个月没来上班了,我才想起知夏期末请假说是母亲生病,就跑了一趟江县人民医院碰碰运气,但是没找到人,后来又去了江县中医院,第二人民医院,都没找到,最后才去了她家里,家里也没人,那天知夏的爸爸也不在家,听邻居说欠了赌债,那几天有人去家里砸门,知夏爸爸出去躲了。我觉得我尽力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之后就没有再去找过,想着等开学再说!”

    “你去皇庭俱乐部的时候具体是哪天还知道吗?”

    朱朱想了想,最后掏出手机,“你等我看一下,我那天……对了,我那天去看了杜衡老师,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她翻到了备忘录,“七月十一日,我是陪杜老师吃了中午饭才去的皇庭,所以应该是十二点以后。再具体的就想不起来了。”

    “杜衡老师的情况怎么样?”

    “似乎还好,他的精神病是间歇性的,我那天去的时候他挺清醒的,还问了我班上的学习情况。他对学生一向很上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操心太过才得了病。”朱朱轻轻叹了口气。

    “他生病前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比如有没有什么人或者事情刺激到他?我是说和陆知夏相关的事情。”

    朱朱摇头,“我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我就是个英语老师,平常什么事情都不管的,杜老师……他人很严肃,我和他平时也没交集。”她似乎已经有些疲惫,声音都低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忍受不住似的哽咽起来,“如果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找不到知夏的时候我就应该报警的。”

    拿笔记本的警察合上本子,安慰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朱朱点点头,道理都懂,只是还是会忍不住幻想。柔顺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下来,露出一节雪白的颈子,引人遐思。

    她几乎是昭阳中学最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只是未免显得柔弱了些,于是闫警官又问了一句,“当时你是个不怎么管事的英语老师,资历又浅,学校为什么让你代宏志班的班主任?”

    朱朱把头发别到耳后,温顺地回答,“宏志班各科的老师都是学校最好的,很多老师都身兼数职,可能只有我比较闲吧!”

    老罗在那边插了一句嘴,“我们朱老师虽然年轻,却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名校硕士呢!江县这小地方,能有几个考上名校的,还是国外?学校重视着呢!”

    那语气中尽显骄傲。

    春和看了一眼朱朱,觉得玛利亚的光环外又套了一层光环。

    她把朱朱和闫警官的谈话听完了,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就走了出去。

    老罗似乎终于想起了她,对着她的背影说,“回去把检查写了。”

    春和干脆利索地答了句,“不写!”

    她烦躁着呢!

    一个形容怯懦的小姑娘进了办公室,也不知是这两个字吓到了她,还是几个警察吓到了她,刚和春和擦肩就把一摞周记本给扔了,慌慌张张地蹲在地上捡,春和愣了下,回身帮她拾了几本,她连声说着“谢谢!”

    八班的同学,春和依稀记得她的脸。

    “不客气!”

    春和从前门出去,走过窗户的时候,往里面看,几个老师凑在一起说着话,闫警官还在问着朱朱一些细节,那个抱周记的学习委员低眉顺眼地把周记本放在了语文老师的桌子上,路过闫警官面前的时候,她顿了下脚,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知夏她……她不可能自杀!”

    闫警官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位同学,你知道什么,可以说出来!”

    那学习委员头的勇气似乎都用光了似的,慌张地摇了摇头,“我就是这么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

    春和放慢了脚步,等着对方脚步追上来,侧头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胆小的像是易惊的兔子一样的学习委员警惕地瞥了一眼春和,然后才小声回答,“我……我叫赵钰涵。”

    春和觉得自己大概长了一张和闫警官一样“凶神恶煞”的脸,然后忍不住笑了。

    她和赵钰涵并排走,问了句,“你认识陆知夏?”

    听到陆知夏这三个字的时候,赵钰涵终于抬了头,“我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她的事的,就算你是明哥的女朋友也不行。”赵白兔很有原则感地说。

    “我不是他女朋友。”

    “那我更不会告诉你了。”

    “……知夏是我妹妹。”春和没有再绕弯子,“我知道她不是自杀的。”

    “妹妹?”

    春和笑意更深,“是啊,我是她姐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亲姐姐。”

    “可是你们不同姓……”

    “我们同母异父。”

    “啊。”赵钰涵吃惊地看着春和。

    回到教室的时候,里面依旧盘丝洞一样在群魔乱舞着,赵钰涵回到角落里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地拿了一本书出来。

    大概还在琢磨春和是不是在瞎扯淡。

    春和进教室的时候,程景明靠在座位上正和一个女生在讲话,面朝着门的方向站着,看见她的时候,扬了扬手,“来,小心肝儿,我和你说一件事。”

    登徒子!

    春和挑了挑眉,走过去,在暗暗琢磨了会儿自己是先卸他胳膊还是先断他腿之后,决定由他自己来选。她一脚踩在了他的凳子上,倾身看他,用一种比眼前的校霸还散漫的语气说:“来吧!打一架。你输了乖乖叫我名字,我输了那就随你便。”

    心口的烦躁已经聚集成了蘑菇云,她倒是想要纾解一下。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弯着唇角勾出一丝笑,“你……认真的?”

    他想起老罗说的话,她高一重大违纪,把人肋骨打断了两根。

    更觉好笑。

    果然,人不可貌相。

    站在他旁边的女生惊讶了一会儿,忽然扭头问另一个男生,“我有没有听错?”

    然后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秒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像是会传染一样,片刻后满屋子的笑声。

    “今个儿可是稀奇了呢!”

    “明哥你校霸地位不保啊!”

    “哈哈哈,嫂子给明哥留些面子嘛。”

    “来,给嫂子腾地儿啊!”

    几个人开始搬桌子,没一会儿中间就空了,只有他的凳子孤零零地杵在春和的脚下。

    春和:“……”很好。

    最后还是春和帮他洗了衣服,拧干,借了同学一个衣撑,挂在了她座位旁边的窗户上方。

    有风吹过来的时候,衣服会轻轻晃着,净白的t恤,没有任何图案。春和有时候会扭头看着,恍恍惚惚地发着呆。

    会想起很多事情。

    比如十一年前的七月份,那时候她暑假,马上就要升小学一年级了,妹妹比她小十个月,还在上幼儿园,那天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冗长,无聊。

    然后警局通知祖母去领尸体,她和妹妹还小,别人都不敢告诉她们,她开心地看着家里来了很多的人,那些人却只哀伤地看着她和妹妹。

    一个阿姨抱着她哭了,一个叔叔偷偷在抹眼泪,家里一老两小,看起来应该是很可怜的。

    可当时春和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有长大后每次回忆的时候,那种浓重的哀伤才会隔着时间的烟尘滚滚而来。

    原来死亡是那种感觉,失去的那一刻并没有痛的撕心裂肺,而在不经意的某一个时刻突然发现,有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生命里了,然后猛然惊痛。

    也会想起妹妹,想起分别那天,那时候祖母生病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备受打击,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她主动请局里帮忙联系合适的人领养自己的两个孙女。经过慎重考虑,有意愿帮忙又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按照领养的相关规定,他们夫妇的条件却只能领养一个。

    然后陆家夫妇适时的出现了,那天他们夫妻带着营养品和给两个小姑娘的礼物登了门。

    春和犹记得他们说的话,“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大哥家里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就算我们省吃俭用,也得把孩子拉扯大。”

    春和拿着陆家夫妻给的小兔子玩偶,一直在哭,不懂分别,但已有不好的预感。

    后来春和养父母也来了,帮春和收拾了东西,临走的时候知夏拉着春和坐在门墩上,偷偷看了一眼里屋寒暄的大人们,替她擦掉眼泪:“姐你别哭,不然祖母也会哭的。”

    她一步三回头的走,知夏乖巧地站在祖母身边跟她挥手,“姐,伯母说,过年的时候你就可以回来啦!”

    那个场景一次又一次在脑海里闪,那是第一次离别,与往后每一次的分别都没什么不同,春和却记它最清楚。

    春和也清晰地记得那个寒假,那时候陆家夫妻待知夏还算好,春和去家里拜访,接了妹妹去祖母家,后巷在北城,和平街在南城,相距两个小时的车程,晚上的时候下了雨,陆家夫妻过来接知夏。

    陆父背着知夏去主路上打车,路灯昏黄,几乎看不清人影,春和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能看见远处模糊的轮廓,还有远处传来的陆母的声音,“你慢点儿,孩子胳膊都淋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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