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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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学生们进学校的时候, 警察就已经来了, 七号楼被黄线封锁,搜查科的人在现场采集证据,警察们聚在外面愁眉不展。
愁眉不展的原因, 倒不是这起案件有多棘手, 而是记者来的太快太多, 这会儿聚在黄线外, 手里的□□短棍都快杵到警察眼皮了。
——“据我们了解,昭阳中学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事故了,所以这是一起连环案件吗?”
——“凶手到底是谁,是否已经锁定嫌疑人?”
——“关于昭阳中学老师集体勾结娱乐场所对学生进行侵害的事是否是真的,请您回答一下!”
……
是的,老师集体勾结娱乐场所对学生进行侵害,这条爆料新闻由茉莉发到网络上,很快引起了几个大的媒体的关注,纷纷派了记者过来, 试图追求真相, 将黑暗曝光在眼光下。
赵钰涵的事就这样进了公众眼皮底下,江县民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在短时间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伴随着,陆知夏死亡的前因后果也受到了颇多猜测。两件事合在一起, 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警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关于陆知夏那件事, 是以自杀结案,虽然随后后来市里派了闫东等一行人下来调查,但是他们几乎没有放在心上,陆知夏没有背景,也没有十分亲近的亲人,案子没什么太大的疑点,就连养母都承认自杀了,再怎么着也翻不了案。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赵钰涵的事,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死亡方式,如果这不是迫害,就是刻意模仿。而被记者盯上,无论事实是哪一种都不太妙。
更可怕的是,记者竟比警察更先得到线索,这几乎是在打他们的脸,被舆论逼迫向来不是一件好事。
上头震怒,命令尽快彻查这件事。
是不是连环案件不好说,毕竟才两起,他们只希望这只是一次巧合。
赵钰涵的表姨和表姨夫赶来,表姨今年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多岁,遇上这样的事差点要崩溃,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揪着丈夫的胳膊,一遍一遍说:“天呐,这让我怎么跟表姐交代啊!”
警察把她拦在外头,嘱咐她先冷静。
记者已经围了上去,问她赵钰涵死之前是否有反常行为。
表姨已经无法思考,过了好久才找回表达能力,跟警察和记者说:“我们涵涵是周六不见的,那天早上她去帮邻居修理电脑,据说是看见了监控记录里有知夏,要把视频交给警方,然后打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之后一直没回来,她一直都在亲戚家轮着住,周末有时会去别的亲戚家玩儿两天,我和他表姨夫就没在意。”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表姐把女儿托付给她,孩子却变成了这样,她要怎么交代?
“知道她和谁打了电话吗?”
“好像有听见她叫老师,说是查谁的家庭住址,应该是她们班主任吧!我们涵涵胆子小,不喜欢和老师打交道,一般只存班主任的联系方式。”
“她走的时候有带手机吗?”
“有。”
“什么样的手机”
“白色,带一个星星吊坠。是她妈妈给她买的,说是方便联系。”
“那这两天你们就没有联系过她吗?”
说起这个,表姨又哭起来,满脸痛苦和自责,“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打个电话确认她在谁家的。”
询问的警察抿了抿唇,有人在旁边提醒,“现场没有发现手机。”
没多久,前去后巷调查的警察打过来电话,“我们找到了陆知夏死那天超市的视频,买的东西和尸体口袋发现的小票一致,唯一有点儿可疑的是,陆知夏接过一个电话,来电显示上显示的是——陈淮,陈宏志的儿子。”
“你说……陆知夏那天带了手机?”
那人恍然大悟,“对,可是陆知夏尸体身边没有发现手机。”
没发现手机有三种可能,一是被死者生前扔掉,二是死者死后被路人发现带走,三是那手机不能被警察发现,所以被犯罪嫌疑人处理掉。
这三种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赵钰涵身边也没有手机,这就有点儿巧合了。
似乎他杀比自杀更合理一些。
最后警方决定陆知夏和赵钰涵死亡案件联合调查,暂时以他杀为突破口入手。
这样看来,案子的确有些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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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站在黄线外,隔着铁网远远地能看见搜查科穿着隔离服在废弃的艺术大楼晃,身边来来往往的警察和记者不断说着“赵钰涵”“死亡”这样的字眼,让她有些缓不过来神。
明明没多久之前,那个怯懦胆小的小姑娘还攥着拳头骂她不配当姐姐呢!
怎么就死了。
总觉得这像是假的,但想到那天在皇庭俱乐部“地下城”看到的场景,春和只觉得浑身发凉。
江县这地方,太过可怕了。
程景明找过来,连抱带拖把她弄走了,“别看了!”
“为什么死了呢!”春和看着他,眼睛里都是血丝,“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程景明蹙了眉,“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春和垂下眼睑,她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是她真的害怕极了。
她瘫在地上,只觉得腿软,走不动路。
程景明蹲下身,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若是以往,他这样抱着春和进教室,大家可能要集体调侃他了,但是今天没有人说笑,教室里难得的安静,有一种压抑的肃穆。
赵钰涵是全班最不起眼的女生,如果她哪天请假一周没来上课,估计都没人会发现。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生,她的死亡还是让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种切身的痛。
生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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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第一个接受调查,她把通话记录翻出来给警察看,陈述说:“那天赵钰涵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很早,我还没有睡醒,就听见她问我要沈春和的家庭住址,我就问她怎么了,她说找到了陆知夏可能他杀的证据,是个视频,她想把视频交给知夏的姐姐,但是我觉得还是交给警察比较好,而且学生的家庭住址登记表不在我手边,就叫她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我和她一起去一趟派出所,把东西交给警察。”
“你们是什么时候见面的?”
朱朱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她,在学校门口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打她电话关机,以为她临时有急事,就回去了。第二天我有事去了一趟市区,就没再联系过她。”
“周六从学校回来之后你去了哪里?一直到晚上,所有的行程请你仔细回忆一下。”
“就在家里。”
“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
“有人能证明吗?”
朱朱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租的民居,附近没有监控,我老家不在这边,工作的时候才租了房子住,所以也没有熟识的人,所以……可能没有人能证明。”朱朱惨白着脸,看起来十分害怕。
这样一个年轻柔弱的女老师,看起来也不会是个能对学生痛下杀手的人,但是还不能排除嫌疑。
“再仔细想一下,你几点到的这边,之后又是几点回去的,回去都经过哪里,是否去了其他地方,哪怕是去超市买瓶水都可以说!”
朱朱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细微地发着抖,嘴唇也在抖,每说一句话都要狠狠地吞咽一口唾沫。作为重大嫌疑人,她瘦小的身躯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警察蹙了眉,“你先休息一会儿,仔细想一想……”
然后是漫长的拉锯战一样的询问,最后拼出了大约的轮廓。
但依旧没有不在场证据。
听完询问的周奇吩咐,“上午八点到十点,把学校门口走永明路到城关村的这条路上的监控调出来查,白色奥迪,车牌号鹿yc342。”
无奈周围都是监控盲区,昭阳中学位于东城,紧挨城关,边上都是村镇,商铺大多都是小本生意,除了少部分超市和饭店,几乎没有监控可以去查。
那天朱朱走的是小路,只有两个交叉路口拍到了她车的影子。
分别是七点钟和九点钟,来回两次。
和她说的相差无几。
但中间有大片的盲区,学校门口也是盲区,她说在校门口等,可是学校是从进门才开始有监控,所以校门口也是个盲区。
“排除不了嫌疑,但也没有线索。”周奇有些烦躁的抽着烟,问闫东,“闫组长,你来调查陆知夏是说和走私案有关,那赵钰涵呢?也和走私案有关吗?”
闫东摇摇头,“不好说,有点儿蹊跷。如果是他杀,那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那天她是为了交视频给警方,可是如果要销毁视频,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去超市查也能查到。”
“那走私案呢?到底是什么样的走私案。”
闫东想了想,最后告诉了他,“毒品走私。”
“和陆知夏有什么关系?”
“有人匿名寄过来一个u盘,里面是个视频,有人非法私自大面积种植罂粟,视频里是种植基地,最近市面上流通一种提纯度很高的新型毒品,量很大,一直查不到来源,海关那边几乎严防死守,不知道怎么进来的,那个视频正好给专案组一个新的思路,或许国内有加工提炼基地。视频里面涉及几个人,陆知夏露了半张脸。”
本来关注重点在确认视频中的地址具体在哪里,但是碰巧的是,他认识陆知夏。
“怎么可能?”周奇完全不相信,“前几年才大力打击过毒贩,大面积的罂粟种植基地,怎么可能存在?”
“不知道,视频不是合成,但是我们至今也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发现陆知夏之后,专案组几乎把江县都扫描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能大面积种植罂粟的地方。
本来以为陆知夏会是个突破口,但是没想到那时候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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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中学是寄宿制学校,但是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申请走读,领一个走读证,然后就可以自由出入学校。
程景明就是走读生,以前总有人调侃,说他白天总瞌睡,是不是晚上没干好事。
他总是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大家都以为他默认,上课从不吵他。
周一这天,春和也申请了走读,以祖母年纪大,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为由。
放学的时候她跟着程景明一起走,他单肩挎了一个书包,个子很高,但背依旧挺拔。步调很散漫,路过的人笑着打招呼,“明哥,带嫂子回家啊!”
然后他扭过头,看见跟在身后的她。
春和不再躲他身后打量他,上前两步,和他并排,问了句,“你去哪?”
他没看她,手插在口袋,吊儿郎当地说,“吃喝玩乐嫖,我能有什么事?”
春和咧着嘴笑,“带上我吧!我和你一起。”
他挑了挑眉。
春和抱住了他的胳膊,“我不是你女朋友吗?”
“别闹,回家去。”
春和皱了皱眉,“那件旗袍的花样图我看了,是知夏自己画的,那个金雀啄日图。”
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问了祖母,她说不认识你,没见你去过。知夏那天来做旗袍的时候是跟了一个男人,但不是你。可知夏信上说那天是带你去的,她为什么撒谎?那天我质疑你不可能找不到沈家裁缝铺,你也没反驳我。”
他静默片刻,“好好学习,其他的你不要管,也管不了。”
“你能管吗?”春和说:“让我帮你好不好,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程景明停住了脚,转身,和她面对面站着,俯身看她,目光严肃又冷淡,“我想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就是个混混,带你去皇庭告诉你事实,完全是出于可怜,你未免也想太多了。”
春和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扔了一句“别跟着我”转身离开,她才回过神来,低喃了句,“那不是事实。”
他这人……时好时坏,到底哪句话才是真心,她看不太懂。
他出门叫了辆出租走了,春和愣了片刻,也叫了辆出租,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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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里,坏消息一个连一个,超市里那个视频,还未复制拷贝,超市突然断电,前去调查的两名警察去查看电路,一个疯子进来便利店,嘴里嚷嚷着什么,然后一把把电脑砸在地上,拿脚疯狂去踩。
硬盘损坏,无法修复,监控记录丢失。
经查证,该精神病患者是后巷一名寡母的儿子,从小就有智力障碍,没有经过治疗,发疯是常事,经常发生砸人东西,路上拦人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
而且是个哑巴,所以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意外,就无从查证了。
视频资料丢失,第一个证据损失。
警方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茉莉,她从皇庭逃出来之后,躲在了一家不需要登记身份的小旅馆,然后用旅店的网络发布了数张照片和文字描述,声称学校老师勾结娱乐场所,集体侵害女同学。
之后害怕被皇庭的人捉住,主动联系了警方,说自己不敢出去,出去就会没命,警方表示会即刻前往,但是赶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据旅店老板说是被父母带走了,送往城关精神病院。
警察又赶往精神病院,茉莉的父亲几乎跪下来道歉,说他女儿只是病情发作胡言乱语,请警察不要追究,并保证以后会好好看管她。她的母亲则挡着门不许警察进,又哭又闹要警察别逼她女儿。
断断续续的交谈中,警察只了解到,茉莉在皇庭当姐儿,很早之前就有精神分裂症,主要表现是被害妄想,受过治疗,好了,但是最近受刺激,又发了病。
而受刺激原因,是和陈淮在上床过程中,不甚咬伤了陈淮,导致陈淮发脾气。
查看了病历,的确在一年前有过就诊记录。
一个精神病人,她的证词自然是不能采用的,所以这条线也断了。
至于老师集体勾结娱乐场所侵害女学生是真是假,具体情况是什么,没头没尾的,几张照片模糊不清,文字描述的人还有精神疾病,真实性也有待考察,很难入手调查。
还有一个嫌疑很大的人。
——陈淮!
很多事情都和他有关,茉莉和他,陆知夏和他。
赵钰涵的死,也很可能是发现他在陆知夏死那天和陆知夏通过电话而导致的。
但是把陈淮召唤到警局之后,他什么都不说,声称一切情况委托律师来谈。
这是个合理要求,但还是让一帮警察觉得光火。
这不像一个十七岁少年能拥有的从容和镇定。
很可疑,但依旧没有陈淮作案的证据,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明,赵钰涵死那天,他一直在医院待着。
陆知夏死那天,他也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否认自己有联系过陆知夏。
嫌疑人朱朱,无法排除作案嫌疑,有作案时间,但是没有作案动机。
嫌疑人陈淮,无法排除作案嫌疑,也有作案动机,但是没有作案时间。
如果是他杀,杀害赵钰涵,不太可能是这两个人。
而且重要的是,警察想不明白,杀害赵钰涵,究竟是在试图隐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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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跟着程景明,发现他竟然去的是城关精神病院。
他在医院门口买了水果篮。
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春和,蹙着眉看她,“你怎么过来了?”然后揪着她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塞给司机两百块钱,“送她到和平街,不到目的地别让她下来。”
春和拍着车窗问他,“你去看杜衡老师吗?”
他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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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茉莉失踪了。
而最后见她的人,是程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