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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正殿后, 严涌先给朱瞻宣行礼, 然后又给皇后娘娘和五公主行礼。
“行了, 把丹药拿来, 我再吃一丸。” 朱瞻宣不耐烦地开口, 他看起来十分焦躁。眉心的地方暗青一片。
严涌答应一声,把藏在袖口处的锦盒拿出来,双手呈上去。有宫人立刻奉了茶水。
朱瞻宣掰开锦盒,从里面捏出一丸放到嘴里, 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去把赵渊给我叫来。” 朱瞻宣揉揉太阳穴、摆手和严涌说话。
“是, 奴才遵命。” 严涌行礼后,退了出去。
朱瞻宣起身把《长生》从多宝阁里拿出来,细细研读。这本书他宝贝的很,向来都是轻拿轻放, 旁人不得插手。
皇后在旁边站着,也没人跟她说话,无聊又尴尬。她几次想和朱瞻宣攀谈都被视而不见。无奈, 只好拉了五公主屈身行礼、起身离去了。
朱瞻宣全部的心神都被《长生》夺去了,他连皇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后, 大殿早空无一人。好在他也不在乎, 走就走吧。省的在这里碍手碍脚,还耽误他修.道。
严涌赶到翰林院的时候,现赵渊不在, 请来掌院张学士一打听才得知他今儿休沐……
严涌想了想, 还是先折回乾清宫和朱瞻宣回话了。
皇城外, 越过一条宽宽的河流,有农家在下游处种了一大片的麦子和蒿草。阵阵南风吹来,满满的都是清甜麦香味和蒿草的气息。
而此刻的赵渊,正在书房里练字。大丫头灵芝、宝芝在旁边站着伺候。帮忙铺宣纸,磨墨。他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身材颀长,很是英俊。
“母亲在做什么?”他随口问灵芝。
“……夫人请了别府的小姐们,一起在宴息处听戏。”
赵渊俊眉紧皱,母亲为了他的亲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相看、在府中制造偶遇等什么法子都使上了。现在又请了戏班子……她什么目的不用猜都能明白。不是他非得和自己的母亲对着干,而是他的心里真的容不下别人了……再娶别的女子,也是害人害己。
“待会夫人差人过来叫我听戏时,就说我不在。”他转身和宝芝说话:“你去院门外守着。”
宝芝面有难色,她怎能和夫人相抵抗呢?重要的是,她也抵抗不了。
赵渊见她不动,脸色一沉:“让你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出了什么事情由我来负责。”
宝芝屈身应是,挑帘子出去了。主子都这样说了,她只得依从……
赵渊写了一篇苏轼的《赤壁赋》,看了看,感觉不大好。他这会心浮气躁的,索性便停笔了。有小丫头上了茶水,他给自己满了盏,望着槅窗外的石榴花呆。火红的四瓣花朵隐藏在绿叶丛中,好看极了。
赵渊猜的果然没错,一会儿的功夫,周氏的大丫头好儿就来请他了。宝芝拦了一次,第二次就拦不住了。
好儿站在书房门口,笑着屈身行礼:“大少爷,夫人点了您最爱的戏,等着您过去呢。”
赵渊低头喝茶,说道:“回去和母亲说一声,我有急事要立即进宫一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看戏。”说罢,他起身往外走,当真牵马从偏门出去了。
赵渊并不知道皇上的确在找他,他这会只是找个借口哄骗周氏。
好儿没办法,眼瞅着大少爷出了府门,她只好回宴席处回了周氏。
“混账的东西,又让他跑了。”周氏暗骂了一句,低声斥责道:“你也是,平常的机灵劲都哪去了,也不知道想想办法留住大少爷……”
好儿委屈地紧抿着嘴唇,她是奴婢、下人……向来都是主子们说一不二,她有什么话语权。再则大少爷是去宫里办差的,她怎么张嘴留……
周氏叹口气,这个大儿子哪哪都好,也懂事争气。就是在儿女姻缘这一块,生生愁死个人。这满院子的世家女,她个个瞧着都是好的,偏他一个也看不上。
他心里的那个人,她原本也觉得很好……现如今,人家连孩子都怀上了,两人之间再无可能了……大儿子却念念不忘的。何苦呢。
“别杵在我眼前了,去帮万儿招待客人吧。”万儿也是周氏的大丫头。
好儿屈身应是,拿了大红漆托盘上的瓜果糖块、去给各家小姐的桌面上添满……
韵味十足的京戏“咿咿呀呀”地唱了一天,直到黄昏时才罢休。周氏亲自送了世家小姐们出府。
晚上的时候,赵章德从衙门回来了。一进门,就被妻子周氏拉着啰嗦个不停。他听了好一会儿,才清楚还是为了大儿子婚事的事务。
“好了,我累了一天……上晚膳吧。”赵章德拿下顶冠,往内室去。
周氏点头,吩咐丫头们把晚膳摆在西梢房。
片刻后,大儿子赵渊和二儿子赵海也过来了。
赵渊出去闲逛了一天,回来的途中碰见叶辰宇,两人找了茶馆又喝茶聊天……天暗黑了才往家赶。他和顾望舒相看两相厌,和叶辰宇的关系倒是不错,都是年龄相当的,共同语言也多。
“渊哥儿,你给我说实话,对于‘成亲这件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饭吃了一半,周氏就忍不住了,“你是赵家嫡出的嫡长孙,该负的责任该扛起来的重担责无旁贷……”她一脸的怒火:“你祖母找我谈了三次就只说你成亲的事,说什么管不了家震不住儿子……自从我嫁到赵家来,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与白眼。你也长大了,要体谅母亲的难处啊。”
赵渊叹息一声,放下筷子:“母亲,您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我心底只有她,别人……任谁都不行。您别逼我了,好不好?”
周氏愣住了,没想到大儿子会这样说她,眼圈慢慢就憋红了。
赵章德摆手让屋里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抬头看向赵渊:“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她也是为了你好,什么叫逼你了。你整日里不成亲,我瞅着也着急。都说修身齐家……你才第二步都停滞不前了……以后赵家的门楣你怎么撑起来?”
“父亲。”赵渊声音加重些,“不成亲就不能撑起赵家门楣吗?我知道您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我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望着父亲母亲殷切的眉眼,赵渊最后做了妥协。
门前的月亮升至半空,呈椭圆形。日子到了农历五月十一。又称——渐盈凸月。
晚膳后,赵渊进了父亲赵章德的书房。
“……来了?我刚好有事情找你呢,坐吧。”赵章德把手中的《中庸》放下,和长子说话。
赵渊“嗯”了声,坐在父亲对面的圈椅上。
“今日严公公遍寻不到你,还到文渊阁去问我……你休沐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赵章德问他。
“严涌找我?”赵渊很意外,“有说什么事情吗?”
赵章德摇头,道:“估计是皇上的意思,八成又是为了那本书吧……他找你十有八九不就那些事吗?”他起身把槅窗打开了:“当时顾阁老也在,他神色很冷淡,倒也没说什么。”
“怕他做甚?反正赵家和镇国将军府也是敌对的阵营了。”赵渊回了句。
“如何不怕呢?我们赵家虽然百年清贵,但那毕竟是世代功勋……底子不知道比我们深厚了多少。”赵章德顿了顿,又说:“昨日姚阁老和我闲聊,还说起顾阁老,他满口称赞,说其年少有为、雄才大略……说实话,顾阁老的名声很不好,做事却从不糟蹋百姓,是难得有原则的人……”
“我们就非得与他为敌吗?”赵章德望着窗外的明月,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赵渊沉默了一会,开口道:“……父亲,不是我们非得与他为敌。是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他没办法和父亲解释自己的记忆,说出口的话就显得苍白了。
“父亲,我是嫡长孙,没有任何理由迫害赵家……”
赵章德点头,他走到儿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自己亲生的儿子,他自然还是相信的。
“对了,我总感觉皇上的气色大不如前……你明儿去拜见皇上时,想办法把他吃的丹药弄过来一点。”
赵渊看着父亲,问道:“您也怀疑皇上吃的丹药吗?”
赵章德没接长子的话茬,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凡事没有铁一样的证据时,不会轻易说出口,“让你做什么只管去做,别问那么多。”
赵渊“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还有,北郊园林的事情你尽早处理干净……顾阁老大概已经知晓了。”赵章德交待长子。
“知晓又怎么样?”赵渊狠厉开口:“让他心里知晓,嘴上说不出来就是了。”
赵章德不说话,他这个长子,早成熟的让人忌惮了。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话,更漏到了亥时一刻,赵渊起身告辞。
赵章德目送着长子的背影,好久,才在贴身丫头的伺候下洗簌干净,歇在了书房的内室。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了,赵渊往自己的住处走去。短短一段的距离,他走的非常快,眨眼间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