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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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合站在悬崖边上颤巍巍的往前探着头, 才把头伸出去就被逆卷而上的狂风掀了个跟头, 整只鸟儿往后滚了两圈, 头晕目眩不分地北天南，两只嫩嫩的小爪子成叉状摊开, 毛茸茸的小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
如此也就罢了，他还被踹了一脚, 充满母爱与激励的一脚。
“啾——！”面容威严、眼神犀利、头有翎羽, 长着一身华丽红色羽翅的鸟妈妈有着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可爱声音，它扎开翅膀严肃的对方合叫了一声, 催促他快点去跳崖。
晕乎乎的方合看了一眼鸟妈妈……又看了一眼鸟妈妈……在看见平日里温柔体贴护崽的鸟妈妈竟然已经开始炸脖子上那一圈毛后终于乖乖从地上爬了起来。
难受, 想哭。
虽然知道投胎变成猛禽这一天迟早要来，但他却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突然。
上辈子作为一个现代人类生活了二十多年，一朝病死带着记忆投胎成了一只鸟，不论是谁都不会感到习惯，好在他拥有足够的时间来习惯这个新的身体——整整七年的时间, 他都还是一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鸟。
没有长大、没有换毛, 除了变得更加圆润可爱，浑身毛发光泽度更棒以外并没有多少变化。
就算反射弧再长的人都会感到哪里不太对, 方合自然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就算他对鸟类的知识再不了解，也不会认为一只小鸟从破壳后长了七年都没有多少变化是正常的事情。
不仅仅是他, 把他孵出来的鸟妈妈即使过去了七年的时间, 也还是如同当初一般“艳光四射”、“充满活力”,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不知道从哪来的雄鸟想要追求鸟妈妈, 然后被鸟妈妈教做鸟，啄掉不少鸟毛狼狈而逃。
还有跟他同一窝的姐姐过去了七年的时间，也跟他一样毛茸茸。
看自己这种情况，方合以为他还要当很久一段时间的萌物，遨游天空这种事情怎么也要等他换羽之后，结果……
突然有一天！
跟他同一窝的姐姐就扑拉着小小嫩嫩藏在茸毛里都看不清的毛茸茸的小翅膀飞起来了！！！
虽然只是在窝里飞了一小会而已，落下来后姐姐还对着方合泪汪汪的啾了一声诉说自己屁股摔痛了，但那真的是飞起来了啊！
整天想着养萌物——对方合来说窝里的姐姐是小萌物，鸟妈妈是大萌物——和妆点鸟窝的方合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的鸟姐姐会飞起来？
他确定姐姐浑身上下都没有长出来一根羽翅，完全没有换毛的迹象啊？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懵逼的方合有那么一小会再次反思自己是不是鸟妈妈捡来的蛋，毕竟鸟妈妈有着一身华丽的红色羽毛，姐姐现在的毛虽然也是灰扑扑的，但是在阳光下看着也有着淡淡光泽，想来将来换羽后会是一只跟鸟妈妈一样漂亮的鸟儿。
只有他……
只有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身乳黄色的茸毛，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小鸡仔，仿佛是抱来的孩子。
方合一度怀疑自己是鸟妈妈从哪只抱窝母鸡的窝里捡回来的，不过这事情都过去了七年，方合也就没有想过了。但是在鸟姐姐突然飞起来的那一天后，方合又开始产生这样的想法了。
不然为什么鸟姐姐都能飞了，他却根本飞不起来呢？
更加可怕的是，自从那一天后，鸟妈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对他凶了起来，总是试图给他创造飞的机会。
比如说带着他和姐姐蹲在枝头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他从枝头上扇了下去；或者带着他和姐姐两个去其他地方时，再一个忽略松开了抓他的爪子，让他从万米高空急速下落；又或者如同今日，一大早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鸟妈妈移到了看不见底的悬崖边上要他跳崖。
再次在鸟妈妈的催促下挪到悬崖边上，方合整个身体都非常僵硬，两只小爪子更是用力的紧紧抓着地，他总觉得自己快要被悬崖边的风给吹走了。
他缩着头，整个看起来像是一颗微微颤抖的毛茸茸的球，身上的茸毛被山风吹得忽左忽右。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事情，除了这一世短暂的鸟生，他还想到了前世种种。想到自己当初努力工作一点点攒钱买车买保险买房，想到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些奇葩客户与奇葩要求，想到自己两辈子都还是单身汉，难道他多出来的鸟生就要在此终结了吗？
他能够听得出来鸟妈妈今天跟前几次完全不同。
前几次的时候鸟妈妈虽然让他“一不小心”就从高处往下落，但每一次鸟妈妈都会在他摔死之前把他救回来，可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鸟妈妈好像下定了决心要他一定飞起来，如果他还是飞不起来的话……
蹲在鸟妈妈身旁的小毛团姐姐扑拉着小翅膀一飞一跳的往前来了点，啾啾啾的叫唤着给方合鼓气加油，然后被鸟妈妈往后拨了一下，让它不要被风吹走了。
这样的差别待遇让方合更加心酸了，不过他自己也担心毛团姐姐被风吹走倒是非常赞同鸟妈妈的行为。
方合看着姐姐去了“安全”的地方，便转过头来再次面对悬崖。
悬崖的风好像更大了，他只是稍微探了下头，整只鸟都要被吹飞了。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既然姐姐都能飞起来的话，他应该也是可以的。
虽然他一根羽翅都没有长出来……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飞……
但是挥舞着他毛茸茸的小翅膀还是能够做到的！
虽然心里头怂的要死，可在鸟妈妈和毛团姐姐鼓励、严肃、担忧等等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身为家里未来顶梁柱的雄心和决心让方合终于大大的啾了一声，然后就朝着悬崖冲了过去。
他扎开两只小翅膀，迈着自己的小爪子，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了出去。
他告诉自己要相信一定能飞起来！
他甚至都想好了该要如何起跳，如何飞出去，如何配合着风学着其他鸟儿那样滑翔——虽然他根本滑不起来。
他还听见了鸟妈妈和毛团姐姐同样激励的啾啾声！
他感到自己的内心冷静了下来，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与强大！
然后……
然后方合一脚踩空，咕噜一下从悬崖边上栽了下去。
“啾——！！！”留下一声惊慌的不知所措的啾，方合毛茸茸的小身影在悬崖边上消失不见。之前还觉得方合这一次非常有希望飞起来的鸟妈妈和毛团姐姐鼓励的声音全都戛然而止，空气中有一种难言的尴尬。
悬崖下的风又吹了上来，把鸟妈妈胸口的羽毛吹出了一个小小旋涡的痕迹。
蹲在鸟妈妈身后的小毛团在良久后伤心的啾了一声，两只黑豆小眼顿时眼泪汪汪，它仰着头看了鸟妈妈一眼，然后摇摇晃晃的扎开小翅膀也往悬崖跟前冲了过去。
不过它还没跑两步就被鸟妈妈一爪按住。
被按在地上的小毛团特别伤心的“啾——”，它仰头看着鸟妈妈，声调愈发凄厉起来。
不论是鸟妈妈还是两只小鸟，它们在平时的时候，鸣叫声听起来都特别可爱。可现在凄厉鸣叫起来的鸟姐姐，这声音听着却格外不同，更加具有穿透性，那些盘绕在悬崖边上的狂风随着鸟姐姐的鸣叫好像都有短暂的片刻绕开了它，只是并不是那么明显。
鸟妈妈低头，用自己的喙顺了一下毛团姐姐的头顶，低低的啾了一声，极具安抚意味。
它抓着毛团姐姐突然飞了起来，这突然的动作让伤心的小毛团顿时止声。它发现自己被鸟妈妈带着飞到了悬崖前那一片峭壁。
从它们这个角度往下看，深不见底的悬崖着实可怕，落下去的方合早已看不见身影。
鸟妈妈在上空盘旋了一下，顺着悬崖边的狂风向下飞了一段，伤心的小毛团突然奇怪的啾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惊奇和惊喜，所有的伤心全都不见。
因为它再次看见了自己同窝的弟弟。
它的弟弟并没有摔死，不过也没有落地。
方合只是在落到一半的时候，被愈发杂乱的狂风在半空中吹得东倒西歪，惊慌的不停挥舞着毛茸茸的小翅膀。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也许是这里的风真的太乱了，以至于他轻飘飘的小身体只能够被风吹着走。
这边一下那边一下，最后它竟然就这样随着风在巨大的深谷半空中飞来飞去，偶尔匀速下落，偶尔突然落一段距离。
整个过程绝对惊险刺激，方合更是紧张的不停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去找有风的地方——虽然这对他来说非常困难，不过他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鸟妈妈带着毛团姐姐在上空盘旋，就这样看着方合缓缓往下落，最后终于到了谷底，晕乎乎的落在了一个男人的手里。
一路绕过许多溪流树林，来到了深谷北方。这里是深谷中的一处洼地，周围布满了许多青翠好看开满了火红花朵却带着刺的蔓藤。普通人想要从此而过，真真是无处下手，若是不小心还有可能被暗处的毒物所伤。
南烛却不受这些影响，身姿极为轻盈的一挥衣袖飞了过去，落在了最里边的一棵树下。
这是一棵极为巨大的树，已经不知在此活了多少年。它的枝干盘区弯饶又高又壮，就算是人站在上面也觉得宽阔，它的树叶层层叠叠极为茂密，枝条之间还挂着翠绿的藤条，远远望着像是它身上的装饰一般好看，在清澈尚且朦胧的阳光照射下投射出带着光晕的影子。
不过南烛的目标也不是这棵树，而是这棵树后山壁上斜斜长着的一棵小树。
这树周围极为突兀什么都没有，身上的叶子也少得可怜，只孤零零的长在这里有些孤单的感觉，但它的枝头却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果实，散发着清甜诱人的香味，只是闻上一口也让人感到精神百倍。
南烛在看到这些果子后，想到方合沉迷吃果子时候的小模样，唇角不由弯了弯。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果盘与玉耙缓步上前，守在树跟前很难被人发现的一抹影子见此缓缓后退并未阻止，等到南烛采够了果子离开后，它才再次回到了原本的地方继续守着小树。
那小树周围看起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南烛的手里端着果盘，再次以来时的速度往回走，等他回到了清水涧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家里的那只鸟儿差不多也该醒来了。
方合确实醒了。
刚醒的方合看起来有点呆，两只黑豆眼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一副极为深沉有深度的模样。可他现在其实是大脑完全放空，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之前在鸟妈妈身边的时候，方合总喜欢跟毛团姐姐窝在一起多眯一会，对他来说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吃饱喝足睡好努力长大。就算不能长个头，多长点肉鸟妈妈也会感到高兴。
可是现在离开了鸟妈妈的方合却每天都会早醒，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呆愣愣的看了前方好一会，方合眨了眨眼睛，又伸长脖子张开小翅膀拍了拍，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就开始了日常的洗漱打理——前世身为人类的方合，今生可是一只讲究鸟，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方合总是要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洗过自己的喙和爪子，梳理好茸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蓬松可爱后，方合还一跳一跳回到了自己的小窝跟前把小窝打理了一番。
这小窝也是南烛送给他的，说是怕他睡在鸟架上掉下去。
这里有听得方合嗤之以鼻，你见过哪只鸟儿没有站着睡的技能？虽然他刚成为鸟的那几年确实有些不习惯使用自己的爪子，不过那已经是曾经的事情，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连站着睡这种技能都不会的柔弱小鸟了！
虽然这样想，但方合还是非常开心的接受了南烛的又一份礼物——一个漂亮的鸟窝。
也不知道这鸟窝是用什么编的，那颜色让人看着就舒服，上面还点缀了一些漂亮精神的小花，窝在里头的时候感觉更是舒服，简直不想离开。
因为这窝太喜欢，方合还夸了南烛好久，虽然南烛并不能听懂鸟语，但这并不妨碍方合的赞美。特别是发现鸟窝上的那些小花竟然没有枯萎的迹象后，方合就更开心了，他已经将这个鸟窝列为自己的珍藏品之一了。
回头一定要让毛团姐姐和鸟妈妈也感受一下，至于鸟妈妈体型与这小窝完全不搭的情况，方合就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了一边。
打理好了自己和鸟窝，方合便挥舞着两只柔软的小翅膀歪歪扭扭飞了出去。
方合落在窗台上，感受着屋外浓厚的大自然气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做起了广播体操。
一只毛茸茸的小鸟做广播体操……
这画面确实哪里不对的样子，不过这是方合给自己拟定的锻炼身体项目之一，为了可以早日离开深谷，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可是非常重要的。除此之外方合还给自己拟定了很多其他的锻炼项目，全都是他根据自己上辈子去健身房的课程酌量定制。
当然，其中最为重要的还是飞行课，这是方合在上辈子的健身房绝对学不到的东西。
南烛来找方合的时候，就看见一只正在做广播体操的毛团子。
这种一板一眼的动作在南烛看来有些怪异，但却着实有趣，所以他也不打扰方合，便这么看着方合在那里挺胸抬头又弯腰转身，伸开两只小翅膀的或者向上举的时候最为有趣，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方合说自己是在做广播体操，但在旁人看来，他现在这种毛团子体型做那些动作，可真是看不出来什么，就是觉得有趣的紧，仿佛小公鸡要学打鸣一般一本正经的可爱。
等到方合做完了他记忆中早已模糊了的广播体操，南烛就对方合说：“该吃早饭了。”
一听到这话，眼前的小团子两只黑豆眼就变得闪亮亮的，站在窗台上抬着头对着南烛啾啾两声，挥动小翅膀就歪歪扭扭飞向了溪旁小院的矮桌去。
这一切正是南烛与方合最近的相处模式。
自从南烛发现方合在沉迷食物很少会注意到周围情况后，便养成了拿食物来诱拐方合的习惯，这种办法有些笨却着实管用，每当方合沉迷食物的时候也是南烛撸啾最为畅快的时候。
不过等到方合吃饱后可就不给南烛随便撸了。
这可是关乎了男人的面子，见过哪个男人会给其他人随便摸还反复摸的吗？！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