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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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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岛最近下起了绵绵细雨。坐在阁楼的地板上弥乐总是能听到从八角菱形窗上传来的雨打芭蕉声。他们似乎并不是自由落地的,而是被一双富有韵律的手操控着,带着一种节奏性,幽幽唱着不需要世人听懂的歌。

    在他面前铺开了一大堆照片,仔细看能发现照片上面都是一个金发的小宝宝。他长了点牙,笑得有点傻。依旧很喜欢咬手上能拿到的东西,不管能吃不能吃。

    很胆大的宝宝,在镜头面前一点都不害怕,还会做出许多奇奇怪怪的表情来。弥乐想这一定是凯利昂纳的功劳,他肯定不会乖乖让宝宝看那些正经的婴儿教育碟片。

    弥乐笑着一张一张捡起那些照片来看。他不该对霍城安那样不客气的,至少在给他带了这么多弥越照片上,他也应该感谢他。

    “你的儿子?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么不遵纪守法。”后边传来一个声音。

    “啊,我确实挺不遵纪守法的。阿德里安,你看错我了。”弥乐满不在乎地笑笑。

    “很可爱,这孩子。你一定很爱他。”

    “是啊,我很爱她。就好像真的是我骨肉相连的孩子。”

    “不介意我一起看吧。”

    “不,我很乐意和别人一起分享我家小孩的可爱。”

    “弥,你看起来真得意。就像艾登,莫里斯跟我们抱怨说他每天睡觉前都要亲他女友的照片三遍。”

    “好吧,阿德里安,如果我要亲照片的话我一定会躲在被窝里不让你们看到的。”

    “你真是善解人意,弥。”

    弥乐轻轻拨弄着照片,目光在这些定格住的影像上来回逡巡。小婴儿灿烂的笑容也似乎能抵消掉长岛数日连绵阴雨所带来的几丝闷气。

    忽的,弥乐的视线落在一张被压在底下的照片上,他只露出一小块,却吸引了弥乐全部的注意力。

    把这张照片从底下抽出,全部光景露出之后,弥乐有一瞬间的怔忪。

    照片在一个阳光乍泄的日子拍的,看背景像是个公园。抓拍者或许是凯利昂纳,也或许是玛丽女士。不管拍照者是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上那个肩头骑着个金发婴儿的男人实在帅气得不像话。他穿着海军条纹格衫,迷彩裤,大头绑带靴。蜂腰猿背,长腿笔直。迎面当头的太阳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这个男人休闲阳光得根本不像弥乐记忆中那个霍城安。在他的认知里,霍城安是个战士、挥斥方遒的将军、他无时无刻不保持着最佳的战斗状态。他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他柔弱的那一面。他就算睡觉也把自己武装得非常好。而不是现在,像个最普通的美国男人。肩上扛着一个爱捣乱的小鬼,脸上是充满父爱的微笑,即使那个小鬼正在扯他的头发。

    而这样陌生的霍城安却给弥乐一种致命的安全感和温暖。

    “这位是……”阿德里安在盯住看十秒之后问道。

    他是谁,弥乐这样在心底问自己。霍城安是谁。

    “如果我说这是我男朋友,你相信吗。”弥乐忽然猛地转过头去看向阿德里安。

    “……他看起来,很不错。”阿德里安吓了一跳,呆立一秒后才干巴巴道。

    弥乐有些紧张地微笑起来:“thank you。”

    “你不用害怕,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我绝对不歧视。当然你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恐同的话是会很痛苦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弥乐很想告诉阿德里安他刚才只是开的玩笑罢了。只是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这个误会会一直持续那么长时间,到最后甚至酿成大祸。

    切萨雷毫无节制地踹门打断弥乐的话。

    “阿德里安……”

    “我明白的,弥。我们的秘密,我会守口如瓶的。”阿德里安了然地轻笑一声

    哦,好吧。阿德里安已经彻底相信这个玩笑了,真是要命。切萨雷这家伙来得可真是时候。弥乐懊恼地叹气,快速拢起照片装进信封内放到抽屉里。

    “嘿,有好戏看,我们快去。西多尔和塞萨尔打起来了!”切萨雷站在门口大喊,声音里是一种快要发酵的幸灾乐祸。

    弥乐和阿德里安快速对视一眼,随后很快跟着切萨雷一切跑下楼去。他们到达事发地点时,那两个男人已经被其他人给拉到了房间的两头。两人脸上,青青红红,蓝紫一块的花开在额角,盛放在嘴唇。战乱之地,椅子桌子都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沙发被泼上了茶渍,漆金酒器破落地滚在桌角边缘,昂贵地毯更是被糟蹋得一片狼藉。

    “他们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弥乐目瞪口呆地忍不住发问。在他看来,他们相当于在这里做客,而在主人家打架还把房间弄成这个样子简直不可饶恕。并且,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满是摄像头的房间里打架。如果节目组并不考虑他们的名声问题而是希望加大组员们的冲突来提高收视率。那么这一次的斗殴事件是绝对不会被剪掉的。

    “谁知道呢,可能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从脑壳里掉出来了吧。”切萨雷斜靠在墙线上恶劣地笑着:“只不过是两个蠢货而已,他们要是因为这些被赶出去我们不是该高兴少了两个对手吗,多好。”

    阿德里安轻哼了一声,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扫了房间几眼便慢悠悠地上楼回房间。

    “别凑热闹,弥。要安慰也得小心别踩着碎片了。”阿德里安留下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离开,惹来切萨雷的严重不满。

    “他到底在拽什么?”

    弥乐严肃下表情,心里揣摩了好几遍阿德里安的话。视线落在那边即使相隔甚远还在用愤怒死光对射的两个高大男人,权衡片刻还是没有走过去。

    “我去餐厅,你需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吗,切萨雷。”

    切萨雷愣了下,他还打算和弥乐一起过去嘲讽嘲讽的:“……额,蔬菜沙拉,三分熟牛排。谢谢。”

    “不用谢。”

    注视着弥乐离开身影的切萨雷视线划到塞萨尔身上去,尔后他脸上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来。

    “破坏游戏规则的小耗子,尾巴还露在外面可不好啊。”

    傍晚,切萨雷是在健身房找到弥乐的,那个家伙正在跑步机上慢跑,脖子上挂着的白色毛巾一晃一晃。他昂起头呼吸时,几滴汗水亲吻着那尖细白皙的下巴滚落,它们缓慢而又缱绻,依依不舍地拂过下颌,然后滑进青白血管也可见的纤细颈脖上。在一身又一声急促的喘息里,蝴蝶一般亲吻在鼓动的喉结,然后又很快坠下。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跑步机上的人快速转过头来,黑发甩出的汗珠在健身房温暖的光照下,照亮了切萨雷的双目。

    切萨雷心脏在这一刻猛地鼓动一下,他睫毛轻颤,在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诱惑之后显得异常愤怒。

    “切萨雷,有事?”停下跑步机从上面下来,弥乐抓过毛巾擦了把脸,看向切萨雷的目光带着疑问。

    “你又干嘛,我哪里得罪你了。”

    切萨雷张大嘴吸一口气,背过身去狠狠吐掉才揉揉脸正视弥乐。

    “all right ,你没有哪里惹到我了。是我有事跟你说。”切萨雷很快速地扫了几圈确认周围安全才拉了弥乐的手把他拖到一个角落里。

    弥乐挣了几下没挣脱,见切萨雷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跟着压低声音。

    “你在搞什么鬼。”

    “我搞得不是鬼。嘿,我跟你说,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你一定会乐疯的,我敢保证。”

    “呵,难以想象你会告诉我什么惊天大秘密。”弥乐龇牙嘲笑了声,甩开切萨雷的手就要走。他才懒得和切萨雷玩这种白痴游戏。

    “你这个小白痴,我可是大发慈悲才和你一起分享的。你现在走了就等着后悔吧!”

    “哦,我绝对不会后悔的,波尔图先生。你觉得如何?”弥乐啪啪抓着毛巾行了一个宫廷礼,随后很痞气地把毛巾盖头上撇嘴。

    切萨雷气得嘴都歪了,他咬牙切齿地拽住弥乐凑近他耳朵边就是一阵吐气。

    “今天西多尔和塞萨尔打架是因为西多尔发现塞萨尔在比赛里作弊,他威胁塞萨尔要和他共享,不然他就向组委会举报!塞萨尔一个恼怒就和他打了起来。”

    “WHAT”弥乐笑了:“切萨雷,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不是玩笑,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切萨雷?”

    弥乐其实并不怎么样相信切萨雷的那些鬼话,所以半夜一点被切萨雷吵醒后他很是恼怒。

    “切萨雷,我真的希望你不是在涮我。不然,我真的可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男人的愤怒。”

    “哼,得了。就你还男人的愤怒?先破处吧男孩。”

    “…………”

    切萨雷甩了巴掌在弥乐背上,在他耳边叮嘱他待会贴着墙走,不要开灯也不要大声说话,跟好。弥乐咽了咽口水点头,心里想着怎么有种特工疾行的感觉。

    夜里的城堡内一片乌压压,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时间点就算摄像机正常工作恐怕也很难拍到些什么。他抓了切萨雷的衣领子以防脱队,还被切萨雷叨念了好一会。

    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弥乐感觉到地面正在往下倾斜。整个人的走势都在下降。

    “切萨雷?”弥乐喊了声,下意识地摸上墙去。皮肤传递过来的触感却告诉他这里已经不是城堡的内室。冰冷的砖块代替着触感良好的磨砂壁纸贴在手掌上。

    指尖摩擦在砖块上,弥乐感觉到一些细碎的粉末。他捻了一点在手指上递到鼻前嗅了嗅,没什么气味。黑暗之下弥乐也无从分辨这些粉末到底是砖块缝隙里的泥土还是别的什么。他拍干净手,又喊了声切萨雷。这下才得到回应。

    “这里是哪里?”当然,仔细想想弥乐也大抵猜到写端倪。

    “城堡的地窖。”

    弥乐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扶着墙壁,行走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城堡的地窖应该是没有摄像头的,如果他是塞萨尔和安东尼奥,知道这样的地方也肯定是要到这里来商讨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切萨雷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不仅在抹黑的情况下顺利进入地窖,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时间里。

    弥乐甩了下头,他刚才蓦地感觉有点呼吸不太顺畅。四周浓郁的黑色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晕眩。他忍不住捏了捏鼻梁,埋怨睡意居然在这个时候到来。

    远远的能看到一点昏黄的光晕倒映在转角的墙壁上,同时被感官捕捉到的还有蚊子般细小的人声。弥乐觉得喉咙有点发痒,他捂住嘴制止住自己那随时都要冒出来的喷嚏。

    “停下!”切萨雷忽然小声提醒道,迷迷糊糊的弥乐猛地撞在切萨雷背上,差点没把切萨雷给撞到塞萨尔他们面前去。

    “弥乐你这个白痴,才走了这么一点路就不行了?”切萨雷小声地嘲笑。

    “滚。”闷葫芦的声音从弥乐捂住嘴的手掌缝隙传出。

    切萨雷嘿嘿一笑,然后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西多尔,你不能这么贪心,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我的塞萨尔,不要以为我这么好欺骗。我可不是安博那个大傻子,你干什么他都不管。”

    “你太自信了,西多尔。是什么样的认知让你这么坚信我一定会有的你胡来。”

    “呵,塞萨尔,你会的,我知道。因为你是个卑劣的嫉妒者,塞萨尔。你那双眼睛大概算得上是你唯一的优点了,他能帮你看到其他人所具备而你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可这唯一的优点也这么让人恶心。他充满了嫉妒和恨意,就像腐烂树根上的窟窿。这样的你怎么会轻易放弃能把那些天子骄子们踩在脚下的法宝呢。如果我举报了你,我没什么损失。但你可就不好过了。而如果我们合作,你要赢只要胜过我就可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这个该死的金毛俄国狗!你TM闭上你的嘴。”

    “注意你的用词,塞萨尔。瞧瞧你这样子,和你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都让我恶心。”

    “我叫你闭嘴,西多尔!我同意,我同意总行了。”

    “很好,一个聪明人会做的决定。鉴于早上你还没有换掉你那个猪脑袋,我们进行了一场非常难看的打斗。为了以免别人看出来,我们可不能这么快和好。至少,也得等一个调解人的出现。如果你现在这个脑袋可以理解我的话。”

    “别说的好像我很想理你一样,赶紧披着你那头狮子毛滚吧。下一场任务的主题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你的。”

    “最好是那样,我的先生。”

    切萨雷身体一绷,抓起弥乐的手起身就往回狂奔。也不管背后那两个人到底发没发现。

    在黑暗中一路跌跌撞撞跑回阁楼,弥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阿德里安提了裤子从卫生间出来,睡眼惺忪地茫然望向还在急喘的两人。

    “出去做运动了!”切萨雷嘴一块,抢先说道。

    “做运动?你们?”阿德里安难以置信地皱眉。

    这个傻逼,弥乐暗骂一声,无语凝噎。他实在懒得解释什么,甩开切萨雷的手就径直往床上走,倒床上后就一动不动了。

    弥乐脑子混混沌沌的,脑袋间歇性地开始刺痛,也不知为什么。

    而且今天得知的消息他得花点时间好好消化消化。西多尔和塞萨尔,这简直……弥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受到阿德里安逼视的切萨雷无辜地耸耸肩:“昂,他只是,有点累。是的,有点累。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好吗。”

    阿德里安的脸一瞬间变得尤其难看。

    第二天早餐氛围称得上是模特们入驻城堡所度过得最为僵硬奇怪的。

    西多尔和塞萨尔互相看不顺眼这很说得过来,可是阁楼三人组那怪异的气氛又算怎么回事。阿德里安脸臭得像吃了切萨雷的大便,扫过切萨雷的眼神都是鄙夷的。而且他每次看一眼切萨雷就会看两眼弥乐,眼神同样非常怪异。而弥乐,他一副魂不守舍的蔫样,难道被摄魂怪亲吻了?

    至于切萨雷,他的正常就是最不正常的表现。

    同样很怪咖的是安博居然没有在餐桌上玩手机,而且非常认真地吃着早餐,顺便和所有人问了好。这个孤僻男是要逆袭了吗。

    整个模特之家里其余正常的男模都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吧。

    纠结地吃完早餐,仇恨值处于白热线的西多尔和塞萨尔两人又差点打起来,幸好被即使制止。

    这种时候,基努来着第三个任务来到模特之家。他立马感受到了这里不太对劲的气氛。

    “我亲爱的男孩们,或许我这么说你们会有点生气。但我还是得说,你们现在的情绪真是该死的符合接下来你们要去的地方。”

    弥乐看过西多尔握成拳的左手一眼,呼出一口热气。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整个肺都在发烫。阿德里安注意到他的异常,脸色有些奇怪地过来询问。弥乐只是摇头,跟着众人一起上了大巴。

    阿德里安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他坐在弥乐身旁不停地左顾右盼,时不时面向弥乐欲言又止。切萨雷悠闲地歌声更是让他烦躁不已。

    “阿德里安,你没事吧。”弥乐忍不住开口。

    “……没事。”

    “你确定?”

    “……弥乐,你明明有那么优秀的男朋友,为什么还要那么样做?”

    “什么?”弥乐眼睛烧得发疼,他困惑地和阿德里安对视,对方眼里流露出来的失望又让他茫然不已。

    “算了,恐怕你会跟我说那个不是你男朋友或者其他撇清关系的言论。我得承认我真的看错你了,弥乐。”

    弥乐还来不及和阿德里安解释什么,大巴蓦地停下,基努在门边招呼着大家下车。

    “就这样吧,弥乐。就这样吧。”阿德里安呐呐说了句,大步流星往外走。

    弥乐有些难过地看向阿德里安决绝的背影。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让阿德里安这么生气,他毫无头绪。

    捏了捏发软的腿,弥乐强撑着站起来。他走到大巴的车门前,远目望去,视野里是一片废弃在荒草凄凄里的游乐场。寂寥的风,断裂的钢筋铁骨,遗失的欢笑。

    从远处吹来的凄凉之风似乎就这么钻进弥乐的骨缝里去。他浑身都疼,却不知向谁说。他忽然有点想念霍城安了,霍城安的怀抱是暖的,这里的风是凉的。

    弥乐不懂,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短短一夜之间,就这么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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