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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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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报复”难成

    当高舜的手触及到92式的刹那,他不否认自己的心口有样东西微微地扑簌簌地颤动了一下。

    “试试吧!”胡渣男鼓励地道,“刚刚几个要点,你听清了吧?”

    高舜迅速回神,瞄了一眼站在自己近旁的这个男人,心中快速地衡量了一番,闷不吭声地拿起了枪,眼神盯在百米外的靶子上,对准了后,在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枪口微微动了一下,然后……

    “砰——”

    “砰——”

    一连两枪毫不间歇地打了出去后,微微收手,他手指滑过掌心里的手枪,故作困扰和不适应地摇头,然后将手枪放了回去。

    胡渣男看着,没说话,只对着旁边的人使眼色。旁边的人立即将靶子拉过来,取下了靶纸而后快速地递给了胡渣男。

    胡渣男瞄了一眼,眼底微微闪过诧异和激赏——一枪十环擦边,一枪八环!

    胡渣男又摆摆手,让人把靶纸拿下去,然后看着高舜道:“还打吗?”

    高舜收敛眼神,平静地摇头,“不打了。”

    “只打两枪?你要知道今天要不是我的面子,你可摸不上枪,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玩了?”胡渣男似笑非笑地看着高舜。

    高舜瞟他一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笑跟当年他队长有意考校他时一模一样,可见能做到一定位子上的这些人都是一路的。

    “人贵自知,爬都没学会,学跑会摔死。”高舜将当年他队长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搬出来。

    这是他在摸枪的刹那脑中闪过的一句话,所幸他虽然欣喜时隔这么久,又正儿八经地摸了一把枪,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是龚越了,龚越在这里,百米距离打出个十枪一孔那都是正常的,但高舜却是第一次摸枪。

    胡渣男眼中的欣赏更甚,他摸了摸下巴,问他,“你多大了?”

    “十七。”

    “这么小?”胡渣男惊讶,上下又打量了一番高舜,随后点头,“看来真是,骨骼还没张开呢!”

    “还在念书吧?”

    “读高一。”

    “成绩怎么样?”

    “还可以。”

    胡渣男不由挑高了眉,“还可以是怎么个回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高舜沉默。

    胡渣男笑了,“没事,就算成绩不好,就你这体格和天赋,以后一口饭肯定有的吃,没得吃你来找我。”

    高舜踟蹰了一下,还是道:“我不当兵。”

    “什么?”胡渣男一下爆了起来,对高舜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瞧不起军人?你他妈知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安稳日子是谁的命一点一点堆出来的?”

    “不是。”高舜直视着胡渣男,“我不想现在去当兵。”

    胡渣男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高舜:“我想接着念书。”

    “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去当兵。”胡渣男摸了摸鼻头,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有了点想动员他去当兵的想法。

    高舜没有再接腔,心里默念:你刚刚那番说话的语气神态,跟当年在街头忽悠了他去当兵的大队长简直如出一辙。

    “行了,你还是换气手枪玩吧,玩顺溜了再换运动步枪玩。”胡渣男被高舜这么一搅和,什么心情都没了,“以后有空就过来玩,我跟老图打声招呼,什么时候底子练好了,就换真枪,一把一把往上玩吧,老图这里还是有些好货的。”

    高舜眼中闪过欣喜,“谢谢,徐……”

    “叫徐叔吧。”胡渣徐摇摇头,失笑。

    “徐叔。”

    “嗯。”胡渣徐摇着头走了。

    高舜从善如流地跑去又折腾了回儿气手枪,打了一个多小时,觉得一些感觉和准头都找回来了以后,就把放下了,交给了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教练,让他帮忙归还,自己则在俱乐部里胡乱逛了起来。

    走到休息区的时候,听到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说改造枪支的事情,步子不禁一顿——这里难道还涉黑?

    顿足一看,发现中间的玻璃矮机上放着一把仿真枪,这才明白这几个人说得是打真人野战赛的事情。

    这几个人组了个团队参加了本市举办的一个野战比赛,他们得知对方团队里有个很有门路的土豪,给团队里每个人都弄了一套十分不错的设备,大大提高了对手的实力。

    于是他们这边也动起了心思。市场上能弄到的设备肯定比不上对手的土豪设备,但是他们这边又没有相应的门路去弄同样的一套,所以就动起了自己改造的心思。

    高舜站在五步之外的距离听了一会儿,暗暗摇头,准备走开,但这才迈出步子,突然听到有人喊:“哎,小孩儿!”

    高舜顿足,回头看,“叫我?”

    “不叫你叫谁,这里除了你,谁还是小孩儿?”对方调侃。

    高舜微微蹙眉,有些不爽,“有事儿?”

    “我刚刚看你对我提的改造方法摇头了,怎么,你有更好的法子?”对方道。

    高舜怔了一下,摇头,“没有。”

    “那你摇什么头?”对方不依不饶。

    高舜不再搭理,往外就走,对方气急,他的朋友按住了他安慰,“别起毛啊,人家一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啊?”

    “是啊是啊,小孩儿懂什么?枪大概都没摸过。”

    高舜走到半路听到这些话,刷刷几大步走了回来,拿起对方放在桌子上打野战用的那种枪,手指翻飞,三两下拆成了一对零部件,然后他指着其中几个部件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部位,这些材料全部都是高塑的。你们如果按照他说的方法改造,这几个部件在你们打了几枪后,就直接报废了,整把枪都没用了。但如果你们把这几个部件也换了,就犯了枪械管辖的条文。”

    “……”众人自高速拆枪开始,就已经有些傻愣了,半天,那个提出改造方案的人才开口,“那你说怎么办?”

    高舜快速地瞟了他一眼,“不知道。”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傍晚,廖小舅载着玩了一天兴奋莫名和依旧满脸淡然的高舜又去吃了顿大餐,然后才依次将两人送回家。

    高舜在自家小区门前下车的时候,屈震依旧兴奋难耐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自己今天打靶的成绩多好多好,教练也被他震惊了一类的。

    廖小舅一边无奈地敷衍着他,一边暗暗地瞟高舜,虽然后来他自己找朋友玩去了,但是中途他曾经跑过去找过两个孩子,屈震早就一门心思沉浸在兴奋里了,根本没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

    而高舜却安安静静坐在休息区的角落里,他本以为他是被人轻待了想想这孩子的遭遇,也觉得怪可怜的,本想找图昆让他训一训带着高舜的那个教练。

    谁知道人家教练直接告诉他:“这孩子根本不用教,天生就是玩枪的人,人家是自己觉得没趣了,所以才跑到一边去坐着休息的。”

    廖小舅一边震惊,一边又觉得教练吹捧的话很受用,让他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我们家小震比较缺心眼,以后还希望你能多照顾着点。”廖小舅隔着车窗对高舜道。

    屈震在一旁哇啦哇啦抗议,“小舅,你这什么语气,高舜就比我大一岁……”

    高舜瞟了他们一眼,点头,“屈震挺好的。”

    “……”屈震哀怨地扭头看高舜——你这什么语气,怎么还配合上我小舅当起我长辈了。

    廖小舅不再多言,载着屈震驱车走了。

    高舜也信步朝家走去,走了没有十来步,忽然又有了早上时的那种感觉,他顿了顿足,心思飞动,脸上不动声色,脚下却慢慢地转了方向。

    他一边闲庭漫步似地朝社区后面的一条老街上走,一边调动全身感官来感知周围的环境。

    直到他踏入了人烟稀少的老街后,他才终于明白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来自何方——街尾两个面熟的小痞子装扮的少年。

    他借着路边轿车的后视镜往斜后方看去,不巧正看到那张精致的脸上闪动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件麻烦事,但他的心情陡然就变得好了起来。

    他继续做着漫无目的的样子闲逛了一会儿,可后面跟着的两位少年依旧蹩脚地猥猥琐琐地跟在自己身后,一直没有上前。

    他沉吟了一下,悄悄地四外一扫,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夹口巷子,他故意一顿足,做出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加快了步伐就朝那个夹口巷子跑去。后面跟着的二人明显怔了一下,而后,高舜便听到两人中那个叫汪洋的漂亮少年急了:“操,果然被发现了,快追!”

    高舜先一步跑进了夹口巷子之后,猫一样地顺着一面墙用足一点就翻进了一个人家的院子,然后又从那个人家的院子正门走出来,重新绕到夹口巷子那边去。

    巷子里的两人看到自己跑进来后,高舜的影迹早已不见,不由一阵火大,正骂骂咧咧地垂着墙,高舜悠闲地靠在巷口外面的墙壁上,听着壁脚。

    “操!让他跑了!”汪洋的声音说道。

    “洋洋……额,汪洋,算了吧。我就说他早发现我们了。反正就是堵上了,你也打不过人家的。”是上次跟在汪洋身边的另一个少年。

    “二木!”汪洋暴躁地低吼,“你他妈到底站哪边?”

    “我当然站你这边的。”二木立即表态,这种时候忠心是妥妥的必须有。

    “但是……今天这做法可不像你,你不是一直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又没人给钱,我们为什么非得敲这个小子一通暗棍啊?”

    高舜在巷子外面听了不禁微微挑眉,问得好,他也想知道。

    良久,汪洋道:“你要不乐意,我下次自己干,问那么多干嘛?”

    “我没说不乐意啊……”二木嘟囔,“不过问问嘛!是不是上次那事儿你觉得特别跌份,所以想从他身上找回场子啊?”

    “操……”汪洋低喃,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着,走到巷口的时候,齐刷刷地傻在了那里。

    高舜支起靠在墙上的身子,目光淡淡地飘向两人,而后停留在汪洋的身上,随即不由自主地蹙眉,好像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小孩儿变得更像野生的了。

    头发拉拉杂杂都长到了脖子了,耳朵上面叮叮当当的玩意儿又多了四个,一个好好的耳朵差不多都要穿到底了,而身形却更瘦削了。

    他看到自己半靠在墙边的刹那,眼里茫茫地滑过了一些难堪。

    高舜抓住了他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心里默默咀嚼了一下,突然像是能明白对方这种感觉的由来。甚至有种共鸣——不单单是因为上次,可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陷入这种莫名的难堪里。

    这种感觉就像,虽然自己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掩藏了多少脏污和糜烂,但总是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自己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所有人都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只是自己挣扎得力不从心而已。

    但有一天,忽然有人将生活里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扯走,让自己人生和生活里最肮脏不堪的东西**裸地曝露在世人的眼下,连最起码的自欺欺人都再也做不到。

    这时候,心里所想的并不是扯回遮羞布,而是想将扯了自己遮羞布的人也给拉到泥潭里,让他也尝尝这种在泥潭里挣扎的滋味儿。

    “你是想‘报复’我?”双方诡异地静默了一会儿,高舜开口,说道报复两个字的时候,高舜莫名有想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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