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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76章打今儿起,你不用再往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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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没认错人, 是吧?这人就是知愿没错吧?

是她怎么怀了身孕呢?原来被废之后过得依然很滋润,吃穿不愁之外,还找见合适的人,过了寻常百姓的生活?

不管怎么样, 人好好的, 这是顶要紧的。颐行忙跳下车, 一手搀住她, 下好好打量了她一通,哀声说:“知愿啊,你怎么不回看看呢,你额涅和太太天天念叨你,唯恐你在外受苦,你就算人不能回去,打发人里传信儿啊。”

然而不能够,一被废的皇后,理应过得不好,能回去会亲,能打发人传信儿, 那还有天理吗?况且出宫之前, 皇曾和她约三章,其中头一条,就是不许她和尚人有任何联系。

知愿显出一点尴尬的神『色』来, 低头道:“是我不好, 一心只想自己过逍遥日子, 全没把里人放在心。姑爸,您骂我吧,打我吧, 是我不孝,害得太太和额涅担惊受怕,害得您日夜为我『操』心,我对不起全。”

这话倒是真的,没冤枉了她。颐行虽气红了,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知道她活得好好的,愤恨过后就怀得慰,不再怨怪她了。

转头瞥了皇帝一,他脸淡淡的,反正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不过见了故人略有些不自在。但只一瞬,这种不自在就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有闲心背手,悠闲地打量四下的景致。

姑侄叙过了话,知愿想起边还有人,忙道:“爷,姑爸,快进屋里吧,外头热的!”

颐行说好,想起车那包银子,忽然觉得还是不要锦添花了,留自己花吧!便欢欢喜喜牵知愿的手,随她进了门庭。

好精致的院儿呀,檐下站两胖丫头,院儿正中间还栽石榴树。一只肥狗扭屁股经过,真龙天子在它里什么都不是,连叫都懒得叫一声,趴石榴树下,吐舌头纳凉去了。

知愿殷情地引他们入内,一招呼丫头沏好茶来。安顿了皇帝坐下,又来安顿颐行,颐行顺势拉她,“你身子重,别忙东忙西的,我不忙喝茶,咱们娘两说话要紧。”

边的皇帝听了,忽然意识姑『奶』『奶』这辈分,确实是实打实地高。

早前在宫里,都是闲杂人等,背后叫姑『奶』『奶』,没人真拿辈分当回事儿。如今了正经侄女前,口就是“娘两”,前皇后又是磕头又是一口一“姑爸”,人小辈儿高的架势,就打这儿做足了。

她们喁喁说话,完全是长辈和晚辈交谈的方式。颐行问:“你这身子,挺好的吧?大月份啦?”

知愿赧然道:“快七月了,算算时候,大约在立秋前后。”

颐行点了点头,又说:“里人不在你跟前,临盆的时候害怕!要不想辙,把你额涅接过来吧。”

想来她是愿意的,只是忌讳皇帝的心思,朝皇帝望了一,还是摇了摇头,“我如今过这样的日子,全是仗万岁爷天恩,要是大张旗鼓宣扬出去,有损帝王颜。里只要知道我过得好就成了,不必牵挂我。倒是我阿玛……”她说,低下了头。人心总是不足,自己脱离了苦海,就想被发配的亲人去了。

颐行是懂得轻重缓急的,事儿得一样一样办,这回央得皇帝带她来见知愿,这就又提哥哥的事儿,有点得寸进尺。

皇帝大概不愿意听女人们啰嗦,便离了座儿,和怀恩一道逛园子去了。

厅房里就剩颐行和知愿两,心里话大敞了说。

颐行道:“终归犯过错,朝野下闹得这么大的动静,一时半会儿不好料理,容我再想想办。你不用牵挂里事儿,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成了。”顿了顿问,“姑爷呢?怎么没见人?”

知愿抿唇莞尔,脸颊梨涡隐现,那是合意的生活作养出的闲适从容。遥想三年前,她还在宫里苦苦支撑她的皇后事业,如今出来了,总算活得像人样儿了。

“他曾是蓝翎侍卫,我来外八庙,就是他一路护送的。一挨废的皇后,天底下人都同情我,他一样。这一来去熟络起来,后来他越『性』儿辞了军中职务,陪我隐居在这里。寻常专和外邦那些小国做些皮货和茶叶生意,日子倒很过得去。这回又江浙订货去了,走了有一月,想是这几天就该回来了。”

颐行听得感慨,“你们这样的,算共患难,感情自比平常夫妻更深些。”略犹豫了下,还是悄悄问她,“皇既然废了你,怎么还替你安排后路呢?我为你们是过不下去了,一拍两散来。”

说起这,知愿有点羞愧,“只怪我太任『性』了,我自打进宫起,就没子适应宫里的生活。当主子娘娘,总唯恐自己有不足,叫人拿捏。我又不善交际,和太后处得不好,总觉得宫里没有一人喜欢我,宾服我,所我是做噩梦,梦见自己从塔尖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她说,无奈地笑了笑,“加我和皇之间,几年下来没处出感情,总是他客气待我,我客气待他,他要是不高兴了,我不爱搭理他……不是说他不好,就是没有那份感情,您知道么?我活在宫里,活成了局外人,没有半点意思。后来是头晕,半夜里喘不来气儿,心蹦得坐不住站不住,疑心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越是这么想,就越害怕,夜里连灯都不敢灭。这心悸的『毛』病,每发作一回就满头满脸的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觉得这皇宫我待不下去了,再困在里头,我活不过十五。”

她现在提起,眉间还带那种恐慌,这是心思细腻的人能产生的症状,搁在姑『奶』『奶』身,一碗沙冰就解决的事儿。

“你出宫,是为了逃命?”

“这么说吧。”知愿娓娓道,“那会儿症候越来越重,恰逢阿玛坏事,后海的宅子抄了,阿玛发配乌苏里江,我这皇后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连遇把贵人常在我都心慌,觉得她们八成在背后议论我,笑话我。这么,我干脆和皇说了,我说我要走,我在紫禁城里活不下去。为他会大骂我一顿,死要我死在宫里,没想他琢磨了一时辰,最后竟答应了。”

如今回忆起来,还有那么点不真实之感。皇后是一国之母,就算平常大子,要休了明媒正娶的太太不是件容易事,何况煌煌天!皇帝终究是好人,他顶内阁的一片反对声,放了她一条生路。能是因为不喜欢,没有深情吧,一别两宽,对谁都好。

“只是我这一走,倒把您牵扯进来了……”知愿愧疚不已,“听说您如今是他的纯妃,姑爸,我怪对不住您的……”

关这件事,颐行看得很,说不要紧,“大小是事由。我不进宫,怎么能见你,怎么能捞你阿玛呢。尚小辈儿里,因为你阿玛的事儿不能入仕,倘或没人扶持一把,再过两年,尚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这番话说得知愿愈发没脸,低声嗫嚅:“来这担子,应当是我来挑的……”

“没事儿。”姑『奶』『奶』说,“谁挑都一样。下我混得不错,你不必替我担心,只管和姑爷好好过日子。等再过两年,悄悄地回城看看,好让太太和你母亲放心。”

后来又询问,伺候的人手够不够,生计艰难不艰难,知愿说一应都好,“惜您如今有位分,要不在我这儿住两天,咱们姑侄一处,享享天伦。”

这就不用想了,皇帝是不会答应的。颐行又在她的陪同下四处走了走,看了看,看见这宅邸透出殷实和雅致,占地不比丰盛胡同的宅子小。

转了一圈,又回前院,皇帝站在鱼缸前,正研究那架自制的小水车。

知愿起先再见他,心里不免带点尴尬,但再思量,就坦然了。

“爷,”她叫了他一声,“年未见,别来无恙。”

皇帝转回身,淡然点了点头。他没有太的话想和她说,不过问了她一句:“日子过得怎么样?”

知愿说:“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圣驾来承德避暑的消息,我听说了,原想去您磕头的,又因为下这模样……不敢。”

皇帝显然比她看得,虽说初见她的肚子令他吃了一惊,但转念想想,快三年了,她有了新的生活是应当,便释然了。

再要说什么,似乎只剩叮嘱的话,“你既已被废,就不再是宇文的人,是好是歹,不和朕相干。不过有一桩,你现在的境况,不便留在承德,还是隐姓埋名,去一没人知道的地方吧。”

知愿怔了下,半晌俯首应是,愧怍道:“是奴不懂事儿,让万岁爷为难了。”

皇帝轻轻抬了下手指,这就行了,人见了,姑『奶』『奶』的心愿了了,便转身往院门去,经过颐行身边的时候,扔了句:“走了。”

他不愿意在这里逗留,颐行却不大舍得。她和知愿分别了这么年,从她嫁进宫起就没有再见过,如今碰了,还不两时辰呢,就得返回行宫,实在让她不情愿。

“要不……”她脚下蹉步子,“在这儿吃顿晚饭?”

皇帝回头看了她一,“要不要顺便再住两天?”

颐行说好啊,“咱们一块儿住下。”

简直是异想天!皇帝忿忿地想,他已经很大度了,原谅了她另嫁,原谅了她怀别人的孩子,再让他留宿这里,岂不是连最后的底线都没有了吗!

“别啰嗦,快车。”他下了最后通牒,车门的竹帘垂落下来,他已经坐进车里了。

颐行没办,只好和知愿依依话别,让她小心身子,“倘或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知愿哭起来,“下回再见,不知要早晚。”

颐行很乐观,“我在承德要住三月呐,说不定回去之前,能看见你的孩子落地。时候我是姑太太了,辈分愈发大得没边儿啦,就冲这,我得再来看你。”

她不知道他们不日就会离这里,知愿不敢明说,只好勉强忍住哭,亦步亦趋送她车前。

紧握的手松了,颐行登车,对她扮出笑模样,“你有了身子不兴哭,要高高兴兴的,这么我侄孙『性』子朗活泛。”

知愿点头不迭,扶她坐进车里,目送马车离。都走了好远了,颐行探头出去看,她还站在那里,挺硕大的肚子,朝她挥动手绢。

这回她没憋住,放声大哭起来,那高喉咙大嗓门儿,震得皇帝脑仁儿嗡嗡地。

“别哭啦。”他不得不捂住耳朵,“哎呀,别哭啦!”

颐行说:“我哭两声还碍您了,您外头坐去吧!”

真是了不得了,说她两句,就要被她撵外头去。皇帝不屑之余,却还是忍受了她绵绵的呜咽声,硬头皮安慰她:“她要是衣不蔽体,食不腹,你在这里吊嗓子,我还能想得明白。如今她过得这么好,你底有什么道理哭?”

男人好像并不是很能理解女人莫名的愁善感,就像她有时候不能理解他的矫情一样。

“我哭是因为分离,不在她过得好不好。其实她挺怜的,怀了身孕娘人不在身边,自己一人背井离乡躲在这里……”边说边觑了他一。

皇帝说怎么,“你瞧我干什么?是我让她辞了皇后的衔儿,执意要出宫的吗?”

那倒不是,原先她一直因为皇后被废一事耿耿怀,但今天亲耳听见知愿的解释,看见了她如今的日子,对皇帝的怨恨一下子就淡了。

他怪难的,一位翻云覆雨的帝王,顶朝堂的压力成全知愿,那时候他的日子不好过吧!

她停下哭,『揉』『揉』睛道:“知愿和我说了,废后是她自己要求的,那么大的事儿,您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提起当年,他的脸透一股无奈,“她来找我说事之前,已经整宿睡不得觉了,我去看过她一回,半夜里睁两只睛,看去真瘆人,当时我就想,她能活不长了。我和她终归夫妻一场,不能睁睁看她死,就算废后会引得朝野内外动『荡』,但我来说,人命比子更重要。我去找太后商议,太后说由我,底皇后死在位,不是光彩的事,不如借福海的罪名放她出去,没准儿还能挣出条活路来。”

所他就让她带细软,她准备了宅子,让她这儿“修行”来了?

说句实在话,万岁爷的心胸是真的宽广,颐行为他答应放知愿出去,最首要一点就是要求她不得再嫁呢,没想这回再见,知愿连孩子都怀了,他见了不生气,只说这些和他都不相干了,然是帝王胸襟,能纳万里河山啊。

颐行抽丝剥茧,自觉参透了玄机,“您是放下了。佛怎么说来,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所您不介怀她另嫁他人,不介怀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皇帝看她的神,像在看一白痴。

“原就没提起,谈什么放下。当初皇后人选拟订了她,只是因为年岁相当罢了。想大婚之后日久生情的,没想她不喜欢我,我不喜欢她,既然她留在宫里活不下去,那就索『性』放她走吧。”

他说得轻飘飘,好像后位动『荡』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大英建国几百年,王朝早就稳若磐石,再不需要通过联姻来稳固朝纲,之所选择官眷女孩入宫,是为了情过得去吧。

颐行轻舒了口气,“说真的,今儿见过知愿之后,奴很感激您。谢谢您没下死手糟蹋她的青春,让她在远离紫禁城的地方,还能有安乐窝,过她喜欢过的生活。”

让人感激总是好事,皇帝抱胸,倚车围子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现在过得不赖。”

回她问废后的原因,他半真半假说是为她腾位置,其实都是实心话,只是她不信。

两年前他的皇后位空了,没人来坐,后宫那些女人又瞧不,他想这辈子兴许不能遇见喜欢的人了,那就弄感兴趣的来调理调理不错。内务府三年一次大选,好容易等她应选,这有了养蛊熬鹰之说。

还好,运气不错,姑『奶』『奶』是造之材,当然感谢自己的好恶转变得够快,时隔十年再见,说话儿就决定喜欢她了。如今自己和前皇后各得其所,一对儿变两对儿,赚大发了。他这恶人的罪名,今天算是洗刷了,往后她总心无芥蒂地,留在他身边了吧!

颐行认同他的话,一场婚姻里头无人伤亡是最大的幸事,她试和他打商量,“倘或知愿生孩子的时候咱们还没走,您能让我再去探望她吗?”

再探望是人去楼空,不过白跑一趟罢了。只是这话不能现在对她说,否则怕是不能那么爽利地带她回行宫,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颐行很高兴,复又扭过身子挑帘探看,“她那宅子建在哪儿来,是不是叫五道沟?”

皇帝却不说话了,怔怔盯她看了很久,脸逐渐浮起喜悦又羞涩的神情来,“你品品……身有什么不对劲的?”

颐行一头雾水,“很对劲啊,心结解了,想见的人见了,这会儿浑身下都透高兴。”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事儿须天时地利人和。

他能是大英国来,唯一一得知嫔妃来月信,笑得合不拢嘴的皇帝了。好信儿,真是好信儿啊,他一瞬体会了什么叫悲喜交加,感慨地看她身下坐垫,颇感安慰地说:“打今儿起,你不用再往御前缴金锞子了。”

颐行倒一喜,心说他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难道是得知她积攒的金锞子越来越少,不忍心『逼』迫她了吗?

“万岁爷您圣明。”她感觉了无债一身轻的快乐,冲他拱了拱手。只见他脸颊带一点红,神飘忽,不时朝她下半截看一,她又『迷』糊了。

怎么了?她顺他的视线,把身子扭来扭去仔细查看,奇怪,那袷纱的坐垫有块巴掌大的污渍,先前还没有的呢……

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把背后的袍裾拽过来查验——好伙,象牙白的行服后摆渗出大一滩血,是脑子一懵,脚下拌蒜,看就要倒下来。

幸好皇帝就在对,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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