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答应位分也上绿头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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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承接雨『露』？虽说晋了位, 就应当做好这样的准备，但颐行乍然听见，心是“咯噔”了一下。

那因她扫过脸的小小子儿，如今以经是顶天立地的皇帝了, 自己一门心思要做皇贵妃, 其实好像来没有意识到, 做的正是他的皇贵妃啊。

怎么有些别扭呢, 颐行低走在夹道里，地上一棱一棱的青砖铺叠，好像永远走不到似的。上回在御花园里赶鸭子上架，一来不及考虑太多，满脑子想『露』脸，但刚才大眼瞪小眼的那一瞬间，发现自己其实对于晋位这件事儿就没有想明白过，是意气用事地『逼』自己上进，『逼』自己成为那救全家于水火的老姑『奶』『奶』。

贵妃见她不搭话，偏过瞥了她一眼，“怎么了？想什么呢？”

颐行回过神来, 说没什么, “就是走到今儿，像做梦似的。”

贵妃的目光变得悠远，望向前面连绵的红宫墙, 淡说：“有些事是命中注定, 不是人力所能扭转的。当初恭妃使的那些小手段, 把你三选里剔去，谁知道兜兜转转，你是晋了位。往后啊, 就要在这四方城里活下去了，你想好了吗？预备好了吗？”

想不想的，反正都这样了，颐行说：“人长得愚笨，家里也没了靠山，左不过谨小慎微，在懋嫔娘娘宫里讨生活罢了。”

贵妃叹气，“进宫到现在，大小事儿也遇见了好几桩，什么人是为你好，什么人是有心害你，你可要分清喽。”

这么说，无非是在她跟前提一回醒，自己是实心向她的。

宫里的妃嫔们，除了今年的几新人，剩下那些各人有几斤几两，贵妃心里门儿清。老人们是不会再有盛宠了，万一皇上来了一点兴致，也定是新人里挑拔尖的。老姑『奶』『奶』日后息大不大，暂且说不准，横竖像善常在之流，八成是入不了皇帝眼了，这会儿和老姑『奶』『奶』套好了近乎，将来也好有回旋的余地。

颐行现在很懂得审度势，她听贵妃话里的意思，立就坡下驴，“贵妃娘娘说得是，心里都明白。这宫里主儿们……好像没有一待见。”她笑了笑，“有您，几次三番看顾，像上回春华门夹道里，要不是您，这会儿怕已经上贞贵人宫里伺候去了，也没有晋位的造化。”

贵妃对于她的晓事儿尚算满意，抿唇一笑道：“说过的，看故人的交情，也不能不护你。你不知道，永和宫里发了你晋位的谕，她们闹到皇太后跟前，一恨不得活吃了。这贵妃是受气包，里里夹攻，应付了这应付那，谁能知道的不易。”

颐行忙道：“贵妃娘娘能者多劳，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可不么。”贵妃道，“早前在宫里没几能说得上话的，如今你来了，身边也能热闹些。”

说话儿到了储秀宫，翠缥早先行一步进去通传了，可懋嫔没有因贵妃驾到来相迎，派了跟前掌事宫女晴山候在殿门上。

贵妃提袍迈进宫门，绕过影壁，晴山便疾步上来纳福，说：“请贵妃娘娘的安。”至于贵妃身后的颐行等一行人，她不是不知道，却也假不知情，没有加以会。

贵妃的花盆底鞋踩在储秀宫的中路上，一手搭流苏小臂，一道：“来瞧瞧你主子，你主子怎么样，近来好不好呀？”

晴山说好，“谢娘娘关怀。们主儿听说贵妃娘娘来了，原本要亲自来相迎的，无奈身子沉，好慢待娘娘了。”

贵妃撇唇一笑，身子沉？当谁没生过孩子呢。当初她怀大阿哥的候，七八月了照常起卧，怎么到了懋嫔这里就分金贵些，才五六月光景，就已经下不得地了。

“不碍的，龙种要紧。”贵妃嘴里这么说，抬腿迈进了正殿。

懋嫔这会儿在东梢间卧呢，听见贵妃嗓音，没等人进去通传，便扬告了罪：“请贵妃娘娘恕礼不周全。”

贵妃带颐行绕过一架花梨木雕竹纹裙板玻璃隔扇，进去就见懋嫔歪在南边木炕上，穿一身粉白撒花金滚边的衬衣，上戴抹额，有孕却当生病似的养，有种说不上的，仗肚扬威的味道。

不过她算知道尊卑，挣扎势要下炕，贵妃忙上前搀了一把，顺势将她重新按回炕上，笑道：“你如今不似平常，谁能计较你不成？今儿是来瞧瞧你的，自打上回万寿宴后就没见过你，不知你和肚子里的龙胎好不好。”

懋嫔的目光颐行身上轻轻划了过去，虽瞧来气，却因为是皇帝给的示下，暂且不好发。复转笑对贵妃说：“们一切都好，偏劳贵妃娘娘惦记了。是近来胃不佳，想是入夏的缘故，小厨房变花样给做吃食，瞧眼馋得很，却无论如何吃不下。”

贵妃和她闲话，“那可不成，就算不为自己，为孩子也得进东西。想当初怀大阿哥的候，倒和你不一样，每日要吃六顿，才撂下筷子就盼下一餐。”

懋嫔听了这话，脸『色』顿变了变。宫里人说话，哪不留心眼，贵妃早前得的是男孩儿，怀男胎贪吃，反之不爱吃东西的不就是女孩儿吗。可说一千道一万，大阿哥养到三岁上没养住，拿一死了的孩子来比较，也许做娘的心里不觉得什么，旁人听了就不称意了。

不过人家终究是贵妃，怀念早夭的儿子也是情有可原，懋嫔不好说什么，不打算继续这话题了，转便去呵斥小宫女：“贵妃娘娘来了这半天，怎么连杯茶都不奉上？”一愧怍地对贵妃说，“自打遇了喜，对宫人管教不严了，弄得如今连奉茶都要吩咐，实在对不住娘娘。”

贵妃牵唇哂笑了下，心道前两月才打死了一小宫女，这么说管教不严，倘或再严点儿，那这宫里岂不是都要被她杀光了？

成了，虚与委蛇了这半天也尽够了，贵妃招来了颐行，对懋嫔道：“颐答应晋位的事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万岁爷下的恩旨，让颐答应随居储秀宫，这就把人带来了，你瞧安排屋子吧。”说罢招了颐行道，“这是储秀宫主位懋嫔娘娘，来给懋嫔娘娘见礼吧。”

颐行道是，上前请了双安，垂首道：“懋嫔娘娘万年吉祥如意。”

懋嫔连瞧都没瞧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安排到这儿来倒没什么，是们储秀宫不红，怕耽误了颐答应的前程。”

这种令人难堪的话术，对付低位分的嫔妃最管用，储秀宫的珣贵人和永常在就是这么过来的，到如今不是俯首帖耳，一锤子下去，连半屁都不敢放。

贵妃原不想『插』话的，但见颐行垂首不答，便笑打圆场：“你过谦了，这紫禁城中，眼下就数你储秀宫最红，万岁爷安排颐答应进来，分明是想让她沾沾你的喜气，你倒这么说，弄得人家多难为情。”

懋嫔听罢哼笑了，也不说旁的了，转如意：“后屋子，有哪间空？”

如意微微呵了呵腰道：“回主儿话，养和殿和绥福殿分住珣贵人和永常在，后殿丽景轩早前端贵人住过，后来端贵人过身，就一直空到现在。如今剩下东西两配殿，凤光室和猗兰馆闲置，请主儿指派一间。”

懋嫔倚引枕，倨傲地打量了这位赫赫有名的老姑『奶』『奶』一眼，曼说：“东为尊，西为卑，储秀宫里就数颐答应位分最低，将来万一再有贵人常在分派进来，怕不好安排。看这样，就住猗兰馆吧，等再晋位，重新安排就是了。”

当然这里也有懋嫔的忌讳，尚家了那么多皇后，要是一气儿把她分到凤光室，这又带“凤”字儿，万一借了运一飞冲天，那岂不坏事？

颐行是不在意那些的，给屋子就行，反正睡过大通铺的人，不像她们生来做主儿的人那么挑剔。

她盈盈拜下去，“多谢懋嫔娘娘。往后就依附娘娘而居了，若有不足的地方，请娘娘千万担待。”

懋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颐行到这会儿就不必继续戳在她们眼窝子里了，又行礼，梢间退了来。

含珍和银朱在廊庑上等她，见了她便：“懋嫔娘娘分派哪间屋子给主儿？”

颐行说：“后猗兰馆。”

懋嫔没有吩咐宫女领她们认地方去，横竖这储秀宫前后殿就这么多屋子，哪怕一间一间地找，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走吧。”颐行冲含珍和银朱说，无论如何居住的环境越来越好，终归是件令认高兴的事儿。

她们结伴走下正殿前的台阶，才要往绥福殿方向去，半道上遇上了两位嫔妃打扮的人，其中一她记得很清楚，正是万寿宴上招猫闯祸，贵人降级为常在的女孩儿。

至于另一位，含珍在她耳边轻提点：“高儿的那位是珣贵人。”

颐行认明白了人，便上前蹲安，两位小主吉祥。

其实晋了答应，是和以往做宫女候没什么分别。颐行甚至觉得有点儿亏，见了谁照旧都得请安，没受到翻身的快乐，却充了皇帝后宫，说不定要伺候龙床。可是能怎么办呢，事到如今，有既来之则安之了。

珣贵人和永常在倒不像懋嫔似的高高在上，她们对新人是抱好奇且温和的态度，说往后一宫里住，要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大可以去找她们。

颐行含笑道了谢，嘴上热闹地应承了，彼此又寒暄了两句，这才拜别了她们，往后寻找猗兰馆。

说是称“馆”，其实就是一间稍大的明间，带两间小梢间罢了。颐行找到地方，里转了一圈，家徒四壁，有一套桌椅两张寝床，那份简陋，和在他坦候没什么区别。

她冲含珍和银朱咧嘴笑了笑，“你们看千辛万苦晋了位，可是一样的穷。答应的年例银子是多少来？”

含珍说：“三十两，要是有幸生下皇子或公主，能另得恩赏五十两白银。”

颐行苦了脸，“生孩子才五十两，那二百两要是没被偷，能折成四孩子了。”

所以宫里有了位分的不都风光，有像她这样籍籍无名的。好在内务府没有克扣她的份例，什么铜蜡签、铜剪烛罐、锡唾盒都有，另送了两匹云缎和素缎给她做衣裳。

有答应的日用，每天有猪肉一斤八两，陈粳米九盒，鲜菜二斤。三人蹲在这堆东西前精打细算，省点吃，这点用度应该够了。

当然里最好的，是每日有两支油蜡供她们使用。含珍小心翼翼把蜡烛『插』在蜡签上，又回身看那些缎子，喃喃自语：“主儿晋了位，得做两件像样的衣裳。这蜡烛够咱们夜里做针线用的了，今晚上就把料子裁剪起来，得赶在皇上翻牌子之前做得了，主儿好体体面面去见皇上。”

此话一，闹得颐行老大的尴尬，先前那种恍惚的觉又回来了，瘫坐在椅子上说：“想起皇上是嫡亲的侄女婿，心里就过不去那道坎儿。”

银朱很意，“姑爸，您都晋位了，没想明白要伺候皇上呢？”

没待颐行开，含珍就先劫了银朱的话子，“往后可千万不能称姑爸了，主就是主，奴就是奴，没的叫人听见，说咱们屋里不讲规矩，惹人笑话。”

银朱嗳了一，讪讪道：“是糊涂，张嘴叫惯了，一忘了改。打今儿起不会啦，管您叫主儿——颐主儿。您得脸，们风光，们就是您的小跟班儿。”

三人笑闹了一阵，虽说主仆有别，但在心里是和前一样。

含珍一面收拾屋子，一面开解颐行：“其实啊，宫里哪儿来您的侄女婿呢，您这么认，皇上可不这么认。他是全旗上下共同的主子，就算娶过您家侄女儿也是主子。辈分这种事儿是小家里的论资排辈，这紫禁城是大家，是整大英王朝，讲的是地位。咱们这些人，不光您，连您家祖辈儿都是宇文氏的臣子奴才，这么一想，您的心境就开阔了不是？”

颐行咂『摸』了下，好像是这么儿。说来女孩儿怪可怜的，不能像男人似的驰骋沙场立功授爵，到了年纪，剩这脸盘儿身子能为主效力，后宫就是她们的战场。

含珍看她发呆，是一笑，回身把内务府送来的布匹摊在桌上，一拿了尺子来给她量尺寸。

今儿受封，流苏倒是带来了一件衣裳，让她替换下了宫女的老绿袍子。是这衣裳也寒酸得很，位分太低了，穿不了像样的锦衣，不过一件杏『色』素面的衬衣，镶上了灰蓝的滚边。这两颜『色』相加，脸『色』易衬得暗淡，所幸老姑『奶』『奶』肉皮儿吹弹可破，能压得住，要不然面见皇上的候灰土脸，开局就失利了。

银朱把屋子内都擦拭了一遍，待一切忙完了过来瞧，边瞧边啧啧，“这么素净的料子，得往上添绣活儿才行。”

含珍有法子，说：“尚仪局有绣线和以往做剩下的料子，去要些回来，给衣裳做镶滚。主儿眼下这位分，不宜穿得过于扎眼，袖领绣些碎花点缀，也就差不多了。”

说干就干，猗兰馆里的人热火朝天忙起来，内务府送来的炭要收拾，屋子前后砖缝儿里的矮草要清，她们统共就三人，没有粗使婆子供她们使唤，因此晋了位的颐行也不能闲，卷起袖子蹲在屋前，和银朱一块儿除草。

晴山和如意站在正殿台阶下，远远朝北望，如意叹了气道：“位分低，也怪难为的，明明算是主子了，却是要和奴才一块儿干活。”

晴山哼笑了一，“答应位分，半奴才半主子罢了……”

恰在这，身后响起一音来，“话倒不能这么说，晋了位分就是主子，宫里不认半主半奴这种说法，是奴才，也不够格伺候皇上。”

晴山和如意吓了一跳，忙转看，竟是含珍挎笸箩回来了。

含珍大病得愈后，人慢慢养起了精神，是有些瘦，显得那双眼睛愈发的大。她是尚仪局老人儿，分派进东西六宫的宫女，当初都是打她手上过的，她打量了晴山一眼，“晴姑姑，您早前不是教习处的吗，多早晚调到储秀宫来的呀？”

晴山哦了，“是三月里给拨到储秀宫来的……”

说完竟有些傻眼，奇了怪了，自己如今是储秀宫的掌事宫女，含珍的主子不过是答应，要论品级，自己如今可是比她高呢，凭什么她一句，自己就得答一句！

然而没等她扳回一局来，含珍却说：“往后们主儿就在这储秀宫里了，好些地方要仰赖您，请您多照应才好。”说完和气地笑了笑，绕过去，往猗兰馆去了。

晴山气得直喘气，如意劝她刹刹『性』子，一往猗兰馆递了递眼『色』，“当初这位颐答应和樱桃有过结交，这裉节儿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要寻她们晦气，将来有的是机会。”

晴山狠狠吐了气，终究也不能怎么样，转身往殿里去了。

那含珍笸箩里掏好些尺来，大大小小『色』彩缤纷，三人坐在八仙桌前展开了看，这块很好，那块也很好……

含珍有一双巧手，裁衣服做针线，样样在行。颐行看剪子游龙一样裁开了缎子，管慨：“你不是做姑姑的吗，有底下小宫女给你收拾穿戴，怎么自己做起来比她们熟练？”

含珍就落日余晖穿针引线，一面笑道：“做小宫女那会儿，不也得伺候姑姑吗。这是童子功，连干了好几年，到如今也生疏不了，拿起来就能上手。”

这里正商量绣什么花，银朱上案取了烛台来，等前边掌灯，她们屋里就能点蜡烛了。

结果烛台才放稳，廊庑上传来一串脚步，一小太监过来传话，：“新晋的颐答应在吗？快梳妆起来，上养心殿围房等接福呀。”

颐行有点发懵，转瞧含珍，含珍站起身道：“咱们主儿是答应位分……养心殿围房里候旨，不是得常在以上品级吗？”

小太监嘿地一笑，“内务府请太后示下，这阵子重整了规矩，答应位分也上绿牌啦。横竖西围房空呢，不多这一二十人……哎呀，别说啦，快收拾起来，别宫的小主都去啦，你们猗兰馆可是最后一，去晚了，仔细没地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