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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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汤凌冰跌跌撞撞的背影，沈岩捏紧了沈昭的手。来人既然敢直接找上门，必然有了十足的把握，两个五岁男孩，哪里逃得过对方的天罗地网。更何况，汤凌冰口中的黑衣人让他不得不多想，上辈子最后见到的那个男人也是身着黑衣。
沈岩带着沈昭从偏院绕了一个大圈，偷偷进了宅子的前院，院子里密密麻麻站了十几个人，这个宅子里住着的所有人都聚集在此，甚至包括身怀六甲的雪雁。女人们都在低声哭泣，男人们却在低声咒骂，四周站着的几个劲装男子，却抱着剑一动不动。
嘈杂的人声很好地掩盖了沈岩他们的动静，暂时没被其他人发现。沈岩想了想，突然出手点了沈昭的紫宫穴和哑穴，把沈昭塞进院中角落一座假山的山腹。这点穴的功夫倒是上辈子带来的，可惜现在功力不够也就对孩童有点作用，两个时辰也就自动解了。沈昭小小的身躯嵌在假山的山腹洞穴里，不走进了仔细观察倒也看不分明。
沈岩不去看沈昭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惊讶和害怕，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小昭，不要怕，家里出了些事，你在这等着，哥哥会保护你。”沈岩打算赌上一把，希望对方不知道娘亲养的是双生兄弟。从怀中摸出汤凌冰的玉佩，用力一掰为二，把半片玉佩塞进了沈昭的怀里。
这边沈岩费尽心思藏好了沈昭，那边汤凌冰跌跌撞撞地从后堂直冲到了前院大厅。
“右护法，好久不见。”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散着一头长发，靠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语气温柔，可惜配上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只令人感觉诡异。
汤凌冰惨白着一张脸，一双眼就像是粘在黑衣人脸上一般，眨也不眨，眼中骤然绽出令人心惊的神采，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声音粗粝沙哑，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宫主……”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我记得，你说过最开心的事就是见到我。”黑衣人神色阴郁，“你留下的假孩子，害得我走火入魔，差点丢了性命。”黑衣人走近汤凌冰，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面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隔了这么多年才来找你。”
汤凌冰微微偏了偏头，黑衣人的手落了空，神色却丝毫不变，凑近汤凌冰的耳边轻声低语：“我真后悔，当年的我居然心软至此。很好，你终于替我灭了最后一丝温情，他日我神功大成，你算第一功臣。”
汤凌冰的身体开始颤抖，等到黑衣人说完，她已经抖得无法站立了，牙齿也上下碰撞发出格格的声音。
“启禀宫主，属下搜遍了整座宅院，所有人都齐了，但是不见方才孩童身影。”一个劲装男子跃入厅堂，头也不抬躬身禀报。
黑衣人粗暴地扯着汤凌冰的手腕疾步走出了厅门，伸手一甩，把汤凌冰甩了个酿跄：“看见没有，这些就是收留你的沈家人。”说完手一扬，一声惨叫响起，最外层的一个女孩胸口瞬间破了一个大洞，扑到在地，暗红色的鲜血迸出，在身下积成一片。黑衣人接着探手凌空一抓，身怀六甲的雪雁被他悬空拉到近前：“我都忘了你曾是我座下第一护法，这些小蝼蚁的死你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那么这个人呢？她是不是抵得过你的儿子？”用力掐着雪雁的脖颈，脸上却是带着抹似笑非笑。
沈岩屏住呼吸，脚下提气偷偷绕进，看清眼前景象的一瞬间，他再也忍不住，一个健步就冲了出来。
“住手！放开雪姨。”沈岩胸膛急剧起伏，他看清了黑衣人的相貌，就是那个上辈子临死前遇到的黑衣人。他紧紧地握住拳头，用指甲恨恨地掐进掌心，拼命转着脑袋思考着对策。这人一定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他现在是冲着谁来的，是娘亲还是自己？想到刚才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沈岩心里一动，开口说道：“你已经找到我了，那就放了我雪姨。”
黑衣人看见沈岩，忽然笑了：“很好。”下一刻却朝周围待命的手下打了个手势，顿时惨呼声四起，刚才还立在院中的十几号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血从人体的各个部位喷出，飞溅到身上地上，到处都是暗红的血色。女子拼命尖叫，男人四处逃窜，地上还有被砍下的身体残肢，断手断脚尚未死绝的人群在地上蠕动，整个院子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沈家老太爷早已受不得刺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沈岩的眼睛都红了，眼前的情景和上辈子重叠，无力保护家人的痛楚流转四肢百骸，再也忍不住大吼出声：“住手，你要找我，是要活的还是死的，你杀了他们，就只能得到我的尸体。”从来没人发现孩童稚嫩的嗓音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喊声，配上沈岩狰狞的脸色，一时之间周围的人也被他震住了。一咬牙沈岩拔出怀中藏着的匕首，狠心一刀朝胸口扎了下去。
“噗”地一声，匕首没柄而入，沈岩胸口一阵剧痛，却仍咬着牙支撑：“放了他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沈岩：“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你死呢？”眼前的这个男孩给他的感觉和之前撞见的时候完全不同了，现在的男孩气势凌人，很有种鱼死网破的狠劲，难以想象这是个五岁的孩子。
沈岩心头恐慌，他的确没有把握，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是什么目的，可是想到上辈子最后的情形，还是咬了咬牙，他就赌上一赌，捡来的一辈子就这样还回去也够本，至少……至少小昭会没事。他拔出胸口的匕首，血顿时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大量的失血让他有些头晕，沈岩抬手，再次用力朝另一侧胸口刺去。
“啪”！黑衣人飞掠到沈岩身旁，一手拍开他手中的匕首，另一只手快速在他胸前点穴止血。随即抱起他小小的身躯，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声音冷得不带丝毫温度：“你赢了！”
沈岩放下心来，这一局他赌赢了。忍着失血过多的昏晕，沈岩努力睁大眼睛，看向整个庭院。院子一角挺着大肚子的雪雁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沈家少爷紧张地抱着她，用力给她揉着肚子。沈家太爷和祖母已经昏晕过去，看来凶多吉少。仆从们死的死，伤的伤，还能站着的只有一个平日照顾沈家主母的小丫鬟。汤凌冰灰白着一张脸，靠在墙上捂着胸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岩，像是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听话好好逃走。
“把这里全都烧了！还剩口气的都带上，回宫。”黑衣人抱着沈岩，领先朝外走去，身后传来一致的应答声。
毕竟五岁孩童的身体禁不起如此折腾，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沈岩迷迷糊糊听见放火的命令，硬撑着在黑衣人的怀里抬起头来。火焰从大厅开始燃起，很快沿着木制的屋顶四处乱窜，顷刻间整座沈宅陷入火海，火势绵延成一片。
“不！”沈岩奋力挣扎起来，不，不能烧，小昭还在里面，小昭被自己点了穴，不能动，会被活活烧死的！早知道会这样，沈岩绝不会放开沈昭，他一定到死都拉着沈昭的手。沈岩的用力挣扎惹恼了黑衣人，直接下手劈晕了沈岩。沈岩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假山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金黄的一片火海。“小昭……”沈岩嘟囔出最后一句，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