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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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华秋实,夏茂冬寒,几度春回。人间四月烟花落尽,那个总是在黄昏红日映照下看着天空笑着流泪的男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他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点点哀意，或许那就叫做寂寞吧。他是个好皇帝，他开放海口，改革弊端,把康熙留给他的江山,在推上了一个高度。可是，他的嘴角甚少有笑容，眼中总是有着淡淡的落寞。他不曾立后,因为他的太子妃早已逝，而他只是将他那唯一的嫡子立为了太子，人人都赞他深情，却永远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比他的父亲更让人看不透，摸不透，猜不透。一袭白衣，从容淡定，风度翩翩的曾经太子，还是今天君临天下，霸气威严，俯瞰苍生的皇帝，究竟那个才是他？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皇帝，他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向世人，也向自己证明了，他会是个好皇帝，比列祖列宗还要出色的皇帝。然而，他是麻木的，他把自己丢在了那无边的奏折中，他害怕自己一空闲下来，脑海中总会有他的影子。午夜梦回，恍然是他笑意的模样。却总是在醒来的一刹那，望着黑漆漆空荡荡的大殿，才恍然旧梦中人终是不在了。他没有去派一个人去寻他，只是会在闲暇时分，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下，看着那似是染血的夕阳，淡淡的笑着流泪。他看透了自己的心，却始终不敢去面对，他是懦弱的。他带走了他的灵魂，留下他一个人在茫茫的天际中苦苦的挣扎着。他把自己埋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中，不愿醒来，那个梦里，他不曾远去，依旧伴着他。紫禁城依旧繁华，不同的时，欢声笑语在他的脸上在也看不见了。原来他早已在他未曾发觉的时候，便已经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会在意他的欺骗。他从来都知道没有人会伴他一辈子，他可以相信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可是，康熙为他铸起了这个梦，他也一直沉浸在那个梦中，一直不愿醒来，相信他的承诺，他相信他永远会牵着他的手走下去，可那个终是醒了，康熙走了，君临天下的他了。他前世追寻的天下终于掌握在他的手中，可他觉得是如此的冷，他开始明白了孝庄那临终的话，他是寂寞的……明知结局是伤，却还是飞蛾扑火，刻骨铭心的眷恋，他依旧忘怀不了。午夜梦回，他也曾会想起，康熙那最后留给他的无奈痛苦疲惫的身影，“朕从来都是在用行动证明自己是在意你的，而你呢？你真的在意朕吗？”还有他那带着期盼的“保成，会是个好皇帝的。”他的脑海挥之不去的始终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容颜。他好似明白前世那年胤禛登基后，来寻他时，那刻背影的落寞。那便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人站的太高了，总是会累的，因为你放眼周围，茫茫天地，就只有你一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人。他睁开了双眼，眼角似有泪滴滑下，“皇阿玛，你说过永远不会留下保成一个人的。”他的眼中似有一丝悔意。

    “皇上，四爷要见你。”何柱儿附在胤礽的耳边道。而他只是轻拭了眼角的泪，回身淡淡的点了点头。看着咸安宫那尘封的宫门，到底有多久不曾打开了，他也记不清了。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他了，哪怕他登基了，大赦天下，他也不曾来见过他，放了他。在他的记忆深处，似乎想要忘记这个人。

    看着许久不曾见的胤禛，一袭灰袍跪到在他的眼前，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坐上龙椅那一刻，他曾以为自己胜利了，到头来却发现竟是把自己输的干干净净了。“你要见朕，到底何事。”他只是淡漠的道，或许岁月的沉沦，使得他身上的帝王霸气更加渗人。

    “恭喜你终于君临天下了。”胤禛只是带着笑意道。“你要见朕，就是为了这一句迟到的祝贺吗？起来吧”他拨弄着梧桐树的枝叶，背对着他。“既然来了，可否陪我对弈一局。”胤禛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他转身略带迟疑的看着他，似是想看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始终是忌惮他的，哪怕今天的他已经君临天下了。而胤禛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见此，他平静的在他一旁，坐了下来。两人不在言语，只有那落子的声音。良久，胤禛才不经意的道：“最近我常常做一个梦。”他的目光停留在棋盘上，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梦？”“我梦到登上帝位的我，而身居在咸安宫的却是你。”胤禛淡淡的道。他却像是被震惊到了，紧紧的盯着胤禛看，手中的棋子似是要被他捏碎了。而胤禛的眼中有的只是平静。他轻扯起了一个笑“是吗？”胤禛却是抬头看着他：“你输了。”他只是将余下的棋子，丢回棋盒中，“都说，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可世人却忘了，棋可悔，而人生却不可悔，走了便无退路了。”他将指中夹着的最后的一枚棋子放在了下去。胤禛看了看棋局，依旧是冷静的模样“你没赢，我也没输。”他闻言，笑了起来，“你还是如此的好胜，要知今天的我，已不是昔日的我，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胤禛只是拿起一旁的茶杯，吹着气，“你会吗？”

    他起身离去，背对着他道：“你想出去吗？”胤禛依旧专注着手中的茶“有区别吗？”他不曾回头，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我还是习惯你喊我二哥吧。”他只是诧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角的泪不知不觉的滑落了下来，他终是原谅了他。知他君临天下的那天，他只是对着那漫天绽放的烟火，苦涩的嘲讽，呆呆的看了一夜，一如当年，他等了他一天，却始终不曾等到他来。他说不清他的心中最后是什么感受。康熙走了，他被困在了小小的一隅天空，而他终是君临天下了，他只知道，最后的一刻，他们谁都没有赢。胤禛失了天下，康熙失了太子，太子拥有了天下，却失掉了所有的情感。如同眼前飞落的枯叶，他们都只是在他的心中灿烂了一季。他从小就想像有着这样一天，能与这世间最高贵的他相互凝视，而不在是仰视他。匆匆半生，最后的结局，他们始终是谁都不曾赢过。

    他放了他，他来到那座依旧是金碧辉煌，屹立在日光下不变的乾清宫，只是那高坐上首的人变了，不在是他的父亲，换成了他的兄弟。他向他谢恩，而他只是淡淡的叫起，那个树下笑颜如花的太子爷，终是成为了睥睨天下的人，他的眉间镌刻着疲倦。可他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快乐，乾清宫的一点一滴都不曾变过，一如他父亲在时的摆设。胤禛的嘴角有的是苦涩，他终于明白了他心中念的始终是那个人，哪怕他从来不曾说出口。“你不开心，对吗？”胤禛淡淡的问着。岁月无痕，可他们都已经沧桑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惊诧的看着他。而胤禛只是背对着他“问心，心之所向，情之所在。我的二哥从来不是个会逃避的人。”他转身离去，他不想让他看到他眼里那刻的痛苦。转身后的那一缕不甘，他从来都是自私的，却在踏入乾清宫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的心中从来都不曾有过他，他从来只是他的弟弟，他的臣子，他心底那最深处的一个角落，守候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他看到了他眼底的疲惫和深深的思念。

    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间深索了许久，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他感受到了那一丝跳动，他还是活着的，他还是有心的。他打开那展画卷，树下是笑颜如花的他，而他的身边有着一大片空白。他只是闭上眼，许久才睁开，执笔泼墨，一气呵成，那画上渐渐显现出来的，却是康熙。他的嘴角有着一丝明了却又苦涩的笑意。那年，他曾抱着他，在这座宫殿，执笔画下了他的容颜。他对他说：“如果，你的心里想着那个人，哪怕不去看他，你也能画出他。”他画下了他，而他却落不了笔。他对他说：“朕会等到那一天的。”如今，他执笔画下了，而身边却没了他。

    那年，秋天，他让赋闲在家的胤禛复了爵，让他掌管吏部，更加封他为雍亲王。一旨诏书让他的儿子弘皙监国。他一人一骑出了紫禁城，可他的嘴角是带着笑意的，那是自在随性的笑容，是紫禁城里一辈子都给不了他的笑容。他头也不曾回的离开了紫禁城。他只留给了胤禛一句话“保重。”他站在城墙上，看着他白衣远去的身影，他从袖中拿出那片枯叶，吹起了那一曲断断续续的曲音，有着淡淡的苦涩笑意，“今生，欠你的，我还清了，下辈子，让我先遇见你，好吗？”两个人天长地久相守的背后很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抱憾终生。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注定一生孤独，圆满这两个字，始终是奢侈的可笑。

    “四哥。”胤禛转身 便看到胤祥站在远处低唤着他，一身沧桑的他归来了。胤禛只是看着夕阳下的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回来了。”胤祥点了点头。相见无言，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那刻想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还有最后一章，就结束了，多谢各位的支持。